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博士出頭天

2008年，全球物理學界最重要的學術交流聯盟、有「物理界聯合國」別稱的「國際純粹與應用物理聯盟」（IUPAP），首度在粒子物理領域設置「新秀科學家獎」，來自歐美日一流名校的數百位青年科學家，無不卯足全力競爭，最後脫穎而出者是來自蕞爾小島的台灣，本土培養的台大物理系博士陳凱風。

當時陳凱風年僅28歲，在台灣是空前的紀錄，但創造紀錄對陳凱風來說不是新鮮事，因為他只花了4年時間就取得台大物理系的碩士和博士學位，後來更跳過「教學、行政與研究蠟燭三頭燒」的助理教授階段，直接被台大延聘為副教授。

2011年，美國能源部費米國立加速器實驗室的學術網誌《Fermilab Today》，在「Searching for a fourth generation（尋找第四代夸克）」一文中，推崇陳凱風及其研究團隊表現傑出，這也是該網誌第一篇推崇非美國研究團隊的報導。

今年32歲的陳凱風，笑容帶著些許稚氣，走在台大校園，常被認為是學生。念大學時，他就展現出與眾不同的研究熱忱。

1998年夏天，剛要升大二的他，主動去敲開向來只有研究生能參與的「高能物理實驗室」的大門，「從來沒有人有這種『憨膽』，」陳凱風笑說。

本著好奇心一頭投入高能物理領域，剛開始他什麼也不懂，只能幫學長姐跑腿打雜，好在，擅長寫電腦程式和製作精美投影片的他，總能在電腦模擬實驗幫上忙，很快就成為實驗室的最佳助手。一年後，他「反客為主」，嘗試自己做研究發表論文，大獲師長好評；大三時，開始獲邀至日本東京大學發表演說，走向國際舞台。

第一次全程用英文發表學術演說時，他緊張得手直發抖，最後硬著頭皮把任務完成。念碩士班時，完全不懂日文的他，再度發揮初生之犢的勇氣，前往日本筑波KEK高能加速器中心，參與美日台等13個國家、三百多位學者合作的「BELLE實驗」。當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研究室和宿舍的他，僅靠英文闖蕩日本學術界，一路過關斬將。

陳凱風自稱語文天分不佳，在日本多年，也沒學好日文，但卻是跨國團隊研究成果有了重大突破的幕後功臣。

2003年，BELLE實驗發現「違反物理學界公認標準模型」的測量數據，稱為「新物理徵兆乍現」（即宇宙除了有已知的夸克、輕子或玻色子等基本粒子外，可能還有尚未被發現的新粒子），當時主導量測結果的核心人物，就是還在唸博士的陳凱風。他在一億五千萬對B介子與反介子中，找到衰變事件，違反了物理學者所公認的標準，「看到測量數據的那一瞬間，高興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他形容說。

陳凱風的指導教授、台大物理系主任熊怡表示，陳凱風的成績雖非最頂尖，但最有研究熱忱，適合走學術路線。博士班第一年，熊怡出了個有關「粒子衰變偏極化現象」的研究題目，「難度很高，我估計他得花半年時間完成，沒想到他3個月就跑出結果，也發表了論文。」讓他深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成就感。

一路從台大取得博士學位的陳凱風，是國際物理學界的明日之星。

2006年後，取得台大博士學位的陳凱風，成為台大與國科會的博士後研究學者，轉赴瑞士日內瓦「歐洲粒子加速器實驗室（CERN）」，參與世界最大的科學儀器「大強子對撞機」的「CMS實驗」；2008年，代表我國拿到「IUPAP」的新秀科學家獎。

當時日本東京大學即想延攬他為副教授，幸好台大物理系搶先一步，動之以情「留人」成功。

成為台大副教授後，陳凱風仍持續參與國際研究，現在每年有一半時間待在日內瓦做實驗，半年留在台灣教書。

身為台灣的「優秀土博士代表」，陳凱風認為，自己能「小」有成就，是因早早就在國際場域中磨練。「高能物理學家若不能到第一線的實驗室磨練，就像戰士沒有戰場一樣，無法掌握新發現，遇到程式出錯、儀器失誤，也很難即時反應。」

他鼓勵像他一樣的本土人才，多找機會「出走」開眼界。

「相較於歐美，台灣學子比較保守，常因擔心語言能力不足不敢開口，即使有機會出國，也只願意和『自己人』廝混在一起，成長有限，」陳凱風說。

其次，國內研究機構提供博士生及博士後出國研究的相關補貼仍嫌過低，例如日內瓦當地的最低生活水準是每月2,800瑞士法郎（約合新台幣8萬1,000元，但包括他在內的研究團隊，所有人的月薪加補助都搆不上日內瓦「低收入戶」的邊。「漂泊，是高能物理學家的宿命，因為這個領域的尖端研究都在國外，」陳凱風說。

在土博士越來越多的現實下，土博士要有長期磨劍、練劍的心理準備，走出去，看到不同風景，了解學術研究新趨勢與自己的優劣勢，畢竟「生也有涯、學也無涯」，取得博士學位不是終點，而是學術生涯的開始。

最近十年台灣本土博士生呈明顯上升趨勢/資料來源：教育部統計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