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希均是經濟學家,不是推銷員。但是他卻是國內最懂得推銷觀念的學者之一。近年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溫暖的心、冷靜的腦」已然成為「大眾化」的經濟觀,而這些觀念和「高希均」這三個字,幾乎是不可分的。
去年三月,正當教育當局在為下一學年學雜費標準傷腦筋的時候,報端爆發了歷年來最熱烈的一場高低學費之爭。
導火線之一是二月底在臺北舉行的「中美日韓高等教育經費研討會」中,高希均教授所提的一篇論文。他在文內以新的統計數字為根據,重申八年來他一再主張的調整大學學費的建議。
高希均形容現行的學費政策是「一人瀉肚,眾人吃素」;他主張政府只要「直接補助那些極少數的清寒家庭,正如有人瀉肚時,只需要照料那些瀉肚的人一樣。」
他的看法掀起一場論戰。眾說紛云,不一而足。

主持中心例行會議。(張良綱)
與教育部次長電視辯論
最後,高希均和當時教育部李模次長上了電視新聞節目,兩人面對面地公開辯論。辯論時,當事人保持了「揖讓而升」的風度,但是仍然扣緊題目,各抒己見,事後雙方意猶未盡,分別再寫文章在報上發表。
「高學費政策」只是爭論之一,高希均和幾位學人建議重新舉辦中國小姐選美,也曾經在新聞媒體上喧騰了好一陣子。他還提出過「研究」與大陸貿易的建議,招來「上了共匪統戰的當」的批評。
這就是高希均。主意多,不怕爭議。

「我能常回台灣,要謝謝太太的體諒。」。(張良綱)
沒有反應才是失敗
高希均自己的解釋是:「對一個提倡觀念的人來說,最大的失敗不是引起爭議,而是沒有反應。」他又說:「我從不認為自己的觀念一定正確;提出來就是要讓大家討論,真理越辯越明,最後必定會產生一個最好的觀點。」
也有人說他以一個經濟學家的身分,卻談論不少經濟以外的事物,難免給人迷惑的印象。
高希均則認為:「現代學者的一個特徵,就是肯把他們的知識、見解、精力與熱忱,帶出教室與實驗室,不僅使學生在學校中受益,更在社會上發表『書生之見』,使每一個人受益。這些書生之見——有些代表新的理想與境界,有些失之陳腐與天真——經過討論辯難,就變成了執政者解決實際問題的主要參考。」
居住海外多年
高希均今年四十九歲,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經濟系教授,定居美國。
對居住在海外多年的許多中國知識分子來說,高希均的一些經歷就和他們自己的一模一樣:在國內受中、大學教育,留學國外念完碩士、博士,在當地成家立業,工作滿意,生活習慣、思考方式相當傾向於當地的作風。
但是,高希均的另一些經歷卻是他們也許想過、然而沒有做過的:去國十年、工作穩定以後,每年必短期回國一趟,做研究、擔任顧問或客座授課;最近數年,更以一半的時間待在臺北,負一私人研究單位主管之職;不論人在國內或國外,始終不間斷地在國內發表文章,宣揚「進步的觀念」。
到底是什麼因素,使他願意奔波兩地,多方接觸國內外人士,而「情有獨鍾」地對臺灣地區現況,提出各種評論和建議?
出身清寒,力爭上游
高希均認為,出身清寒的軍人家庭對他影響極大。
民國三十八年,高希均十三歲,全家遷來臺灣,住在像大統艙一樣的眷舍裡,鄰居僅隔一層鐵皮而居,吵架、說話、咳嗽、嘆氣,無不清晰可聞。
他有四個姊妹,兩個念完了商職就做事幫忙家計,自己靠獎學金、家教和稿費讀的大學。
高中臺北商職、大學臺中農學院(中興大學前身),都不是第一志願,高希均因此常常提醒自己,要更努力才能跟別人比。「也許因為念的不是最好的學校,我成績還不錯,又參加了不少活動和比賽,也能拿到名次,給自己不少信心。」
力爭上游的決心,便在家庭環境和學校環境中培養出來。
出國念書時,家裏籌不出旅費,於是父親自願提前退休。民國四十八年的少校軍官退休俸一萬八千元,還不及赴美學生包機單程票價六百美金;得加上向親友的借貸,才湊足旅費,並做了生平第一套西裝。
當時國內普遍情況都不甚寬裕,不但出次國是一個家庭的龐大負擔,就連臺北到臺中的火車票,也不是個小數目。高希均還記得在大學時,如果有同學能在學期中的假日,搭慢車回臺北一趟,全班都羨慕得不得了。
國家處境激勵報國心願
到美國的頭一個月,他把每月兩百美元的助教獎學金省下廿元,寄回家裡,「我家就成了全眷村埵洶J最高的一家了。這毫不誇大,那時候國內就是這麼個情況。」他說。
捉襟見肘的個人背景,放大開來,正是當時國家的處境。這或許使他比別人更迫切地想到:國家也要力爭上游。
他說:「出國念書的時候,滿腔熱忱,看見國外的富庶,就想到要怎樣幫助自己的國家脫離貧窮。」
出身軍人子弟,很自然地從小培養了對國家強烈的情感。這也和他雖在國外待上多年,始終不忘初衷,亟思以所知貢獻國家,有很大的關係。
「從一九六九年起,我經常回來探討國內的經濟問題,也希望以可讀性的文字來討論一些我認為進步的經濟觀念。」高希均說。
干預市場要付出代價
在各種經濟理論當中,他特別強調「自由經濟」的觀念,尤其欣賞美國當代經濟學家傅利曼(Milton Friedman)的看法,主張讓市場自由競爭,發揮自動調節的功能,把政府干預減到最低程度。他的許多論點,便由此出發。
調整學費的建議是其中之一。
他發現,公立大學學生所交的錢僅及教育成本的五分之一。而政府之所以採取大幅補助政策,主要目的是維持機會均等,使貧富子弟都能念大學。但是,高希均認為,低學費政策並不能真正協助低收入家庭,而且這項干預價格的措施已經造成許多不良的副作用。
前者是根據一項大學生家庭環境調查報告而得到的推論。報告中指出,公立大學學生家境較佳,私立則平均較差,高希均因而相信,受惠於低學費最多的,不是實際上較需補助的學生,而是家境好的子弟。
低學費弊多於利
至於低學費的害處,他認為一方面大學教育佔整個教育經費中很龐大的一部分,相對減低了職業、專科教育的支出,然而就業市場上其實更需要後兩類人才。另一方面,國內大學經費仍然不夠充裕,師資、設備、器材改善的速度太慢,使質的提昇一直不及量的擴充。私立大學的情況尤其嚴重,既得不到政府大量補助,又受限於學雜費必須和公立學校維持一定的比例。
高希均主張調高學費,以解決價格干預所產生的這些問題。另外並以真正有效的補助來保障機會均等:公立大學的清寒生應免學費;私立大學的清寒學生,政府則補貼他們和公立大學學費的差額;同時開放助學貸款的申請,只要是「非富裕家庭」的子女,都有機會貸款。
反對這個調整學費建議的人當然不少。有些認為,現行收費標準對中等收入家庭仍是一大負擔,並算出如果一家年入卅六萬元(應可列為中等以上收入),而有兩個孩子同時在私立大學念書、住宿,那麼一學年的花費將超過這家總收入的三分之一。若再提高學費,對國內佔大多數的中收入家庭會有不小的影響。他們還認為,「清寒」、「富裕」的標準不容易訂,會有很多困擾;而擴大助學貸款,恐怕要造成政府更大的負擔。
反對、贊成,各有說法
更多的爭議指向私校素質問題。很多人覺得,私校水準差的最大原因,出在經費運用不當。事實上,私校不能只靠學費維持,應該有一筆向校友或各界募捐的款項作為發展基金,再加以妥善地經營管理,才可能改善其素質。在癥結尚未解開以前,學費再高也是枉然。
可是贊同高希均看法的聲音也不弱。許多人相信念大學付出相當代價也是應該的。因為大學畢業生日後的職業收入、社會地位,多半會比沒念大學的人高。而且學費增加後,學校的確可以拿好待遇請好的教授,研究環境亦可改進,結果是學生得到更佳的訓練,對個人、對社會不是都很划得來嗎?
和學費同樣敏感的話題是物價。高希均同樣反對干預物價的政策。他相信,控制物價也許短期內會在某處見到利益,但從長期看,必然要在別處付出更大的代價。
譬如一九七三到七四年間,國際石油價格漲了四倍以上,國內採取補貼政策,使各項燃料維持較低的價格。以汽油為例,還不到國際一般價格的四分之一。「消費者既不知道需要節約,也沒有誘因來減少消費。」資源的利用分配無法合理調整,經濟效率便受到嚴重影響。
而政府長期津貼的負擔太重,等到財力無法負荷時,遲早一定要大幅調整價格,給人民的衝擊可能更大。
那有「白吃的午餐」?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這正應了「天下那有白吃的午餐」那句話。這是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傅利曼宣揚的觀念,經高教授的引用,很快地變成一句中文俗諺。
比方某種理應上漲的物品,由於政府補貼而維持低價供應;這些政府貼下去的錢,難道不是全體納稅人在負擔?雖然大家會因價格平穩而高興,但是本來能在別處發揮作用的這筆錢,現在就消失不見了。而且這項物品也許不是所有人都會用到的,或者是有人用的多,有人用的少;一補貼下去,豈不等於不常用它的納稅人,在幫常用的人付錢?
像這樣的看法與一般人的直覺想法頗有一段距離,因此不少人起而攻之,認為高教授提倡「高物價」、「高學費」,不顧升斗小民的疾苦。
「溫暖的心」要有「冷靜的腦」配合
若用高希均的話來說明,造成這種看法的原因是「溫暖的心」太過膨脹,一時掩蓋了「冷靜的腦」。
他認為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經濟人」和「社會人」的綜合。「經濟人」代表我們講究成本利潤、精打細算的這部份,「社會人」則代表追求社會公平、同情弱者的那部份。當我們考慮事情時,這兩部份的思想便同時運作,有時候「經濟人」佔上風,有時候「社會人」佔上風。
最理想的狀況是兩者平分秋色,一方面社會人「溫暖的心」想到低收入民眾需要照顧,一方面經濟人「冷靜的腦」想出利用資源最有效的方法。
以公共汽車票價為例,高教授認為,如果要公車維持某種適當程度的舒適、便捷,成本是多少,票價便應根據它來訂。這是平衡的經濟人的做法。而平衡的社會人的做法是,對於那些出不起這樣價錢,又必須坐公車的人,就由政府直接給他們津貼,或者讓他們免費乘坐。
直接以現金補助或救濟,而不採取其他干預價格的措施,是高希均所深信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引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和「經濟人善用資源、社會人扶助弱小」的道理,高希均另外還有一些近乎匪夷所思的提議。
「留學存款」和「開放高中女生出國」
其一曰「留學存款」:凡是公立大學畢業,在國內工作不超過四年,而出國留學者,必須先交一筆相當於大學教育成本的錢,稱為「留學存款」。譬如,假設政府每年負擔一名公立大學學生的教育費用是五萬元,一畢業即出國的人就需存廿萬元;做了兩年事走的,則存十萬元。回國後,再以複利計息歸還。清寒學生免存,甚至可以得到免息的「留學貸款」。
高希均認為此法可以使不回國的留學生歸還國家部份教育費用,也可鼓勵大學畢業生先做幾年事再出國。
其二是開放高中畢業的女生出國(男生因兵役關係不可行)。他說:「反正很多人念完了大學一樣要出國,還不如讓她們早一點走,可以省下名額給沒有能力或不想出國的人念國內的大學,也可以使政府把錢投資在其他人身上;早出國的人家庭經濟能力好,就由她們自己負擔教育成本。」
對這類異乎尋常的想法,有人批評道:「高先生近年來一直倡言『合理調整價格』和『凡事皆有代價』,這是令人深省的觀念,也使社會得到很多啟發。但是,一個好的觀念不一定能套用到所有的事物上,我們應有所取捨。」
言論之外也有行動
除了持續提出各種觀念和建議,刺激思想,他也以實際行動在國內做了不少事。高希均自己認為,他涉及國內事物的深淺程度,可以拿一九八○年作為分水嶺。八○年之前,只有部份參與;之後,就多了很多。
一九七○年代屬於前一階段,高希均每年利用暑期回國,做了一些人力資源、教育經濟的研究,一方面由經合會出版學術研究報告,另一方面在報章上介紹相關的觀念。
當時他發表在報紙雜誌上的評論,後來結集為四本書。同一時期,他也編了三本論文集,介紹美國的一些學術思潮。在其中一本「現代美國行為及社會科學論文集」的序裡,高希均寫道:「論文集的每一位作者都是在臺灣受完大學教育以後,再來美國深造的。我們對國內的學術發展是既關切又充滿熱望。我們希望透過知識內流這個途徑,來表達我們的心意。」
提倡「知識內流」
「知識內流」意思是由海外的知識分子,有系統地把自己那一門學問,以中文寫成文章和書籍,或是把發表過的論文、著作譯成中文,介紹給國內的學術界,「刺激國內學術研究風氣,加快知識交流的速度」。
他自己在一九六二年便以中文出版了「經濟發展導論」,是國內第一本介紹這方面的書。當時高希均寫這本書,是利用拿到碩士,準備繼續修博士的暑假。他笑著說:「能在一個暑假裏寫成,要歸功於我兒子的充分合作。」
那時候高教授的老大兆均只有兩歲,高太太在學校做研究助理,每天要上班,高希均在家裏一面寫稿,一面照顧孩子。兒子很體諒他,每隔三個小時吃一次奶,就很滿意,從不哭鬧。三個月過完,書也寫畢,即在國內由經合會出版。
出掌生活素質研究中心
一九八○年起,他跨出了另一大步。這年八月明德基金會成立生活素質研究中心,聘請高教授擔任所長。
改善生活素質的觀念,十多年前他已提出。臺灣地區經濟繁榮,生活「水準」提高得很快,反映在不斷增加的國民生產毛額、國際貿易額、電視機的銷路、美容和理髮的次數上。但是生活「素質」的改善卻不及「水準」上升的速度,育樂設施、自然環境、社會風氣、公害防治等,都有待努力。
高希均指出,追求富裕只是經濟發展的一個過程,而不是最終目的。否則大家有了錢以後,只會造成世界一流的消費,而不會有世界一流的生活素質。事實上,國內已經產生類似的現象了。比方:我們有超過國際水準的咖啡廳、餐館和理髮廳,沒有超過國際水準的音樂廳、運動場或圖書館;我們有擴張迅速的都市,沒有乾淨的空氣、安靜的街道、舒適的交通工具。
「素質」的提昇接踵「所得」的增加
顯然,在國民所得增加到相當程度之後,人民對生活素質的要求也越迫切,除了政府要從這個角度著眼,調整支出的優先次序,高希均認為,由於生活素質涉及層面很廣,需要有系統、綜合性的研究,所以民間機構也應發揮積極的力量,協助提倡觀念、進行實證研究。
生活素質研究中心就在這個認識下成立,至今辦過十次研討會,出版了不少論文集,本身的研究人員也完成了廿七項相關研究。
目前的工作發展,以介紹觀念、鼓吹風氣、從事一般性的研究,來打開工作環境為主。「這些工作需要大量的經費、長期的資助,更需要耐心的等待。」高希均說。
創辦「天下雜誌」
八一年六月,他和朋友合資三百萬元創辦天下雜誌。「我們的理想是辦一本一流的中文刊物,以可讀性高的文字、客觀的報導、專業的精神,來分析探討經濟、生活和觀念方面的問題。」
初中時代可以一整天站在書報攤前看雜誌的高希均,始終未改愛看書報期刊的嗜好,曾經屢次為知識性的中文雜誌沒有銷路嘆氣。但天下雜誌證明了一本專業性刊物的銷路,可以不輸娛樂性雜誌。創刊號便破紀錄地再版了兩次,現在每月發行六萬七千份,最近一期一百六十餘頁的篇幅中,廣告數量超過七十頁。
擔任雜誌社社長的高希均,雖然不干預編輯細節,但他深信「文字的吸引力和影響力」,每個月都要寫一篇兩千五百字的專論,談一些具有普遍性的觀念,希望對不同階層的讀者都有所啟發。
介紹基本經濟知識
前一陣子他在天下雜誌另闢一個專欄「現代經濟觀念」。他說:「我常夢想,要把枯燥、艱難的經濟題目,寫得讓一般人看得懂。」他認為在現代社會裡,幾乎不容許一個人是「經濟文盲」;打開報紙,從稅賦變動、經濟犯罪到汽車跌價,無一不與經濟相關,因此每個現代公民都該有一些基本經濟知識。
看看其中幾個題目:「為經濟把脈的指標——國民所得的概念」、「廿世紀的經濟大難題:失業」、「人人憂慮的物價膨脹」、「經濟成長的引擎:國際貿易」,就明白他的確在盡力「不要寫得道貌岸然」。
生活素質研究中心和天下雜誌使他近年來回國的時間越長,次數也越多。現在他在威斯康辛大學經濟系,只教秋季班九月到十一月一學期。「十二月就回臺北『避寒』了。」他笑著說。
當他回臺灣的時候,兩個孩子說:「你這麼常去臺灣,我們不到機場送你了。」回美國時,朋友們也說:「你這麼常回臺灣,我們不到機場送你了。」還有人問他:「你為什麼不乾脆回來好了?」
留在國外,掌握新的刺激
高希均說:「我很『自私』,我覺得一年有三、四個月待在美國教書,在研究的環境當中專心讀書、討論,可以吸收、感應到很多新的刺激。」而且「和國外的學者、專家聯繫更直接,文章書籍的訊息廣泛,國際上各種事物的大方向也比較能掌握。」
另外還有一個好處:「別人曉得我不在臺灣爭職位什麼的,所以有時候即使話講重了,也容易被接受。而我自己也因此可以儘量做到不要太顧人情。」
被同仁形容為「活力充沛、反應敏捷」的高希均,除了美國、臺灣兩地跑,還時常到其他國家開會或參觀訪問。高夫人劉麗安女士在美國3M公司做事,也常出差到各地開會。對於爸媽常不在家,兩個孩子很早就習慣了,女兒兆安曾經開玩笑:「我結婚的時候,希望你和媽媽能趕來參加。」
旅行是愛好,也是吸收他人長處的機會
高希均說:「我這一生最喜歡做的三件事:教書、寫作、旅行,很幸運地由於工作關係,都可以常常做到。」旅行的部份經歷收在兩本書裏:「共產世界去來」和「以色列紀行」。他的遊記讓人覺得,他對當地的認識很廣泛,似乎不像是短暫的停留所能得到的印象。
他透露自己每次在旅行前,只要可能,都想辦法做好三個準備:第一,閱讀介紹該國的書;第二,和熟悉當地情形的朋友談談;第三,透過同事或朋友,先和他們在當地的熟人聯絡,安排行程拜訪政府官員、大學教授或新聞記者。而他個人觀察的重點,擺在瞭解那個國家為什麼富強、安定,或者為什麼不。然後想想有那些是國內可做做借鏡的,便發之為文。
日本、新加坡、瑞士、以色列、西德,他認為都有許多值得我們效法的地方。其中瑞士給他的感觸尤多。
瑞士面積小,多山,資源少,和臺灣的環境類似。但是他們創造出國民所得世界第一、社會秩序良好的一個富裕、安定的典範。在「『追求完美』的瑞士」一文中,高希均舉出了幾個令人深思的關鍵。
瑞士的感觸,對國家的期許
他認為,資源貧乏的地方,想要有高度經濟成長,就要靠「後天的努力」去打敗「先天的限制」。以外貿為導向的瑞士,就憑著對品質的講究,儘量增加產品的附加值,而賺得財富。
瑞士的青年透過嚴格的職業訓練、學徒制度、在職訓練,學得專長,紮實認真地工作。他們的政府管理經濟活動,是先製定周密的競賽規則,然後一絲不苟地執法;就好像裁判一樣,負責維持球場秩序,使比賽的進行流暢,自己並不下場踢球。
更令人欽佩的是,瑞士不但在工商業上追求完美,使「瑞士貨」變成高貴、精緻、優美、可靠的同義詞;在生活上也追求完美,使「瑞士人」給人誠實、守法、勤奮、合群、整潔的聯想。
臺灣的自然資源情況和瑞士相近,貿易出口導向也無不同,在我們謀求經濟成長的同時,是否也能使國民敬業精神、產銷秩序、產品品質、生活素質都像瑞士一樣,達到一流水準?
這正是一個知識分子對自己國家的期許。高希均深信國民要有進步的觀念,國家才能現代化,他一直致力的,恐怕就是把自己對國家的期許,也變為眾人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