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回不去了
人生餘年能夠如此隨心所欲、怡然自得,是最大的幸福。然而這一切,卻是薇薇夫人通過生命中的各種艱辛考驗才換來的,得來不易。
1932年出生在安徽的薇薇夫人,家裡人口簡單,只有爸媽及妹妹、亦即著名的文學評論家樂蘅軍。媽媽一直想有個兒子,因此小時候把她當男生養,給她理個平頭;進了小學,女生都不要跟她坐,她也只愛跟男生玩,爬牆、上樹、打架,男生會的她都會。
薇薇夫人回憶當年的情景說,母親過世得早,她在觀念上受父親影響很深。父親畢業於杭州藝專,因為戰亂沒有畫過一張畫,可是人很前衛,帶她和妹妹散步時,講的都是「太陽黑子」,完全不在生活小事上打轉。那個年代,高中女生要用布把胸部纏起來,父親不以為然,竟跑到學校跟校長說,要讓女孩子胸部自然發育才好啊,為什麼要纏起來?把她和妹妹羞死了。「我的個性可能像父親吧,海闊天空,無拘無束,」她笑著回憶。
然而,命運無常,總在人毫無防備時轉了彎。1949年,國共內戰,大陸兵荒馬亂,實在無法繼續讀書,正巧孫立人將軍籌組的「女青年大隊」要來台受訓,她跟妹妹認為有機會來台灣玩玩也不錯,而且幾個月就可以回家,於是瞞著父親通過考試來到台灣。不久大陸失陷,有家歸不得,學員得知消息後在課堂上抱頭痛哭,從此必須以異鄉為家。花樣年華、離鄉背景的日子,磨練出她獨立自主的個性。
也許是受到父親的薰陶,薇薇夫人一直很喜歡讀書,圖也畫得不錯,可是當時隊上幾乎沒有其他讀物可讀。女青年隊受訓的地方在屏東阿猴寮,非常偏僻,那個年代也沒有書店可以買書,學員從家裡帶來的書互相傳閱,簡直都翻爛了,連軍方所編的文宣刊物「精忠報」,大家也搶來搶去爭著看。因為休閒活動不多,部隊安排壁報比賽,分成3組,會寫會畫的薇薇夫人自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她們這隊經常獨佔鰲頭。
受訓結束後,薇薇夫人被救國團徵選為軍訓教官,但是,她對管理學生並沒有興趣,還通常站在學生這邊幫腔,有次還帶著女學生向訓導主任抗議,說女孩子沒必要上軍訓課,學校老師都用異樣眼光看她。這個軍訓教官讓她當得痛苦又不自在,因此在認識她的先生周徵教授後,就決定結婚不幹了。
在毫無拘束的晚年餘光中,薇薇夫人找到一種自在舒適的節奏,自得其樂,這是她退休多年,慢慢琢磨出的、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