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的探問
看著眼前侃侃而談,不時發出爽朗笑聲的布拉瑞揚,很難想像過去的他為人嚴肅、不擅社交。布拉瑞揚高中就從台東山上前往高雄的城市就讀,全校就他一位原住民,擔心自己的口音會引來嘲笑,求學時期的布拉瑞揚很少開口,還曾被誤會是個啞巴。
一般人腦海裡的原住民,是講話山地腔、會抽菸喝酒嚼檳榔的形象。為了推翻這些刻板印象,布拉瑞揚刻意矯正自己的咬字,堅持不碰菸酒檳榔,連買個泡麵都要穿著體面,他逼自己塑造某種形象,要讓大家知道原住民也可以很優秀。
「過去的我總是關起門獨自創作,回來之後我變得比較輕鬆自在。」布拉瑞揚表示,台東讓他重新被打開,這一切的根本還是回到「我是誰」這件事的探討。城市裡的教條像是框框,型塑出拘謹的布拉瑞揚。然而腳踩家鄉的土地後,與原住民青年一同工作,讓布拉瑞揚一點一滴找回樂天的天性。
而布拉瑞揚舞團裡來自原住民各族、非舞蹈科班出身的團員們,便是其中很重要的開關。布拉瑞揚表示,以前編舞會先提供舞者一個主題,然後各自找個角落,用自己的身體詮釋,十分鐘後舞者可以創作五分鐘的表演素材。且一部作品通常一個月,甚至十個小時就要完成,布拉瑞揚笑說哪有時間跟舞者磨,當然是自己絞盡腦汁編想,進到排練場直接給舞者指令,咻咻咻地在短時間內完成編舞。
剛回到台東時,布拉瑞揚帶著習慣的編舞模式,請團員們詮釋關於海的想像,結果十分鐘、半小時過去,沒人能交出答案。嘗試幾次後,舞者坦率地說:「老師你不要再叫我們想像,你帶我們去勞動、去山上。」甚至還開玩笑地說:「你不要再用台北的腦袋跟我們工作,你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這些舞者的真心話點醒了布拉瑞揚,他們與以前科班的舞者不同,他們是透過身體的真實感受,轉化為肢體的靈感。
於是布拉瑞揚帶著團員去海邊,感受浪花打在身上時,肢體能有怎樣的變化;去部落整地、搬運石頭、採生薑,讓這些傳統的勞動成為身體的養分。就是這些源自於生活的學習,讓舞團的作品少了大眾對現代舞的距離感,多了一分真誠,透過舞者肢體的詮釋,彷彿在劇場裡就能感受到太平洋的海風。

布拉瑞揚放下編舞事業進駐台東糖廠,回家鄉築一個原住民舞團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