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多旅居海外多年的僑胞,對自由祖國不能忘情,希望子女能有機會回國就學,接受中國式的教育及傳統文化的薰陶。但僑胞身在海外,對國內學校的情形相當隔閡,四處打聽,可能仍所知有限。
很多在國內大學畢業,然後到海外留學工作的人,對母校也有一份想念和關懷,不知離別經年,母校的景緻、師資、設備可有改變?在校學弟、學妹,可像當年的他們?
本刊素以擔任海內外溝通的橋樑自許,因此特別推出一系列介紹國內大專院校專題。本期介紹培育我國優秀警官的搖籃——中央警官學校。
六月,驪歌唱起,多少學生又戴上方帽,揮別大學校園。
有一群畢業生比較特殊。除了同樣修習四年大學課程,取得學士學位;在戴上方帽的同時,他們也集二等射手、摔角九等或柔道初段的名銜於一身,至於汽、機車駕駛執照,那更是不在話下。
他們在何處「修練」?

學生正在練習操作人像拼合機,這是偵查犯罪的有力工具之一。(鄭元慶)
競爭激烈,錄取率低
中央警官學校位於桃園縣龜山鄉,地處偏僻,學生們與外界交誼時,難免有「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遺憾。「不是根本不知道,就是以為我們的學校位在景美。」一位三年級的學生說。
在景美的是台灣警察學校。
兩所學校的招生對象都是高中畢業生,但培訓目標不同。警官學校培養警察幹部(警官),施以四年大學兼警察幹部教育;警察學校則是培養基層員警,施以一年(甲種警員班)或兩年(專科班)教育。畢業後,前者授予一線四星,後者是一線二星的警階,擔任的工作層次不同。
將來要帶「兵」遣「卒」,官校學生一入學時就要通過激烈的競逐。每年該校單獨招生,錄取二百多位新生,由四、五千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錄取率僅有百分之五;女生更是一千位當中取廿名左右,錄取率低到百分之二、三。金榜題名者,除了筆試成績優異,還必須在體檢時過關。

一般大學沒有的課程——如何採指紋。(鄭元慶)
為什麼放棄大學,選擇警官學校?
大約百分之七十的新生,也同時錄取了大學聯考。之所以選擇警官學校,一位高年級的同學很實際地分析說:「通常有兩種心態,其一當然是嚮往仗義除惡的警騎生活;另外就現實考慮,在這兒讀書有公費、生活教育好,也不必為將來的工作發愁。」
剛由美國拿到警察行政碩士學位,回到母校服務的校友葉毓蘭,她的經驗也十分典型。當年,她由北一女畢業後也同時考上輔仁大學,「在選擇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大學生活對我的吸引力變得很小,我幾乎可以想像出求學、畢業、留學、工作……,和兄姊、同學都一樣的這條『康莊大道』;而警官這條路對我而言卻充滿無限的可能性。」
一旦選擇了「警官生涯」,從新鮮人的第一天開始,就頗具挑戰。
當一般大學新鮮人沈浸在一連串迎新盛會時,「警官」新生正在烈陽下「受訓」。
女生的大本營在自家校園,訓練內容從游泳、射擊、出操等,到烹飪、插花、縫紉。每天琢磨下來,「累得倒頭就睡,皮膚曬得黝黑,都快認不得自己了」,一位四年級的女同學回憶道。
男生則在高雄鳳山的陸軍官校,加入三軍八校的新生入伍訓練。

每週四小時的柔道課,學生盡力地跌呀、摔呀、壓制呀……,鍛鍊了強健的體魄。(鄭元慶)
起初,我不太能適應……
三個月嚴格的軍事教育結訓後,大夥兒一齊回到學校,開始過起穿制服、整理內務、疊「豆干」(棉被),早上升旗、晚上點名的規律生活。
比起抱著書本、瀟灑去來的大學生,剛熬過聯考的新鮮人對這樣嚴謹的規律生活自有一份委屈。
葉毓蘭也曾經擔心自己一向自由灑脫的個性,能不能忍受這種生活方式,「起初的確花了一番工夫適應」,但是她接著說:「後來當我在美國以一年的時間拿到學位的時候,我很高興自己有比別人強韌很多的環境適應力。」
另一位三年級男同學形容他大一時第一次參加校際郊遊,「我頂了個比高中時還標準的大平頭,和南部受訓留下來的黑皮膚,聽他們大談舞會、女孩兒、幽默的教授、打工趣事……。坦白地說,當時自卑得真後悔自己放棄了大學,覺得自己『土』到了家」,他說。
漸漸地,事情有了改變,朋友聚會裡,大家都好奇又羨慕地聽他大談射擊、柔道的經驗,聽他條理分明地分析社會現況,也喜歡他總有學校裡說不完的奇人故事。

用槍,是警官學校特殊的重頭戲之一。(鄭元慶)
敏感度高、溝通力強
倒不是警官學校的「奇人」特別多,而是「警官人」對學校裡同學、師長,甚至職員的認識都要深得多。
警官學校每學期都有「認人比賽」,全體同學都必須參加,每個人得盡可能詳盡地說出周圍人物的姓名、背景、特徵、性情、習慣、嗜好……。
為了達到人人熟識的目的,宿舍室友每學期都重組,連食堂餐桌上的「酒肉」朋友,也每月替換。
重視團隊、強調人際,使得師生、友儕間感情特別濃郁,也同時培養了警官人對「人」的敏感度。這是職業所需,更何況,今天的同窗摯友,可能正是明天性命相關的行動伙伴。
除了「對人的敏感」,「勇於溝通」也是「警官人」的特質之一。今年二月,應屆畢業生在「吾愛吾校」畢業座談的表現,是個典型的例子。
座談會由學生代表以在校四年的觀察,提出對學校的改進建議,和校長以及各處室的師長進行面對面溝通。
學生表現得直言無諱,他們提出問題,包括招生、課程設計、警技訓練等七項議題。以課程設計為例,他們認為目前的安排過於重覆,像刑事系有關犯罪偵查的科目,就高達七個科目、廿七個學分,其中明顯重覆的部分,也經一一舉證說明。
在提出議案之前,學生們不但先做了學生問卷調查,分析出結果;再針對每個議題,分組進行詳細的資料蒐集、徵詢師長的意見,再做成整體回顧、檢討,以及改進方法。最後,這些議案不但為校方欣然接受,參與其事的四年級代表,也各嘉獎一次。

射擊訓練課中,學生凝神鎮定。(鄭元慶)
警官素質,不斷提昇
在今天,「警官人」資質高、訓練精的形象,乃是我國警官教育提高素質,因應改制的成果。
民國廿五年,政府鑒於統一全國警官教育,將當時內政部警官高等學校、浙江省警官學校合併,成立中央警官學校。由 蔣公擔任首任校長,校址設於南京,辦理二年制正科教育,招收高中畢業青年。
民國卅九年政府遷台後,官校暫時停辦;四十三年在台復校,校址設於台北市廣州街;四十六年為了提高素質,開始設立四年制大學部;六十六年遷建新校舍於桃園龜山鄉大崗村。目前有行政、刑事、公共安全、犯罪防治、戶政、消防、交通、外事、役政九個學系、一個警政研究所,並辦理在職警官進修和深造教育。
警官校友畢業後大部分投身於警界;但也有不少人在其他領域耕耘,其中不乏知名者,如:監察院院長黃尊秋、教育部部長李煥、東海大學校長梅可望、政大法律研究所所長林山田、以及中央社工會主任趙守博等。
除了黨、政或學術界,也有些校友躋身於司法界、外交界。
「警官人」發展的方向廣,和在學校接受的基礎教育有關。

女同學以工作——籌辦義賣會慶祝婦女節。
警察學術,範圍日增
由於「警官人」將來的工作,接觸的層面很廣;要面臨各種情況,為了在任何時候扮演適切的角色,懂得要多、也要博。於是,政治學(行政學)、社會學、心理學、經濟學皆需一一涉獵。再加上一般必修科目、警察專業科目(包括警察學、警察勤務、警察行政、各國警察制度等)、法律科目(包括憲法、刑法、刑事訴訟法、警察法規、行政法等),課業負擔極重。學生畢業後授予法學士的學位(只有交通系和消防系畢業生是工學士)。
「廣義來看,警察的責任在維持社會的秩序與和諧」,犯罪防治系副教授黃富源表示:「為了維持人與人之間的秩序,警察必須研究法律;更進一步,為瞭解決人與人間的財務糾紛,必須研究經濟犯罪;時下的新課題則是維持人與環境之間的秩序,警察就得懂得公害學、環境生態……」,他指出,警察學術的範圍是與日俱增的,將來分工也愈趨精細。

上)「警官人」閒暇時練習書法,以修身養性。(鄭元慶)
學習內容,五花八門
「警官人」學習內容的「五花八門」,尤以行政系為典型。因為行政警察屬第一線工作,必須第一個趕到現場初步處理,再將工作交給有關類別的警察,所以刑事、戶政等方面知識都要有所涉獵。
其他的系也各有不同的重心。例如,犯罪防治系以研究犯罪學為主,而心理、社會、法律則是不可缺一的三大基礎學科。消防系的專業知識則是物理、化學、建築學、火災學等學科。外事系則因處理外僑以及涉外的案件,必須加強國際法與外國語文的鍛鍊。刑事系的學生,將來朝犯罪偵查和刑事鑑識兩個方向發展,必須具備生物、化學、物理的基礎。
理論上說,刑事鑑識是要藉各種物證的蒐查,譬如指紋、血跡等,盡力「重建現場」,做為偵辦刑案的參考,但國內目前很忽略這一點。「由於刑事鑑識的工作在實驗室內,屬後勤工作,建功不易,升遷困難,同學畢業後大多朝向犯罪偵察發展」,駱宜安教授說,「刑事鑑識極具重要性的觀念,在國內尚待加強。」
在消防和犯罪防治方面,也有一些聲音希望能走出校園,深入社會。

(下)前任校長周世斌和學生們閒話家常。圖中地點是「警官人」的休閒中心——樂群軒。(鄭元慶)
預防觀念亟待建立
消防工作只是澆水救火嗎?系主任陳弘毅遺憾地表示,國內的消防觀念仍停留在這個階段上,非得到火災時的搶救,大家才認為是消防的開始。事實上,建立預防重於搶救觀念,就能避掉無謂的損失。
國外早已普遍地施行預防的措施。譬如,在建築物法規上規定:十一樓以上的建築物,必須裝置自動噴水設備;裝潢不能用易發煙或有毒氣體的材料;即使是窗簾布、沙發的材料,也要經過測試合格,以確定不易燃燒。
反觀國內在這方面卻仍然一味追求美觀。
副教授梁添盛也強調預防的觀念。他希望犯罪防治系一半的畢業生,能服務於分局的預防科或是少年警察隊;而不是目前全數分發到獄政單位、或是少年輔育院擔任獄政矯治的工作,他說:「因國內觀念重視犯罪發生後的處理工作,鼓勵多多破案;反而忽略了犯罪發生前的預防工作。」
學術走出象牙塔
犯防系希望讓學術能走出象牙塔,推廣到一般大眾,如此才能真正使他們提高警覺,避免成為被害者,或降低傷害、達到減少犯罪的目的。該系最近正在編印類似美國、日本的反犯罪手冊。黃富源受吳尊賢文教基金會的委託,以兩年多的時間編纂完成防竊手冊(內容包括蒐集竊犯下手時的一些忌諱,如不碰喪家、寺廟……等);另外,教導婦女自衛防暴的防暴手冊,也正在編纂中。
在沈重的課業負擔之餘,部分「警官人」正利用在校學習的諮商與輔導或相關的知識,在假期加入救國團張老師,及少年法庭青少年輔導工作的行列。而各系或學生社團也舉行寒暑假育樂營,為桃園附近的國中學生指導課業、輔導生活。例如仁愛社已在學校內舉辦七次警光營活動,每次活動時間為一周,邀請其他大專院校共襄盛舉。
這些學生活動,也可算是「學術走出象牙塔」的一環,而真正能將理論與實際印證,則在畢業前的實習。
「警官人」在大二、大三的暑假,必須到相關的實務機關,各實習三個月。第一次實習基層警員的勤務,第二次則熟悉巡官的職務。
近水樓台先得月
經過理論的陶鑄及實務的訓練之後,畢業生由內政部、安全局、法務部分發工作。通過警察人員乙等特考後,他即能夠取得公務員任用資格。由於「警官」屬於公費教育,大學部的學生還必須服務滿六年。
警官勤務多、工作重,必須經常外宿,也難免有其危險性。為此,不少男同學在面對感情抉擇時,就不得不先考慮到擇偶的條件:獨立。而一般女孩子要能完全體諒這種工作性質,並不容易,因此,他們的箭頭不免指向「近水樓台」。
近百位的霹靂嬌娃,在一千個男生的國度中表現傑出。每年各系的畢業生第一名,一半以上是女生。體技方面,雖然體型上比男生吃虧,女生提醒自己:盡力而為,拋掉希望被優待的心理。
前任校長周世斌對這群「女兒」誇讚有加:「一等一,剛柔並濟。」站在大家長的立場,他打趣說:「肥水不落外人田喲!」
實際情況很符合。一對「警官夫婦」表示,三分之二的女生下嫁「自家人」,組成了家庭。
警官背後的確需要默默支持的力量,它可能是來自另一半,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社會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