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來愈多外國學生負笈台北學中文，他們為什麼選擇台灣？

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學成後到中國大陸發展，台灣為什麼「替大陸培養人才」？

中文是世界公認三大難學的語言之一（另二種為俄文與阿拉伯文）。由於它的「難」名遠播，許多外國人在學校時根本不敢輕易嘗試，否則一科慘遭「滑鐵盧」，整個成績都會受到影響。

問題是，中文真的有那麼難嗎？

普林斯頓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周質平並不完全同意。

打麻將，學中文

「就『說』而言，我不認為中文對西方學生特別困難，頂多只有四聲的問題比較大」，他指出，中文動詞沒有時態變化，名詞沒有單、複數，以及性別的問題；中文的直述句，句型結構和英文幾乎完全相同。

然而學生的反應又是另一回事。許多人表示，他們已經學了許多年中文，但不僅僅字學了就忘，連說一個句子都困難重重。

「國外沒有學習或使用中文的環境，是最主要的問題」，世界華文教育協進會副秘書長董鵬程指出。

他表示，中文在國外只是一門「學科」，平時一點也不實用。不像在國內學習英文，常有機會翻翻原文書、英文的報章雜誌，電視、電台也天天有英語發音的節目，甚至許多人的辦公室裡，就有一、二位老外同事。

他有一位全家移民美國的朋友，老是埋怨兒女不肯好好上附近的中文學校，所以「十幾歲了還大字不識幾個」。沒想到前一陣子老奶奶到美國玩，帶了一付麻將天天搓，小鬼們「紅中」、「白皮」、「西風」、「東風」，馬上記得滾瓜爛熟；最近大女兒交了一個從台灣來的男朋友，中文程度更是突飛猛進。

「老」學生不宜去大陸

在海外教中文的老師們也建議學生，想學好中文，還是要到一個「在生活塈馴使用中文」的地方。屈指數來，全世界合乎這個標準的地方只有二個——一是台灣，一是中國大陸。

那兒好呢？

一般人直覺的反應——當然是大陸，要學正統的「北平兒話」，當然是大陸；要看偉大的中國山川，當然是大陸；更何況，不可諱言，許多人學中文的目的就是未來到大陸發展，當然應該去熟悉當地的政令、制度、社會狀況。

「加上中共與歐洲國家關係密切，常常交換教授、學生，所以一九七○年代前到大陸學中文的人相當多」，師範大學國語教學中心主任李振清說。

然而從七○年代末期開始，學中文的人潮似乎漸漸轉到了台灣，這情形頗堪玩味。

「我太老了，不適合吃苦」，今年卅多歲，來自美國俄亥俄州的易伯禮，在台灣已有四年，現正一面學中文，一面為雜誌社翻譯稿件。他一本正經地表示，他睡要睡軟的，吃要吃得「充足」，每天要洗個舒舒服服的澡，大陸的日子實在過不來。

「許多美國年輕人過慣了舒服日子，滿懷浪漫地決定到大陸吃吃苦，但過不了三個月，還是逃到了台灣」，美國夏威夷大學東亞語文系教授賀上賢笑著說。

外籍學生兼差樂

阮囊羞澀的人，更喜歡到台灣。

根據李振清的估計，來台灣學中文的外國學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在教英文，有的人甚至不必花帶來的一毛錢，完全「半工半讀，自給自足」。

「我擔心的倒是他們忙於賺錢，疏於『正業』」，李振清表示：「此外，國人學英文的風氣盛，對外籍英文老師的需求太高，連德國人都在教英文，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大陸也可以教英文，但據去過北平的舊金山州立大學中文系研究生孫曉虎表示，在那兒不但教書時數受到限制，而且一定要簽一年約，比較缺乏彈性。

無論生活的舒適與否，以及是否能賺生活費，都是附帶的問題，真正的重點仍是學中文。

「在大陸規定外國人不可以住中國家庭，必須和外籍學生一起住，所以我每天只學了二個小時中文，其他時間都在學法文、德文」，孫曉虎幽了一默。

上課時也有很多問題。

許多去過大陸的人表示，大陸還沒有發展出有系統的現代教學法，他們以教母語的方法來教外國人——一個句子念很多次，一個字寫很多遍，而不解釋「為什麼」。

「這對一個成人來說是行不通的」，夏威夷大學東亞語言系教授李英哲說：「成人需要理解，要很有系統地瞭解字的來源、語法結構，絕不能用對待小孩的方法來對他。」

繁體字更易學？

對於只想學語言的人，或許台灣和大陸的差別還不太大，但對想進一步鑽研中國文化的人來說，中國大陸目前的簡體字系統，是一個比較大的問題。

中共創造的「簡體字」，目前在世界各地使用的相當普遍，許多外國學生認為，簡體字是「中國現代化很重要的一步」，何況繁體字「寫起來太麻煩」了。

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東亞系教授蕭宜春卻堅持要她的學生學繁體字。

「語言是工具，文字是藝術，中國字特別就在於它是象形的；改得太簡單，一點趣味都沒有了」，她表示：「何況繁體字是由很多『零件』組合起來的，只要懂了它的意思，反而比簡體字好記。」

簡體字還有一個更實際的問題——古籍都是繁體字，只會簡體字的話，根本無法「上友古人」。中國大陸目前雖然做了一些補救措失，例如編了一部簡繁體字字典，以及把古書「翻譯」了一些簡體字版本，但問題還是很多。

最近中共人民代表大會中就有一位女教授指出，她的學生竟然查不到後漢書，因為簡體字是「後漢書」三字，見了「後漢書」仍然不認得。

「中國五千年的文化遺產太多了，中共不可能一一『翻譯』」，僑委會加東秘書梁省濤認為，這就像美國想把全美的度量衡系統由英制改成公制，但光是公路的路牌一項，就要花費廿億美元，負擔實在太大；所以想歸想，實際上根本做不到。

替大陸培養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