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拳看招
但在澎湖的七美島上,有一位七十幾歲,號稱「六伯」的老翁,據說他的台灣拳打遍全島無敵手。原來不管對方如何變化,他只是好整以暇地以「六」相對,結果每個上門挑戰的「拳頭師父」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六伯」也就威名遠播。
「其實六伯的秘訣不難理解」,任職於電腦公司的賴政宏分析,每個人出拳都有其慣性,依統計,總數出現四或六的機率甚大(台灣拳規定不能喊概率最大的五),因此一逕喊六,總會抓住對方的把柄而操勝算。
「拳划得好的人,反應通常也較快」,基於商場應酬,經常有機會觀察酒國眾生相的晨揚廣告公司負責人之一林文政表示,要抓住對方的習慣反應,只有瞬間的機會,輸贏立判。
為了追求這一瞬間的公平,划酒拳也有一些約定俗成的「拳規」,犯規時更要重重罰酒。例如:講求出拳乾淨俐落的「拳不離母」,是為了防止有人中途換拳;「啞巴不成拳」則規定只出拳不喊話,無效。犯規中最常見的情形便是「吐拳」,比方說自己只出一指,卻喊了「七巧」,不然便是自己出「五」,卻喊「四」以下的拳語,這通常在「菜鳥」或是醉茫茫的人身上最常見。
正統酒拳漸式微
儘管酒拳自漢朝以來,伴隨中國普羅階級度過了漫漫二千年,並在清末成為各種酒令中碩果僅存的助興遊戲;但在現代社會中,正統酒拳亦有逐漸沒落的趨勢。過去盛行於喜宴、聚餐的酒拳,現已逐步退縮到地攤、工寮,不然就是酒家、酒廊等聲色場所;一些困難度較高的酒拳,如小調拳、三國拳,會划的人也已相當稀少。
「這和社會生活型態轉變有很大的關係」,中時晚報專欄作家孟樊表示,在以往的農業社會裡,酒拳負擔了某種儀式化的功能,雖然沒有迎神賽會那樣的強烈,但起碼是人際間交流的管道。但在現今社會裡,色情的介入或西式酒吧的興起,都改變了喝酒的習慣。加上現代都市空間擁擠,不能像在鄉下辦酒席的場所一樣拉大嗓門喊,為了怕妨礙別人,公共場合划拳的人自然就少多了。
王溢嘉則認為,現代人教育普及,「知識分子由於接受外來文化,自然吸收了個人主義的文化理念,休閒娛樂的方式難免也傾向於個人化」,因此帶有集體色彩的酒拳,便慢慢喪失群眾基礎,這種情形在都市中最為明顯。
日本也有相似的社會變遷經驗。盛行台灣的「日本拳」,在日本只有老一輩的人才會。清光緒廿年中日甲午戰爭,日本打了勝仗,舉國上下士氣高昂,人人興奮的情況下便出現了這種酒拳,在酒吧、民家處處可見。
「隨著時代的變遷,日本的『新人類』多數洋化,喝酒的習慣和場所改變後,酒拳也就沒落了」,在台灣任職雜誌社翻譯工作的米山勤指出,現在日本只有在聲色場所與異性之間流行一種野球拳(棒球拳),輸的人不只要喝酒,還要脫一件衣物;台灣坊間違法的電動玩具「美女拳」,便是由此演變而來的。
酒拳少了酒味
國內近年來更由於受到電視節目「好彩頭」的影響,原本帶有強烈「草莽性格」的酒拳,竟變成年輕人之間普遍流行的團康遊戲。「我變!我變!我變變變!」的口訣,連三歲小兒都能朗朗上口。
對於這種「幼稚化」,且不喝酒也划的酒拳,在啤酒屋「攤」(ㄊㄨㄚ)與「阿才的店」的一批固定酒客卻頗不苟同,也拒絕學習這種新式拳。「這簡直是小孩的把戲,污蔑了酒拳的豪邁性格」,他們不滿地說。
製作好彩頭的神威傳播公司則表示,酒拳的花招本來就有所謂時代的流行,他們從老鷹拳轉化而來的超人拳、僵屍拳等新式拳,簡單易學又有趣,受到青年人的歡迎,是自然不過的事。
從香港流行的明星拳,口訣由陸小芬變成葉子楣、老鷹拳變成英文的「Eagle is flying」來看,酒拳展現了其驚人的包容性與易變性,也驗證了其強烈的民間性格。只不過,「舞台」由酒筵變成團康節目、電動玩具店,酒拳的酒味,是少了許多。
(本篇蒙民俗藝術基金會執行秘書林茂賢提供酒拳相關資料,特此致謝。)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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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台灣最盛行的酒拳--台灣拳,圖左為「甭出」,右邊則是「單操」,喊對指數總合的,便是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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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行酒令,往往花招百出,圖為元朝顏輝所繪的「醉仙圖」局部,由其中人物的動作神態,可約略想見當時人划拳的情狀。(故宮文物月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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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主義在國內逐漸抬頭後,飲酒的場合和習慣隨之改變,西式酒吧已成為年輕人的休閒新寵。(黃仲新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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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鷹拳是猜對方動作的趣味酒拳。雙手在旁做撲翅狀,表示「老鷹在展翅」,交叉於胸前則是「沒啥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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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節目「好彩頭」以邀請特別來賓與現場觀眾划拳做噱頭,頗受青少年歡迎。圖中划的是不說話的「啞吧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