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教智能不足兒童
現在,潘元石每星期抽出一個下午到台南安平瑞復益智中心教重度智能不足兒童畫圖。這個中心目前是由一位美國籍的甘惠忠神父(Rev.BrendanO'Connell,M.M.)主持。
每天,有二十名住在台南、高雄等地的智能不足兒童到那裡去上課。接受音樂、遊戲、物理、美術、語言等方法治療。
那天下午,曾隨潘元石到了瑞復益智中心。它位於一條幽靜小路裡,陣陣港風吹來魚腥和魚船機油混合的味道,遙遠的港邊傳來「噗噗噗」的魚船馬達聲。
二十個孩子剛剛午睡醒來,看到潘老師來了,高興的拍手。該中心的義務工作人員,也就是秘書陳青青女士說,在這裡工作的老師,付出的精力要比一般學校老師多得多,來這裡工作的老師,都是抱著為智能不足兒童多盡一分力的心情。
像潘元石,他情願每星期撥出一個下午,老遠跑來義務教這些智能不足的孩子,這給該中心其他的老師一個很大的鼓勵。
那天,潘元石教孩子們用漿糊畫圖。八、九個孩子東倒西歪的坐在那裡,他們的年齡從七、八歲到十六、七歲。
有一個孩子不一會兒就跑到黑板上亂抹一陣。還有一個患了蒙古症的孩子,三番二次的跑來和人握手,握完左手,再握右手,握完右手,再握左手,據說,他看到人就要握手。
在一旁的兩位女老師,一直不停的拉回這個,又安撫那個,七、八個孩子,三個老師管起來仍然是手忙腳亂的。
潘元石手裡拿了一個白磁盆,對小朋友說:「這是什麼?」有的說是大碗,有的說是帽子,還有的說是洗臉盆。
然後,他舀了幾大匙漿糊在盆裡,做出要吃的樣子說:「弄漿糊吃對不對啊!」孩子們有的傻笑,有的說「不對」,有的說「好好吃啊!」
接著他捲起袖子說:「今天老師要變魔術給你們看!」於是他拿出一瓶黑色顏料問孩子們:「這是什麼顏色?」「紅色!」、「黑色!」還有的說「顏色!」
然後他把顏料加入漿糊裡,一邊加,嘴裡一邊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引起孩子們的興趣。孩子們看了都高興的笑了起來。
他再把手沾滿漿糊,一巴掌拍到釘在黑板上的白紙上,馬上就顯出一個黑手印,這時,小朋友的興趣已經被挑起來了。他說:「這就是我們的手。」
他又把手印抹成個圓形,小朋友看得都睜大了眼睛,不知道手怎麼會又變成了圓形,然後他又添上了眼睛、鼻子、嘴巴。接著他又用手指尖在圓形上不斷的畫圓圈,看起來像捲髮的樣子。這時,有的孩子已經看出是一個臉型了,他們為這個新發現手舞足蹈。
然後,他發給小朋友每人一盆加了顏料的漿糊和一大張圖畫紙,大家就在地上「玩」了起來。
那天的氣溫很高,有三十多度。午後的豔陽從這個鐵皮的平房直射下來,房子裡充滿了熱氣。潘元石「聲嘶力竭」的教著,汗水從眼鏡上不停的滴下來。他乾脆脫掉上衣,只穿汗衫。但不一會兒,汗衫也濕透了。
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跑那麼老遠,只為了教這一群連黑色都不認識的孩子畫圖,也許他們一輩子也畫不出一張完整的圖。但是他說:「我並不期望孩子能畫出一張完整的圖,只要求這種教學法能讓他們把他們還有的部分潛能發揮出來,我們就滿足了。我讓他們手沾漿糊,蹲在地上畫圖,主要是要他們有活動全身的機會。手指尖是神經最敏感的地方,它會刺激腦神經發育,使他們滿足觸覺的快感,我們就達到目的了。」
孩子們畫完了,他拿出其中兩張「比較有形象的」釘在黑板上,然後問:「這是誰畫的?」七、八個小朋友都紛紛舉手說是自己畫的。於是潘元石解說這兩張圖,孩子們似乎不太注意老師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他們的情緒比上課前更高昂興奮了。
有一個孩子拚命拍手表示他的快樂,那個患了蒙古症的男孩,高興的站起來,繞著桌子跟每個人握手,最後跑到潘元石面前,和他面對面頭頂著頭親熱了好半天。另一個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目光呆呆的女孩,竟也把頭抬了起來,看她的眼睛轉動,似乎也有了「意識」。
最後,潘元石說:「今天我們玩得很愉快,我很高興,下個星期我們再來玩。」孩子們又拍手大叫。兩個孩子興奮的跑去抱住他,那件濕透的汗衫上又多出了兩個大黑手印。
一個從事教育工作的人最大的安慰恐怕是能把頑劣的學生變好,能教出品學兼優、出人頭地的好學生。但對潘元石來說,他的學生受了生理上的限制,能出人頭地的恐怕很少,尤其是那些重度智能不足的孩子,大概能做到自己會照顧自己就已經很不錯的了,不能再奢望其他。
也正因為這樣,使人深深感到,潘元石已不只是要把他份內的工作做好,而是抱著一種「奉獻」的精神。兩年後,他在台南啟聰學校服務滿二十五年,他將要退休,專心致力於智能不足兒童美術教育。
他不但自己獻身,他的太太和女兒也要走這條路。潘太太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為教會工作多年,英文底子很好,經常翻譯一些外國資料給他參考。他們結婚很晚。只有一個四歲的女兒,潘元石已經開始培養她將來從事殘障兒童教育工作。只要有空,他就帶她去益智中心或啟聰學校,讓她多接觸這些孩子,培養她自小有一顆善良純真的心。而潘太太也準備在孩子念小學以後,到瑞復益智中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