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官眼中的經國先生

歷史會記錄這一天。民國六十七年五月二十日，蔣經國就任中華民國第六任總統。

「來來來，攝影比賽！」民國六十八年四月二十二日，在南投武界的訪問活動，為侍衛官留下難忘的回憶。（高稚偉）

歷史或許不一定會記錄的是，在同一天，他的新任攝影官高稚偉也上任了，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的總統就職大典上，他拍下了中華民國第二代蔣總統的第一張畫面，也開始長達十年與經國先生互動的攝影關係。

民國六十七年九月二十二日桃園中上運動會，擔任故總統經國先生攝影官的高稚偉為甫就職四個月的中華民國第六任總統蔣經國，與陪同巡視的桃園縣長許信良，按下了快門。

歷史鏡頭裡呈現的是看似官式的畫面：地方官員陪同首長巡視會場，總統向著看台的學生揮手。

檔案照片裡看不到的是，眼見總統來訪，熱情歡呼的學生因為推擠過度，啪噠一聲，將看台的欄杆擠倒了。「學生像下水餃一樣地跌了下來，」高稚偉形容，但是在高稚偉的攝影檔案中，找不到學生落地的照片。

「小心，別踩了蒜！」經國先生提醒大家。搞不清楚乾稻草下蒜苗到底藏在哪兒的侍衛官已退到蒜田之外。（高稚偉）

另外一個高稚偉沒有拍的畫面，是「老闆」在意外發生時，淚水流下臉頰的鏡頭。「如果是現在，我還在現場，說不定會拍，」高稚偉說，淡淡的語氣中，也透露了時代的訊息。守口如「球」

高稚偉，民國三十五年生，政戰學校第十五期畢業，民國六十年進入經國先生居住的七海寓所，擔任警衛安全工作，六十七年經國先生就任中華民國第六任總統後，擔任侍從攝影官，七十七年一月十三日，經國先生過世，他仍留七海，整理蔣經國總統一生的行誼照片，七十九年九月離開七海，轉任中國國民黨黨史會。

「雖然背著照相機，別忘了骨子裡，你還是個侍衛官，護衛元首的安全是第一要務，」談起拍攝元首種種，高稚偉引了過去七海長官的一段話，扼要清楚地說明他與一般攝影的不同。

七海寓所侍衛？從民國六十年代開始，這幾乎是與經國先生並存的名詞，一直到現在，它給人們的印象，仍然披著神秘面紗。大多數人或許會記得，當經國先生到各地訪視，總有一些或穿便服，或著西裝的侍從人員隨行，西裝頭、體格壯碩，表情嚴肅，這便是他們了，大家簡稱他們為「七海」，主要的任務是二十四小時護衛元首的安全。

「從對七海侍衛的言談中，可探知領袖的性格、習慣，用人標準，對理解當時時代的氛圍，有一定的幫助，」中國國民黨黨史會總幹事，也是政大歷史系副教授劉維開說。

民國六十九年十月十九日，經國先生造訪台東縣紅葉村，在前一年來過的一家雜貨店內買了糖果，贈送小朋友。（高稚偉）

但令歷史研究者為難的地方在，要這些侍衛官們說話，並不容易。或是更直接地說，長久以來，在領袖光環披照下的他們，根本就是些沒有聲音的人，「過去的歲月裡，有人說我們是守口如瓶的一群，但長官說，瓶還有個缺口，更精確地說，我們要的是『守口如球』，」高稚偉說出過往訓練守則。「七海」第一批侍衛

在經國先生過世十周年的今天，基於對領袖的感懷之情，這群沒有聲音的人，也願意以赤誠之心，說一說過往隨扈的點滴故事。

高稚偉在民國六十年時進入「七海」，那也是時任行政院副院長的經國先生，開始有警衛保護的時候。

本來，作為總統眷屬，按中華民國憲法規定，就有保障人身安全的警衛，但根據老侍衛官沈剛在前幾年天下文化出版《點滴在心頭》描述，經國先生向來不願帶侍從，常喜歡帶著司機亂逛，有次他在七星山迷了路，到天黑都沒下山，把大家急壞了，加上經國先生第五次訪問美國時，在紐約受到了台獨人士的狙擊，回國後，先總統蔣中正便要求侍衛長組織七海警衛分遣組，高稚偉便是考進七海的第一批侍衛之一。

民國七十年二月十五日春耕時候，蔣經國總統一行驅車前訪新蘭陽大橋，途中經過五結鄉大眾路，看到年輕的農民在田中耕作，非常高興，臨時停車，走過田埂來到這戶農家。（高稚偉）

在當時，官邸侍衛從軍中遴選，成為蔣家父子的貼身侍衛，是軍人的最高榮譽，也是對能力的高度肯定。「全國陸軍每個師保薦一名，共二十多位，到陸軍總部一刷剩十人，」高稚偉談起嚴格篩選過程。「永遠的第一」出頭

不彰顯自己，只說該說的話，高稚偉幾乎就是「七海」侍衛官的典型了。談起過往在七海的點滴，他跟過去的同袍一樣，意氣風發，但談起經國先生，談起他拍的元首照片，高稚偉的言語就顯得謹慎。

高稚偉開始背照相機，成為經國先生的侍從攝影，是在進「七海」七年後。

故總統蔣中正原有一位攝影官胡崇賢，跟著他兵馬倥傯，從大陸來到台灣，到了經國先生就任總統時，年歲已大。當時，基於安全理由，接任總統攝影官的人選，由七海侍衛官裡挑選最順當不過了。

在長官挑選攝影官之前，高稚偉也拿過相機，在苗栗後龍當輔導長時，已用四千台幣買了一台柯尼卡相機（當時薪水七千元），進七海的前幾年，同袍的婚姻大事，很多都是在他相機的見證下完成，但是他喜歡攝影、拍得也不錯的這段經歷，並未被長官注意。

說來也是偶然，當時將要升上少校的他，剛好參加軍中的一個訓練計畫，以第一名的成績結業。這使得長官們從能力的評比中，注意到了這個眾多侍衛官裡，少見戴眼鏡的一位，「高稚偉怎樣？」長官們互相商議著。

民國六十八年五月十三日，經國先生造訪花蓮液香扁食店，一時興起，向老友戴榮光學包餛飩，戴太太急著說：「不敢不敢」。戴家即後來常被提起「總統的十一個朋友」之一。（高稚偉）

「那個第一名很重要，」高稚偉事後回想，於是高稚偉跟警官隊的另一位同袍便被送到了七海營區之外，去接受三個月的攝影短期訓練，開始了攝影官生涯。帽子先生

對如今講究包裝、注重形象的的政治人物來說，總統的攝影官是多麼重要的工作，但是在高稚偉當年的環境中，一開始，「侍從攝影」卻不是個頂受注意的職務。

「或許是總統當年也在考驗我，在拍照的頭一年，從來沒人問我，拍了多少照片？照到了什麼？」高稚偉說，剛開始，他混在人群裡跟著記者擠，還掛著槍，這樣著實危險，於是他便向長官反映，要求隨扈時不配槍。

「萬一有什麼狀況，我人先撲過去，照相機砸過去，豈不就是最好的武器？」高稚偉向長官說。

他於是開始了隨扈不配槍，結束了又是侍衛，又是攝影這一段「妾身未明」的日子。

高稚偉拍經國先生從來不修底片，「最聰明的方法，就是誠實，」他說。

經國先生也曾主動要求高稚偉拍照。有一次在慈湖餵魚，要高稚偉站到池塘上拍全景，這是「老闆」唯一一次對拍照表示意見，其他時候，「老闆從不會為照相擺姿勢，」高稚偉說。

看高稚偉的照片，總覺得他在欣賞一位可愛的親長，那其中，有崇拜，也有貼心地護衛。他的許多照片顯然是長久跟隨老闆後，才能抓到的角度。

例如他至少拍了近十張老闆與帽子的故事，從照片看來，經國先生顯然很喜歡以帽子與民眾結緣，他與民眾換帽子、也常常送人家帽子。

高稚偉的照相目錄裡，經國先生至少戴過草笠、水兵帽、大學生的軍訓帽、蘭嶼雅美族籐帽等各種帽子。有些是民眾送的，有些是用頭上的帽子跟民眾換的，不戴別人帽子的時候，「正字標記帽」是一頂繡有國旗的黑帽，最常送的也是這一頂。

經國先生喜歡送帽子和換帽子，台南縣白河鎮的老太太也來一頂。

拍照到了晚期，經國先生身體欠安，高稚偉的照片場景，從戶外轉到了室內，有段時間，高稚偉拍的照片總是光線不足的樣子，「那時經國先生眼睛剛開刀，我拍照不願打燈，」他說。晚期拍照不打燈

後來，他開始以打跳燈來補足室內光線的不足，一方面不會有黑影，一方面不正面打光也較不會傷害總統眼睛，他甚至把兩台照相機（一拍黑白、一拍彩色）架在一起，以少按快門來避免閃光過多；為了不驚擾總統，他後期拍照總穿同一件咖啡色西裝，打同一條領帶。「我要讓總統覺得安定，知道穿那樣衣服的是自己人，是『高同志』在那兒，」高稚偉說。

民國七十一年以後，「老闆」接見訪客，以及光復、國慶等慶典的活動，幾乎就只有高稚偉在場拍攝。那時，總統因為糖尿病的關係，很難長久站立，侍衛官們特別在沙發座墊加了硬板，讓他站時有些支撐力量。

七十六年十月，經國先生第一次坐輪椅主持國慶中樞紀念大會，閱兵台在總統府的二樓，為了要讓介壽路上的民眾看清楚元首容顏，一方面也為讓攝影記者取得更好的拍攝角度，七海還特別找位跟他身材相當的同仁，在正式拍照前模擬作業。

從民國六十七年五月到七十七年一月十三日，高稚偉總共為經國先生拍了近十萬張的照片，一本裝滿可容納一百二十張的照相冊，整理起來可擺成十幾個櫃子，但是在高稚偉的感覺裡，「老闆」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照片，是在他拍照一年後。

當時，經國先生就職總統一周年，七海警衛組計畫送一份賀禮給總統，有人提議他拍的照片，這時，第一次有人來問他，「你那些照片怎樣了？」

於是高稚偉每次隨扈後，仔細整理的照相冊才派上用場，當時這些照相冊，在經國先生就職總統一周年時，與總統的行事活動記錄等，由七海警衛組獻給總統當作賀禮。

民國七十年五月三十一日，蔣經國總統涉水視察新竹香山朝山村水患，侍衛官也「跟進」，幾次經驗之後，侍衛官長統靴。

高稚偉還記得那時呈給總統的照相冊，有厚厚的幾大本，上呈後，總統將它放在辦公桌旁邊，「一進去，就沒再出來過，」高稚偉說，「後來陸軍武官王家驊出國唸書，總統就從照相冊裡，抽出了一張在慈湖沈思的照片，還在上面題了字送給他。」照片目錄成史料

經國先生過世後，高稚偉受命整理相片，包括他十年來所做的檔案目錄，以及經國先生家屬從總統府辦公室、寓所找出來經國先生生前珍藏的一些照片。如同往常對待照片的敬謹態度，他翻閱各種資料，到處向人詢問拍攝時間、地點、活動內容等，並將它輸入電腦，成為經國先生一生行誼的攝影目錄。

在經國先生過世十周年之後，這本攝影目錄，成為瞭解經國先生生平極具參考價值的歷史材料。政大副教授劉維開指出，照片的說服力甚強，這批珍藏的檔案照片，對經國先生的往來交友、行誼事蹟等，有時比文字還清楚明瞭，對彌補文字史料，有甚大幫助。

也有人認為，經國先生生前有些活動並不對媒體發布，而高稚偉所做的攝影目錄，包括了經國先生在總統任期內所有通知攝影的活動，研究者可用這份史料，瞭解經國先生生前的重要活動。

例如攝影目錄記載，民國七十三年五月十日下午四點，經國先生曾接見美國芝加哥論壇報北平分社主任布羅德，當時，兩岸開放尚在矇昧狀態，經國先生接見北平來的媒體人士，是接受訪問，還是特別安排，翻閱當時的新聞報導，並無隻字片語，經國先生當時談了什麼話，特別叫人好奇。

民國六十九年五月十二日，經國先生造訪東引、馬祖，在海軍建陽艦上度過七十歲生日，艦上蛋糕為曾在糕餅店工別嘉勉他。（高稚偉）

今年元月出版的這份照片目錄也修正了一些史料說法。例如民國二十八年，經國先生母親毛太夫人被日軍飛機轟炸而亡，守喪期間的照片，原先中國國民黨黨史會一直誤認為經國先生留俄期間的照片，經同組照片的比對，才修正原先謬誤。特殊的「武界回憶」

拍攝了經國先生近十年，從他身體健朗，拍到他身體衰頹，高稚偉這一路走來，他所理解的經國先生，是一位有人情味，偶爾還說說笑話的老長官。

就像民國六十七年九月，在彰化縣線西鄉所拍的照片吧，那是台灣濱海鄉鎮常見的大蒜田，穿汗衫、戴斗笠的農民正在跟經國先生解釋些什麼，一向貼身的侍衛官卻遠遠退到了田地之外。

「你猜為什麼？」高稚偉表示，台灣農民習慣用乾稻草覆蓋在未長成的蒜苗上，一則保溫，一則乾草腐爛之後也可當肥料，一開始，較少有農作經驗的侍衛沒注意到稻草下的玄機，一不小心，全踩在蒜田裡了。

「老闆發現了，要我們當心，就這樣，大家全退到田地之外，你看老闆的腳，小心地落在蒜田外，」高稚偉指著圖片說，「我們老闆懂農事，不是開玩笑！」

又如民國六十八年四月二十二日，總統跟時任省主席的林洋港等人到南投偏僻山區武界巡訪的一組照片，剛吃完飯的老闆，欣賞著台灣中部山區秀美的風光，顯然十分高興，照片裡，只著一件夾克外套的總統，裡邊是件圓領汗衫，「來來來，攝影比賽，」高稚偉模擬經國先生當時的語氣說。

在一根電線桿下，蔣經國總統就這樣坐定，當起模特兒讓大家拍照，並且一一與省主席、縣長、埔里鎮長等隨行人員合照，這一組照片總共有二十幾張，留下侍衛官口中有趣的「武界回憶」。

高稚偉指出，經國先生不重視外表，更討厭逢迎，在他隨扈拍照的經驗裡，像武界這樣與隨行人士單獨拍照的例子不多，早期經國先生跟地方官員合照，多半在官員家裡，全家一起合拍。

民國七十四年六月十三日，經國先生最後一次造訪馬祖，在成功山參觀雷霆砲。

從照相冊裡看來，地方巡訪時，經國先生單獨與地方官員的合照幾乎沒有，即使合影，也不輕易贈送照片。不作「活廣告」

回到當年的環境，送照片顯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即使有長官要求，沒有經國先生點頭，也不允許。高稚偉的經驗中，就有長官因此而被怪罪，照片還要了回來。如此不留情面是為了防弊，「怕有人以照片來彰顯與元首的關係，」高稚偉說。

特別是政商關係，經國先生處理得極為謹慎。座車侍衛官李祖怡表示，有次參觀商展，他看出經國先生不願跟一位企業主拍照，就刻意引導老闆加快腳步離去。經國先生擔任總統期間，台灣經濟已經起飛，經國先生也參加電子展、機械展，歐洲商品展，或是訪問紡織、汽車工廠等，留下了不少參展照片，但私下接見企業主，跟他們打交道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有次選舉，有人送經國先生有候選人名號的帽子，總統後來發現了，這頂帽子在照相冊很快不見。

照相冊裡，最多的是訪視台灣各地的照片，從最偏僻的山村、海濱，到都會城市，金馬澎湖東引等離島前線去得也多，甚至烏坵、東沙群島，不能搭乘飛機，只能「大船接小船、小船接小筏」，甚至沒有碼頭可泊的地方，也一再的去。記錄顯示，經國先生總共去過金門一百二十三次。

高稚偉說，老闆探訪民隱，常常一陣風似的，要扈從停了車，就走向民眾。照片裡，總統與路邊小吃攤的合照不少，無論是屏東東港賣冬瓜茶的，或是貓鼻頭賣烤海螺的，馬公漁市場賣香腸，甚或是賣檳榔、麥芽糖的，照片裡，老闆總是嚐得津津有味，當然，皺眉頭的貼身侍從也一起入了鏡。

民國七十一年一月二十日在總統府，經國先生蹲下來與十一位老友送他的淺浮雕畫合影，老友們緊緊扶著他。

對高稚偉來說，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故事，像是到金門陶瓷廠，為彌勒佛陶瓷在塑燒前捻念珠後，開心地對著彌勒佛說「bye-bye」；在苗栗三義的木刻店拿起彌勒佛的面具，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或是七十歲生日造訪東引，在海軍建陽艦上，用指揮刀切蛋糕；在台東紅葉村雜貨店買糖果，分送給原住民小朋友；在宜蘭五結跟將要服役的青年農友合影，在南投民間關心鳳梨打包運銷，在花蓮扁食店學包餛飩，在嘉義朴子向新娘祝福。點滴在心頭

一講起照片，高稚偉總是滔滔不絕，但重點總在老闆身上，而老闆故事的重點，也總是親民愛民。

民國六十九年五月四日，經國先生到慈湖謁陵，走出陵寢，受到民眾的包圍，當時，有一位行動不便的女孩，一直想拍經國先生，但在眾多人群裡，顯然有困難，「老闆看到了，主動的要我拿她的相機，替她拍一張，並且還跟她合影留念，」高稚偉說。

七十一年一月二十日，經國先生接見了他在民間的十一位老朋友，老朋友們送總統一幅半人高的淺浮雕畫，照片裡，經國先生扶著畫蹲了下來，這個動作讓接近的侍衛官看得心疼，當時，經國先生兩腿已經力不從心。

七十五年四月二十六日，經國先生約見了民國四十年代，一起開闢中橫的老朋友林則彬、胡美璜、邱生，壯年時共同闖蕩山林的老友，如今都屆耄耋之齡，照片裡，經國先生與老友雙手緊握著，彼此的感情不言可喻。

這些點點滴滴記在高稚偉的腦海中，每一個畫面都是人生最珍貴的回憶，高稚偉對領袖的護衛，發自內心。

身為總統攝影官，高稚偉拍照有他選擇的角度，出於護衛元首的心意，很多照片，像政治攝影記者很喜歡捕捉政治人物悲傷、精神不濟、打哈欠、挖鼻孔的照片，在高稚偉的照相檔案裡，均付之闕如。

攝影官相簿中的不少活動照片，都曾經田經國先生親自過目，民國七十一年四月五日下午三點，總統在慈湖接見前來謁陵的日本前首相岸信介等人，高稚偉隨即將照片沖好，呈給他挑選。旁立者為經國先生三公子孝勇。

「拍這些要作什麼，即使拍到，我也會將它毀掉，」高稚偉說，有些人或許會認為高稚偉的照片，表現了領袖某些特定的角度，但是對高稚偉來說，鏡頭裡的領袖絕不虛妄，因為每一個場景他都在場，他的感動也全無矯飾。七海九重葛仍盛開

在高稚偉的話題裡，三句話不離本行，故總統經國先生，一般人稱為「蔣總統」，他們稱為「老闆」的領袖，只要有人提起，他就要好好說上一陣，儘管經國先生已經故去，但是「他的精神與我們長相左右，」高稚偉總是這樣說，套句他的口頭禪，「這不是開玩笑。」

是真的。高稚偉家的客廳，入門顯眼處，經國先生與「高同志」的放大合照，就高掛在白牆上，照片裡，經國先生安然地坐著，高稚偉畢挺地站著。

高稚偉家的陽台上，七海宿舍曾栽種的九重葛開得五彩繽紛，「七海的老房子都拆了，花兒沒人照顧，我覺得可惜，就將它重新插枝繼續養，」他說。

離開了「七海」，不背照相機了，練槍打拳的日子已經遠去，但是在經國先生過世後才開始學習的電腦程式設計，如今卻成為中年以後，他另一個事業的起點。高稚偉現掌管中國國民黨文工會剪報資料電腦處理中心，全新的領域，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只要繼承七海精神：「一切照規矩來，不打馬虎眼，」他說。

休閒時候，他熱中登山，喜歡到處走走看看，「要把經國先生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高稚偉說。

（本專題感謝知行文教基金會協助）

高稚偉二十年來僇力公職，家庭事務多賴賢淑的高太太張羅。昔日與老闆的合照、經國先生手書「盡忠報國」，至今仍是高稚偉「長相左右」的珍藏。（張良綱攝）（張良綱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