打開弊案「黑」盒子──重建軍購制度

去年十一月七日，兩位法國媒體記者在政論雜誌《重點》周刊上，發表一篇關於法國政府官員疑似貪瀆的報導，文中赫然出現我國向法國購買拉法葉級巡防艦的交易中，隱藏有大筆佣金，而佣金流向除了法國本地，更可能有數億美金進了海峽兩岸相關人士的口袋。

目前法國當地媒體爭相報導，事件雖然尚未明朗，卻已為各方矚目。國防部長蔣仲苓說明，根據雙方合約規定，如果有賄賂、贈予或佣金等情事發生，我方可以向法方索賠追回，「有一塊錢，賠一塊錢。」

國際佣金疑雲尚未釐清，國內軍事採購卻爆發連串弊端，經過調查已有包括將官的高級軍官遭收押禁見，而聯勤總部前政戰部主任韋渝惠中將及多位政戰部與工程署軍官等九人已因未善盡防範弊案職責，遭到記過或調職的懲處，聯勤總司令丁之發則於三月二十日向總統李登輝請辭獲准。

這件牽連廣大的案子可從元月十四日說起。當天，前聯勤總部工程署長沃機高少將的家中遭人投擲汽油彈，不久之後，工程署二組組長楊世昌遭人圍毆成重傷；元月三十日，沃機高與工程官李錚遭綁架刑求。沃李兩人歷劫歸來後，上報長官遭到綁架之事，再加上李錚之妻為求身家安全，向台北市議員林瑞圖尋求協助，經過林瑞圖輾轉蒐集資料，並召開記者會，指出涉案人員總共有二十多顆「星星」，引起社會震撼。

此案係起於民國八十年國軍整建抗炸彈藥庫及整建軍機堡壘，原擬採用過去慣用的鋼筋混凝土材料，但代理雙波浪抗炸鋼板的生百公司為求商機，向立委王天競陳請。經過廠商說明，王天競認為，雙波浪鋼板是極好的防爆材料，全世界有幾十個國家在用，而且可節省三百億元經費，因此向國防部提出質詢。另一方面，生百公司也向工程署長沃機高與承辦此案人員李錚極力爭取遊說。

由於目前國內代理雙波浪抗炸鋼板只有生百一家，因此國防部後來一方面徵求其他廠商，一方面於八十五年八月派沃機高、李錚等人出國參訪，日後決定公開招標。今年元月十三日，招標結果公布，得標者居然不是生百公司，而是半途殺出來的國登公司，事情遂演變成將官被生百公司綁架刑求的局面。

生百公司反應激烈有其原因。該公司是生產抗炸鋼板的德國紐樂公司設於高雄的台灣代理商，據傳該公司與同在高雄的沃機高過從甚密，對於向軍方推薦抗炸鋼板一事著力已久。根據檢調單位自生百公司負責人莊炳煌、莊金星兄弟的住處及公司的搜查，還發現全島國軍彈藥庫、機堡和軍事基地工程圖等機密文件，背後商機龐大，可見生百深入程度以及野心之大。

檢調人員也從涉案相關人員通聯紀錄，查出生百公司涉嫌提供行動電話給工程署人員，以便於討論工程標價和招標進度等機密。此外，國防部官員至德、韓參訪，生百公司人員全程陪同，到底其中是否有利益輸送，生百公司與工程署人員勾結程度，刻正由檢調與軍方聯合偵辦中。至於國登公司為何能夠半途殺出，順利得標，背後有人撐腰的傳言也甚囂塵上。

目前檢調人員與國防部組成的專案小組已針對多項疑點加緊調查，但是專案小組亦發現不少相關資料似有散失和遭人抽換的痕跡，到底有多少人，階級多高的官員涉入，真相如何，令人憂心。因此，行政院長蕭萬長於三月二十日指示最高檢察署檢察總長盧仁發，立即組成特別調查小組全面查察，他並指出，不論官階職位多高，徹查到底、嚴加究辦，並指示軍方和國防部全力配合。

在此案如火如荼展開之際，另一起空軍新竹基地機堡阻絕工程弊案，已有五位校尉級軍官遭收押禁見。同時，立委林郁方也指出，國軍採購無線電通訊系統以及聲納系統，也疑有弊端；調查局則接獲檢舉指出，國軍委託中科院研發的跳頻無線電機和相關裝備案，有疑似黑道介入情事。

軍中弊案連串爆發，警察大學安全系副教授宋筱元指出：「愈封閉的團體組織、愈需要高度專業知識的業務，往往也就是貪瀆情事最容易發生的情境。」軍事採購和工程事涉機密、金額龐大，能夠滿足我軍事資源的賣方又有限，在諸多困難中如何防弊，的確有必要研擬一套有效率亦能杜絕弊端的制度。

半生戎馬、曾任參謀總長的前行政院長郝伯村曾就其總長任內之經驗說，其實國軍採購制度本就完備，重要的是負責的高階將領操守是否廉潔，若是將領政客化，耍政治花招，保位子搞權謀，軍中怎不出亂子。不過他也指出，如果國軍真要精實，第一個要裁撤的應是聯勤總部，其業務可由國防部的幕僚單位辦理。

中研院社科所研究員陳新民則提出，政府應該採行「國軍文官」制度，像是美國國防部文職人員已達四成，德國超過二成，以提升非作戰事務的專業化程度，並且可避免承辦人面臨「老學長」與長官的壓力。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則希望目前正在立院審議的「採購法」草案能夠早日通過，副主委李建中說，根據採購法規定，未來即使是機密的軍事採購，軍事機關也有必要提供採購流程供工程會參考，可使軍事採購多一道監督機制。

此外，行政院長蕭萬長已指派政務委員陳健民組成「軍購制度檢討專案小組」，小組成員包括國防部、主計處、工程會等部會官員，將在兩個月內提出具體改進措施。行政院也將把原先隸屬於參謀本部的軍事採購局和中科院移至國防部本部管理，另一方面，責成國防部儘快改進採購程序，並強化內部監督功能，貫徹採購人員財產申報制度。

無論調查結果如何，這次弊案風暴顯然已成為建立一完整軍購制度的契機。

為了減少空襲時所造成的損傷，重要軍事設施多會加強掩體的防炸功能，這次引發弊案即是首度被採用為掩體建材鋼板，圖為戰鬥機藏身的機堡。（邱瑞金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