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舊疾束手無策
基層公衛體系功能衰退,不僅是對新疫病束手無策,更糟的是,當原本可以防治的傳染病再度爆發,竟然也難以撲滅。登革熱就是個典型例子。
登革熱在本省俗稱「天狗熱」,是一種由病毒引起的急性傳染病,以埃及斑蚊和白線斑蚊為傳播媒介,病徵是高燒、嚴重頭痛、肌肉及關節痛、噁心、嘔吐及出疹,發燒期間可能出現牙肉和鼻孔出血,嚴重者會導致休克、死亡。
登革熱在台灣最早的出現記錄是一八七○年;一九四二年時,曾釀成全台五百萬人感染,疫情嚴重,佔當時人口的六分之五。其後經過四十年的沈寂,一九八一年登革熱又在屏東縣琉球鄉爆發,感染人數約有八千人,佔鄉民數的百分之八十。
根據衛生署疾管局的研究指出,一九八一年屏東縣琉球鄉之所以爆發登革熱,是因為當地已四十年未曾出現病例,當地人對該年流行的登革病毒甚少抗體,以致於當地漁民在東南亞國家靠岸登陸,遭到感染,再將病毒帶回台灣後,經由當地病媒蚊的傳播,遂一發不可收拾,加上醫療衛生人員早已失去戒心,終於導致幾乎「全鄉覆沒」的慘狀。
直到一九九四年之前,登革熱的大幅度流行均發生在南部地區,中北部並未受到威脅,但一九九五年台北縣突然出現一名病例,引起衛生署高度重視,顯示登革病毒仍有北上流行之虞。因此,這幾年只要一入夏,全台灣就對登革熱嚴陣以待。
在登革熱侵襲南台灣時,南部各鄉鎮衛生所平均僅有數名人力,但社區分佈廣泛,要到各個社區檢查戶外容器積水、撲滅病媒蚊、進行消毒,得耗費許多時間與人力。南台灣一位衛生所醫師坦承,登革熱的防範做得並不完善。
脫胎換骨的工程
一種過去可以控制的疾病,現在卻捲土重來,顯示防疫體系確實有待補強,而這一「脫胎換骨」的大工程,該從何做起?
成大公衛所所長陳美霞強調,比起現在,一九七○年代以前,經濟條件不如今天,政府可以提供給公衛體系的資源其實少很多,但都可以做得不錯,這是因為當時中央政策很清楚,最高指導方針是「公共衛生重於醫療」。因此,公衛界對這次政府能一反過去衛生署長都由醫生出任的慣例,任用流行病學出身的陳建仁,寄予很高期待。
六月中,當疫情稍緩時,台北市議員徐佳青舉辦「社區防疫與公共衛生」座談會,邀請台北市立醫院院長和基層衛生所人員提出建言。
「我們護理人員真的很悲情,」和平醫院護理長陳麗華說,她必須為散佈基層的護理人員說話,台北市一個行政區內有二十多萬民眾,但衛生所的公衛護士平均只有七位,要怎麼做?而原本和平醫院有四百多位護士,但醫院刪減人事費時,一定先砍護士預算,造成三分之一的護士為聘僱人員,工作沒有保障,離職率超過百分之六十,她只能不斷重複訓練新人。此外,護理人員的管理在台北市也有多頭馬車的問題,如中小學校園內的護士就歸教育局管,極可能造成防疫漏洞,她建議應該納入衛生局管轄。
中興醫院院長翁林仲也說,當幾所醫院相繼爆發院內感染後,各醫院的門診量立即縮減為二分之一,顯見這二分之一、不得不去醫院的病患,才是真正需要醫院照顧的病人。由此也凸顯出醫療系統與衛生所各自的功能不夠平衡的問題,翁林仲認為,公衛護士若能透過衛生教育的宣導,讓不用常去醫院的病患從改變飲食及個人衛生習慣做起,強化健康觀念,醫院就可以全力照顧重症病患。
以保健替代治療
民進黨籍議員徐佳青表示,衛生所是社區防疫的第一線,但是與醫療機構沒有連結,人力、專業上沒有交流,這是很大的缺失;其次,從人力配置和預算編列來看,目前的現象是「重醫輕護」,照顧病人的工作落在護士身上,但卻沒有給她們足夠的人力。最後,大部分的預算都歸在醫療層次,用來採購設備、擴建醫院、聘用醫師等,從這次公立醫院門診量掉了一半看來,如果把一半的門診經費拿來防疫,國家財政負擔可以減輕很多,她希望台北市率先改革,以帶動其他縣市。
一場全民抗「煞」的行動,雖然暴露出台灣深層的公共健康問題,但這也是化危機為轉機的契機。
若以成本效益的觀點來衡量,可以看到過分依賴醫療的後果,將讓醫療花費成為無底洞,拖垮國家和個人經濟。取而代之的思考方向,應是以促進健康及預防疾病,代替傳統診斷與治療,因為只要在公共衛生方面多投下成本,就能大幅度降低醫療投資,這也正是「預防重於治療」的精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