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四十三歲時在聯合報副刊開了一個「玻璃墊上」專欄,至今已卅年,創下報紙定期專欄時間最長的記錄。
他所討論的種種問題均落實於生活,把為數眾多的中產階級所關心的事:生老病死、食衣住行、社會現象……,以清晰的理念、淺白的文字,一一指出、評論,並提出建議,穩健地引導輿論多年。
好多讀者看著他的專欄長大,也因此培養了對周遭環境的愛護、關注之心。
在聯合報副刊上寫了卅年專欄,「何凡」和「玻璃墊上」已是一而二、二而一地分不開了,他的本名——夏承楹,反倒不大為人所知。
幾十年來臺灣社會各方面的發展情形,就在他累積起來超過500萬字的一篇篇方塊短文裡,一覽無遺。
這段時間裡,許多少年長成為青年,又步入中年,其中有數不清的人便是一路閱讀「玻璃墊上」長大、成家、立業的。
何凡的觀念也一路指引著他們。
造成推動社會前進的力量
現代都市應有的設施、環境,現代公民應具備的生活習性,現代國家應表現的效率、秩序,透過作家敏銳的觀察和廣泛的資料蒐集,從一兩件小事的描述與評論中傳達出來,使讀者能在很短的閱報時間裏得到現代觀念;日復一日,便匯聚成一股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現任國信食品公司董事長的王政雄,可說是個典型的「何凡迷」。他讀大學時首次接觸到「玻璃墊上」,從此就被其內容所吸引,廿七年如一日,對何凡的文章從不放過。
「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小何凡』,很多想法都受到他的影響。有時看到社會上發生的一些事,很自然地就會想到:這件事不知何凡會怎麼想?如果發現後來專欄所寫和自己想的不謀而合,心裡就十分愉快。」王政雄說。
對於何凡呼籲倡導的事,王政雄一定響應和實行。
比方人口問題,何凡很早便注意到,並且一再鼓勵年輕夫妻實行家庭計畫。廿年前節育是相當新的觀念,曾遭保守人士強烈的反對,甚至指責為「亡國滅種」的陰謀。王政雄卻覺得十分有理,他結婚後,果然和太太實行家庭計畫,三年後生頭一個孩子,隔三年再生第二個,完全響應何凡的號召。
領先一、二,平易近人
「何凡專欄的特點是,他的思想觀念比一般人早一、兩步,和某些領先眾人十幾步的專家學者不同,不會讓人感到遙不可及。而且談的多半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事情,平實親切卻又蘊含深刻的見解。」王政雄說中了何凡文章平易近人及引人入勝之處。
在民國53年第一本專欄結集「三疊集」的序裡,何凡夫子自道:「在這個世變日亟、人們棲棲皇皇的時代,……社會上每有一個問題發生,人們除了有自己的看法以外,還願意聽聽旁人的意見。作為一個專欄作家,有職責提出問題,供給資料,並加以分析研究。」
直到今天,他仍然堅持這樣的做法。每天看十多份報紙,包括特別請報社送來的各地地方版和英文報,把可用的消息、文章,用紅筆勾出,剪下來,記上年月日和報名,依性質分類收存。雜誌和書籍若有合意的資料,也夾上紙條、寫下題目,以備引用。
從日常著手,新聞觸角敏銳
他寫作的一貫方向是從身邊問題著手,他說:「國家大事有社論加以評析,報紙副刊專欄八、九百字的篇幅,不宜寫太大或太嚴肅的題目,所以我喜歡選一般生活裏大家關心的事來寫。」
大學畢業後便進入報社擔任編輯的經歷,使何凡的新聞觸角特別敏銳。民國37年來到臺灣,又踏入國語日報,從編輯做到社長、發行人,始終不曾離開報界,或許這是他尤其重視文章要和時事配合的原因。
民國42年底,當他應邀為聯合報副刊寫專欄時,國內產業、建設、民生發展都剛剛起步,官員做事方法與國民習性各有未上軌道之處,甚至陳舊落後而不自知。因此何凡早期的文字,為鞭策社會加速前進,諷刺辛辣者所在多有。
他曾說:「我們這個國家太古老了,歷史的包袱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以愛國始、以誤國終的論調亦復不少,它們雖不能阻止國家的進步,卻有延緩的力量。別人都在努力起飛的時侯,我們如不急起直追,就會越落越遠。我寫這類文字,在下筆時也許不夠『溫柔敦厚』,但是只要用心無私,當可獲致諒解。」
「搖頭工業」令人搖頭
卅年前的國產燈泡,玻璃球部分和銅頭銲接不牢,常常用不久就有權脫。何凡戲稱之為「搖頭工業」:「這種燈泡雖也能把光明帶到人間,但卻擦不得、換不得,只好聽任它在那兒一直搖擺到不亮為止。……八段錦裏有一句話說:『搖頭擺尾去心火』,但『搖頭泡』卻容易引起用戶的肝火。」
他接著一針見血地指出:「限制進口和聯營,保障了燈泡的市場和利潤,但是會不會因為缺乏競爭而致使不求進步了呢?」今天我們雖然不再看到搖頭燈泡,但他所指出的這個問題仍令人深思。
行政機關的辦事效率往往是國民表示不滿的話題,回顧當年何凡描寫的辦公文一事,我們不能不慶幸現在的情形已經好多了。
他看到機關裏有專門「辦稿」的科員,只因為公文特殊用語太多,上行、下行、平行各有一套,而且不用白話文,所以必須有位「技術人員」為全科的公文擬稿。
在另一個機關中他又發現,由於大多數人不會使用標點,他們需要一個「專家」替公文打標點符號!
而公文最讓人詬病的是一些模稜兩可的詞句或擺威風的官腔。譬如:「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未便同意」、「礙難照辦」、「凜遵毋違」等。何凡曾說:「這些陳腔濫調並不是值得保存的『固有文化』,廢除了更不會『動搖國本』。」
公文蓋章而不負責
改革公文的呼籲顯然已收到效果,現在的公文格式簡單明瞭,多用白話,沿用的術語也日漸減少。不過另外一個要從觀念改起的相關問題,恐怕仍然存在。
那就是公文層層蓋章而無人肯真正負責的問題。何凡有回去拜訪一個擔任主管的朋友,看到他在一疊文件上蓋章,邊敲圖章邊談話,並不大翻閱內容。這疊剛蓋完,又有一疊送來,他就「用下巴一指」,工友便拿起他的圖章,把文件抱到旁邊的桌上,掌起印來。
這位朋友苦笑道:「有許多公事根本不需要我蓋章,但是也送過來。我前面的人都可以『蓋而不見』,因為反正天塌下來,後面還有更高的人頂著。而我也不需要看,因為前面已經有那麼多人同意而蓋章了。這就是『做官』啊……。」
一件公事圖章太多,反倒使誰都不需負責,「正像一件事由許多機關聯合成立小組辦理,就名正言順擱置了一樣。」何凡說。
何凡的建議是大家以簽名代替蓋章,簽不過來的,自然就得授權屬下負責。
對於當時的政風,何凡也秉著文人以筆報國的心志,愛深責切地出以諷語,惕勵為政者。
大肆批評「應聲蟲」作風
譬如48年省運期間,他看到報上登了這麼個消息:大會本來定在下午三時揭幕,請帖、秩序冊也都印好了。前一天省主席得知開幕時間後認為,比賽緊接著揭幕典禮,選手過於勞累,不如改為上午十時揭幕。省主席並不知一切已安排就緒,更改起來有不少困難,而他的屬下竟然也無人敢據實陳報。於是一切加緊照改,重印所有文件。
何凡稱此為「應聲蟲政治」——單位主管不管已經決定了或者做了什麼事,碰到上級的異議就如風中之燭、草上之霜,連解釋的膽量都沒有。上級改「正」也好,改「錯」也好,都「是是是,馬上照辦!」他學這群人的口吻。
「忠實部下不會看著他的上司犯錯而不言語,正如好朋友不逃避規過勸善的責任一樣。」「同時,大人物也當發揮民主精神,尊重專家意見,鼓勵部下儘量貢獻他們的才智。」他主張。
在「吊尹仲容」一文中,他也提出一個很好的觀念——任公職的人光是「有守」還不夠,在危急存亡的大時代裡,特別需要魄力十足的「有為」者。尹氏被人稱道,就是因為他有為亦有守,是「諾諾之士」群中的「諤諤之士」。
何凡說,從古至今常是諾諾者多於諤諤者,因為在上者自信強烈,不歡迎有見解的下屬;而下面的人聰明、世故,不願「招老爺生氣」,免得壞了前程,便養成唯唯諾諾的習慣。
更有甚者,則是投合上司的喜好。「如上方好牌,則人人談牌經。如上方好戲,則人人哼二黃。如上方好武俠小說,則人人談少林八卦。」他忍不住要譏諷一番。
民主學步時,選民和候選人都有需要加強之處
對競選民意代表的不入流候選人,和當選後有負民眾之託的代表,他也有痛快批評。
「這些日子我們選民總算米湯灌足了,到政見發表會去轉轉,眼中看到的是競選人的笑臉,耳中聽到的是競選人的好話。甚至每人可得握手一度、鞠躬數回,使人飄飄然,有『不知自己吃幾碗飯』的感覺。
「主人的『威風』,至此可是充分地發揮了,那怕是三年一次。那些急於做『僕人』的先生女士慌起來,他們甜言蜜語、卑躬屈節……,各項諾言保證十足兌現。好在人人都有健忘毛病,此刻信不信由你,將來做不做在我,日久以後,雙方相忘於無形,誰有閒工夫來查對?」
話雖尖銳,其實是有心警告選民冷靜,好善用自己的參政權;自然也提醒候選人要誠懇、重然諾。
有一年報載,白雪溜冰團在高雄首演,門票總數二千張,但是賣不到五百張,就宣告「售罄」,其餘都被包商轉售黃牛了。觀眾憤怒之下,把體育館售票窗戶搗毀。而管票務的重要包商之一是位市議員,身兼議會財政小組召集人。
直言不諱,疾呼改進
「報上又說,市議會裏各小組素有『肥瘦』之分,肥組人人要參加,瘦組無人問津。由於大家爭『肥』,不得不採抽籤辦法,把民意大事付諸天命。……選民可能不瞭解,參加小組有什麼肥瘦可言?現在有了溜冰團的事就可以明白,憑財政小組召集人的資格,就值一個人股;再控制著票與黃牛合作,自然利莫大焉。如果主辦人不買這些『有力人士』的賬,到時議會裏官腔一打,準保上吐下瀉,不得好過。」他寫道。
何凡隨手又舉出幾件議員先生的荒唐事:
一位縣議員因侵佔公款罪,地檢處派人拘提,竟遭毆傷。「民代常有一錯覺,即法是我立的,我當然在法律之上;凡欲繩我以法者,都是『非法』行為。」
臺北市議員向來不按時開會,某日議長要發獎品給準時到會者,出席者乃較踴躍。但當天市府主管因另有一會,到得較遲,結果議員大呼「藐視議會」,一轟而散,以示抗議。
何凡曰:「各階層議員拿錢不開會,已成風氣。臺北市議會議長因此使出發給小學生『勤學獎』的辦法,這些人居然也表現了按時出席的『新作風』,可說是『童心未泯』,也可說厚顏逐利。議員可以一年到頭不守時,官吏偶一遲到就是『藐視議會』,這合理嗎?」
上述這些,是廿年前議會諸公的言行,何凡用心觀察,直言不諱,旨在呼籲改進。如今民意代表的水準已較過去提高許多,但仍不無可議之處。重讀何凡這些文章,讓我們更關注於問政品質的提高。
痛斥髒亂、迷信兩惡習
此外,何凡最為人熟知的,還是他始終不懈地提倡國民生活和精神品質的提昇。
即使是今天,他認為我們的社會依舊存在兩大「三等國民的習性」:髒亂和迷信。
看看他對路邊豆漿店的描述:「蒼蠅雄兵進攻這個小店,到處可以見到這種小動物在『搓它的手、搓它的腳』。……有客人指責蒼蠅太多,老闆揮揮手說:『沒有什麼,一趕就跑了!』
「我常去吃的一家,因為是老主顧,特別優待,每次豆漿都盛得滿滿的。盛意雖極可感,但夥計的手指老泡在裏面,而我又看見他們都有用手擤鼻涕的習慣,因之心裡十分彆扭。我曾建議他們在豆漿碗下加一搪瓷盤。老闆說:『我們的東西好,不講究排場!』視講衛生為擺排場,話就講不通了。」
不只是供應早點的豆漿店認為顧客吃廉價的燒餅油條,應當同意骯髒是本分;就連佈置豪華的大餐廳,「開幕幾周後,地氈就髒得像擦車布」,打扮漂亮的女侍小姐「隨手拿客人用過的手巾擦桌子,她們的目的是講衛生,行為卻不清潔。」
多年前即提倡自助餐、速食店
何凡除建議政府製定法令,並嚴格執行處分不衛生的飲食店,也呼籲消費者主動制裁,不要去明知不潔的餐館。這樣雙管齊下,為了生意,飯店就不能不養成愛乾淨的習慣了。
他還主張飲食店多採取自助方式,讓客人自選所需,簡便又不浪費人力;或是辦速簡餐廳——供應數種定量的飯菜或面,客人隨點隨上,一人一份,吃起來也衛生。
這些符合現代社會需要的餐飲方式,如今已到處可見,每天均造福不知多少學生、職員。
髒亂另外兩大來源是:空氣汙染和噪音。
對於取締都市內冒黑煙、發出隆隆怪響的工廠,和排廢氣、亂鳴喇叭的汽車,何凡這些年來不憚其煩地說了又說,近年來總算大家都培養起足夠的「惡感」,當局也開始重視這類問題。
可惜的是遊樂場所、餐廳,甚至與音響毫無關聯的服飾店、皮鞋店,亦由無聲一變而為樂聲震耳,再好聽的歌曲也給糟蹋了。
迷信是社會前進的一大包袱
至於另一落後習性——迷信,何凡覺得相當痛心。
「龍年生龍子」的說法,使民國65年臺灣出生的嬰兒數目比往年多出兩萬名。但同在龍年,也是中國人居住的香港、新加坡,卻並無此現象。
另外,國內發生某些大災禍時,新聞報導為吸引讀者,往往刻意將其與所謂不吉利的數字連在一起;如果發生在「鬼月」,就更要大作文章。
而且不單是一般人民迷信,許多高官、高級知識分子、社會領導人物,也「不問蒼生問鬼神」,大搞風水星象。主管上任要先請風水先生決定辦公桌的方位,甚或重修大門、改建辦公室。
何凡認為,這種種不同形式的迷信,都是不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努力,所以把吉凶禍福歸諸神鬼,是落伍陳舊的觀念,並使大家不肯花腦筋、費力氣去解決問題,很可能「扯了社會進步的後腿」。
現代公民的修養也是何凡一再談到的話題,他認為現代人應當謹守秩序和尊重別人。
他說:「中國人是個奇妙的民族,若干該有的自由沒有,但若干不該有的自由卻全有了。」就以排隊而言,只要「人情味」一作祟,插隊的人便可公然不守秩序。又比方養狗的人,日夜任狗大叫,鄰居礙於情面,不好意思指責;遛狗時又任它隨處「撒尿兒」,反正是公共用地,沒人去管。然而這些都是不尊重旁人的行為。
「公寓十誡」教人過現代生活
對住在現代都市的公寓裡,卻不知自由之分寸的人,何凡為他們寫了一篇「公寓生活十誡」,提醒他們什麼事不可以做,包括:
不聲傳戶外——甲家的享受常是乙家的騷擾,各人嗜好不同,無法以音質評定,只有就音量裁決。
不劫持電梯——電梯停在某層不動,可能是兩人在隔梯話別,用手摁住門,不准它關上,就像一輛車停在路當中,不准其他車子走一樣。
不動別家信箱——有人重視節約,並主張充分利用,早晚按時去看鄰居的報紙。但家長如果看別人報紙,孩子說不定會拆別人的信,那就逆情違法了。
「總之,一切限制皆源於人群越來越密集。誰不愛自由?但是在密集的人群中,個人過多的自由,就會妨礙他人的自由了。」他以為這是現代人必需有的認識。
以上所引不過是何凡專欄內容中的一小部分,他領頭兒發表的意見尚不止於此。譬如:提議設立超級市場,揭發安胎藥(泰利多邁度)會造成嬰兒畸形;發明「惡性補習」一詞,首創稱茶為「國飲」、麻將為「國賭」等等,都成為我們日常詞匯的一部分了。
難怪散文家梁實秋曾說,何凡的文章「把我想說的話,從我的嘴裏挖了出來。」
讀者多而層次廣
在國語日報社和他共事多年的作家子敏說,何凡能從一般人習焉而不察的日常事物中找出問題,提出改善的建議。由於每人每天都在生活,因此他的讀者層面極廣:有知識分子、學生、公務員,也有家庭主婦,而大家都能從他那兒學到現代化的觀念和健康的生活方式。
除了自己的專欄外,何凡從民國56年起,開始了另一項長期性的工作——翻譯「包可華專欄」。
包可華是美國知名的專欄作家,他根據時事,編造一個個故事情節,以誇張的描寫,來諷刺時事或美國人的生活和思想方式。
凡是幽默文章都不易翻,而包可華專欄又幾乎全篇是簡潔的對話,譯出來必得同樣是白話口語,才能得其神髓。何凡畢業自北平師範大學外文系,可說是科班出身,加上長年寫作的一支健筆,使得此一翻譯專欄也非常叫座。
他曾經說:「包可華的文章揮灑自如,暢言無忌,使其他專欄作家常有『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的感覺。」
幽默之餘談問題
其實何凡本人也常有妙筆出現,令人叫絕,他一輩子熱愛運動,這也是他專欄裏常出現的的素材。
何凡看到國際籃球賽在國內舉行,球迷多半情緒激動,一面倒地希望本國隊贏,因此每當緊要關頭,裁判吹哨罰中國球員的話,就有觀眾開裁判的汽水。何凡說:「贏球是大家共同的目的,但是為達目的不可不擇手段。七個人打五個人是不公道的,贏了不算本事。……球迷不可過分苛求裁判,更不可迫其『扶華滅洋』。」
他又描寫攜家帶眷「閤第光臨」籃球比賽的場面:「有一對夫婦帶的是四個幼稚園到小學低年級的孩子。太太木然地坐在那裡,對全場歡呼之聲及兩隊勝負皆無反應,似乎『你要我來,我來就是了』。先生則看來對球很內行,全家出動大約也是他的意思。因此他一方面要為太太講授球經,同時要負責彈壓那些不時騷動的孩子。
「打到最後幾分鐘,正在勝負難分時,孩子忽然堅持要回家。爸爸於是大為緊張,他百般解說,這幾分鐘如何是中國人的生死關頭,一定要捧場到底,但卻不能鼓起那些孩子的『愛國心』,他們仍是不住地吵鬧。於是附近的觀眾在如何能贏球以外,又加了一重心事,就是看這位爸爸如何能贏他的兒女。……」寫得充滿人情趣味。
喜愛運動,持之以恆
今年七十三歲的何凡,身體硬朗,舉步輕快,看上去最多五、六十歲。他相信這是每個禮拜打三次桌球的成果。運動和寫作一樣,早已成為他從不間斷的習慣。
今年七月,他去美國參觀1984年奧運會。這個參觀計畫在去年就訂下,各項比賽的門票也事先預訂,最後還得抽籤決定參觀的場次。他興致勃勃地跑了好多場地,看了十幾天比賽。
這也是他力行自己哲學最好的寫照:支持體育活動,做事有計畫。
他凡事怎麼說就怎麼寫,怎麼寫就怎麼做,他告訴別人養生之道是不煙不酒多運動,他自己也奉行不渝。他認為上車、買票應該排隊,就絕不插隊,並常糾正插隊的人。
理直氣「和」,思想開明
但是他並沒有得理不饒人的硬繃繃個性,而是理直氣「和」、思想開明,話少卻時有妙語。已故作家吳魯芹讀他的專欄,認為:「社會組成分子良莠不齊,一如學校中有循規蹈矩的學生,亦有太保太妹。此公如椽之筆實在就是最好的訓育主任,他指出我們之中影響社會安寧的太保太妹作風,但說得有理,而且有幽默感,並不是板起臉來教訓人的訓育主任。」
然而近二、三年何凡專欄的出現頻率較低,不少「何凡迷」有悵然若失之感。
何凡表示,因為報紙副刊截稿時間愈來愈早,至少在刊出前三天就要交稿,所以他所注重的時效性不易掌握,不能像從前一樣當晚寫、第二天登,因此數量就漸漸減少了。
何凡曾說:「不埋怨地一直寫到死,是作家的光榮本分。」他自己因此也有個心願,希望能擺脫雜務,做個旅行作家,到處遊歷,查訪各國歷史、地理、民情,再以新聞採訪的角度,來寫報導式的遊記。目前的工作,使他不知此事能否實現,但根據他自稱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看來,將來必定仍會有源源不斷的好文章出爐,繼續帶給讀者有用的知識和正確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