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不通婚
在目前動物界開放的婚姻觀下,我們是禁止異族通婚的少數民族。即使黃牛、洋乳牛、肉牛等牛友高唱世界一家,生了一堆混血兒,我們也只和同族婚配。
太保守了?那可不,我們是「非不為也,不能也」。
癥結在於「染色體」。一般牛種的染色體全是卅對,水牛卻天賦異秉,有廿四與廿五對兩種。
世界上水牛族分為沼澤型和河川型兩支。沼澤型是苦力派的役牛,有廿四對染色體,我們台灣水牛就屬於這一類。河川型則是又能使力、又供牛奶的乳役兼用牛,有廿五對染色體。這兩種水牛,雖然染色體對數不同,內涵卻一樣,仍可結婚生小寶寶。
除了生理上的特異,我們沒被亂點鴛鴦譜也是基於人類和我們的情感。台灣大學畜牧系教授宋永義便表示,「水牛是先民自大陸帶過來的,加上長年和農民一起耕耘,培養出類似一家人的感情。」至於其他家畜禽,則被視為畜牲一類,飼養只為下肚,人們也不斷拿它們和外來種交配。
但是,民國四十八年時,耕耘機已經普及,政府鑑於我們的役用功能漸減,便引進來自東南亞、產乳量大的摩拉水牛和我們完婚,希望為我們增加另一種「謀生能力」。結果農民對那蜷角的混血小牛大大排斥,摩拉姑娘在不得大家長的歡心下黯然離去,這也是台灣水牛唯一的一次異族婚姻。
不識水牛真面目
前面說過現在小朋友不認得我們了,其實我們的外型很容易辨認。和我們很接近的花蓮種畜繁殖場場長施義章這麼形容:「水牛的毛色為黑或黑褐,最特別的是咽喉下及頸下各有一道月牙型白線,和台灣黑熊有點相似,配上那一雙大而平行後彎的角,非常優雅。」
除了外型,我們的膝蓋、腳踝(系節)柔軟,腳丫子(蹄)的面積又大,在泥水田行走,不但不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也不易受傷。
在吃食上,我們從不忌口,不論是纖維素較高或品質較差的芻料,都能消化,這得歸功於我那副「鐵胃」中的微生物。我們還有潛入水中吃水藻的絕技。
泥巴澡最健康
我們的毛髮稀疏,毛孔只有黃牛的六分之一,加上一身黑褐皮膚,吸熱快卻又散熱慢,照理說並不適合熱帶氣候,不過路是「牛」走出來的,為了調節體溫,我們非常喜愛泡水。施義章場長最愛看我們沒入泥水中,搖耳擺尾的快樂模樣。
洗泥巴澡除了涼快,還有驅除體外寄生蟲、防止蚊叮的功能,就和人們用「沙威隆」的意思一樣。當我們泥浴完畢,身上自然形成一件泥衣,待陽光將泥水曬乾,身上的牛虱也就和乾硬的泥巴一塊脫落。別以為我們很髒,這一件就地取材的自然泥衣可是妙用無窮呢!
人們常會罵我們「大笨牛」,其實我們哪兒笨,我們和馬一樣會「識途」,在農村長大的小孩應該都看過,我們將農作物和累得睡著的主人一起自田中拖回家。
走上餐桌
我們來到台灣也有三百多年了,一部水牛史也可說是一部農業發展史。曾經我們也有數量多到卅三萬口牛的聲勢,被人們悉心照顧,不少老一輩的農民不吃牛肉,為表示謝意和尊敬,甚至還為水牛死後埋葬立碑。
然而在民國五十年後,耕耘機幾乎完全取代水牛,佔有水田天下。沒被金髮碧眼的洋牛取代,卻敗在銅筋鐵骨的「鐵牛」手中,也無話可說了。目前我的族牛隻有二萬多頭了。
失去了耕作的職位,我們的用途也被改為肉用,比氣力我們沒被挑剔過,比好吃卻常被冠上乙等。雖然被宰來吃不是我的本願,但為了名譽,我可是要大聲疾呼,我的味道絕不比進口牛肉差。
施義章曾表示,「過去為了保持耕作力,防止屠宰商濫殺水牛,不但每頭牛有張貼照片、注有出生年月日的身分證(牛籍),年齡未滿十三歲的還不准屠殺。」
你想想嘛!二歲的牛已經性成熟,那十三歲的少說也有人類的六、七十歲了。這樣老態龍鍾的老牛肉當然不好吃。現在沒有這些規定,我們也可展現壯年期的一身精肉,供人類品嘗了。
花蓮種畜繁殖場以前還舉行過水牛品嘗會,在不知牛肉種類的情況下入口,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據台灣省農林廳的統計,台灣每年自國外進口六萬七千多公噸的洋牛肉,約合四十八萬頭全牛的總合,足足多出我們總牛數的廿幾倍。唉!為了延續水牛在台灣的光榮歷史,我水牛只好自賣自誇,希望人類在青睞進口牛肉之餘,也別忘了再愛我一次。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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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群吃草,白鷺齊飛。這等悠閒的農村景緻,在「鐵牛」耕田的今日已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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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個泥水澡,退暑氣又驅蚊蟲,真是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