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在北方一所音樂學院當講師,「六四」以後,我們一群人深深感覺到,從任何政治民主運動來改革都很難,只有發展實業才能救中國。我就這樣棄藝從商,南下來到中山。
中山這地方,約略是在近五年發展起來的。一九八六年以後,外來人口大量進來,以河南、湖南、上海最多。有人說中山一百一十萬人口中有三分之一是外地人,這種說法一點也不誇張。
沒有人談「精神文明」了
外地與本地人間,矛盾肯定是有的。本地人認為,天下是我打的,你怎麼可以到「我家」賺天下。但是外地人認為,這兒的人才不足,勞動力不夠,特別需要我們來助上「一臂之力」,怎麼來排斥我們呢?但當然失落感較多的是外地人。
對於知識分子來說,感受比較深刻的則是:來到廣東後,沒有人跟你談「精神文明」了,每個人都在搞投資,想辦法賺錢。沙特說:「你只能用殘缺不全的杯子,在晚上偷偷的喝幾杯醇酒。」我只好告訴自己,以前搞作曲,寫出作品供人演奏;現在則是把產品用機器造出來供人使用,一樣是完成作品。雖然目的、對象不同,心境則一。
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發展經濟,尤其是像我們這種五○年代餓肚子,七○年代被下放,八○年代經過讀書考試,因而得以在社會立足的人,份外覺得珍惜。
抓住眼見的東西
外面的人看我們發展,樓蓋起來、車子多了,人與人之間互相競爭排斥,乃至於為我們缺乏精神文明等現象憂心。不少人也談到了經濟過熱造成的人與人之間的不公平、貪污、腐敗,乃至「大魚吃小魚」的現象。
我認為這些都是資本主義發展初期必經的道路,是正常的,也是一定會走過的。我肯定現階段的經濟建設,比以前好太多。
也許有人看到的是農村的流失,我看到的卻是用資金解決困難的實例。沒有經濟就沒有一切,這是可以肯定的。
現在在中山,農民最高檔的娛樂是卡拉OK,幾乎每個人都花得起,農村休閒形態與享受不亞於都市,也許這其中又可談出通俗與民間文化消長的大問題。但是,請對這一切改變懷著善意的、肯定的心來看,是好是壞先別評估。中國的事情有時是說不清楚的,未來事情太多不可相信、不可知道,只有眼見的東西可以掌握,我們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