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平衡不算平衡
「人」和「話題」正是製作節目的必要條件,受邀來賓可能是三台請不到或不願請的名單,所以才能吸引觀眾;話題也是一個比一個爭議、聳動。不過,這也是節目最為人詬病之處。
新新聞週刊發行人司馬文武說,公共論壇的節目剛開始有點意思,但什麼話題都找三黨代表,就太泛政治化了。「政治人物本來就立場鮮明,如果他在螢光幕前講出不符合黨立場的話,回去準挨罵。」
「在這樣的論壇裡面,三黨以外的聲音經常是聽不到的,如果長久以來,大家都習慣固定為『三』,那麼這樣的多元,恐怕仍然只是一種『固定分類』的貧乏現象,而沒有多元社會的豐富意涵」,張茂桂說。
旁觀者有意見,連受邀政黨都不太滿意這樣的「形式平衡」。
報載,國民黨文工會主任簡漢生就認為,叩應節目老是國民黨處於劣勢,因為,相對於在野黨支持者的熱中參與,支持國民黨的群眾相當冷漠,才會形成一面倒局面。
他們也曾經和製作單位溝通,希望議題不要太泛政治化。就拿統獨爭議來說,打電話進去的不是急獨就是急統,少有中間聲音出現,反映出來好像很多人主張台灣獨立,和一般民調結果有很大差距。
不過,為了扳回局面,國民黨今年對電子媒體的戰略是,決定全面叩應回去。黨中央打算設法鼓勵黨員和支持者多打電話。
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
以談話節目的先鋒——無線衛星(TVBS)製作的「全民開講」來說,去年八月開播,在省市長大選時紅透半邊天。主持人李濤說,那時連阿公、阿婆碰到他,都和他談選舉。
最近「全民開講」又異軍突起,先將節目拉到戶外,在全省各地巡迴,談論「台灣人需要什麼樣的總統?」;在中共飛彈演習的那段時間,又飛到金門,和金門子弟談如何保衛台灣;十月八日國慶前夕更開拔到美國東岸紐約,台美連線和僑胞大談台灣前途三小時。
以「台灣人需要什麼樣的總統?」為例,聯合晚報副總主筆蔡詩萍就強調,題目本身無危險性,但節目照例「又」找來三黨代表,加上又移到有群眾參與的街頭廣場去,受到群眾的情緒干擾,於是這個題目就「輕易地被統獨爭議、省籍情結和流派鬥爭等庸俗性反應所籠罩,不必討論,也知道沒有答案」,蔡詩萍說。
「要談台灣前途,就算全球連線大談三百個小時,也不會有結論」,新新聞指出。
「全民開講」的主持人李濤則認為,長期以來文化領導優勢一直侷限在都市,走出戶外是為了讓民間參與。
至於討論方式兩極對立,只會讓問題愈講愈混亂,他說,「任何談話節目,你寄望他在一次節目就把問題釐清,等於是椽木求魚」,李濤認為,統獨必須經過長期而緩慢的討論,他們做的只是讓大家關注這個話題,當然很可能演變成自說自話,但至少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台灣優先」。
李濤並強調解嚴前,統獨爭議被視為洪水猛獸,現在可以在同一個場合討論,這個開始,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大家搶人
「全民開講」之所以受到較多「注目」,因為它是頻道裡第一個談話性節目,也因為它有較高的收視率,所以其他節目大都以「全民開講」為假想敵。
「所有節目都面臨約不到人的難題」,在三個頻道分別製作「真相一九九五」、「有話請講」、「總統有約」三個節目的文從道說,大家都要搶知名度高的人,所以老是看到那幾個人上節目。同質性高到「幾乎可以列出一張表來」——民進黨沈富雄、顏錦福;新黨就是朱高正、李慶華;國民黨魏鏞、丁守中、程建人等。
「全民開講」和「真相一九九五」就發生過兩次搶人事件。立委朱高正本來答應參加一個節目,又改變心意;製作人晚上打開頻道,才發現他去參加另一個節目了。另一次搶「一九九五閏八月」作者鄭浪平,也是這樣。
不但來賓同質性高,各節目連話題都經常雷同。頻道開放後,百無禁忌,製作節目也不用太傷腦筋,晚上錄節目,翻開今天報紙「跟著新聞走」,那一則有爭議、比較聳動,就是了。
因此某一天至少有三個頻道都在談外交部亞特蘭大辦事處的國慶請帖,為什麼用的是「中華民國在台灣」?
「台大商研所博士班入學考試公不公平?」鬧得滿城風雨,主角呂安妮和她的指導教授台塑少東王文洋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更是吸引第四台,紛紛邀請女主角上節目。不過看完了節目,仍是一頭霧水。
創意抄襲
「不是所有專家能夠在鏡頭前把複雜的知識介紹清楚,更不是所有話題都適合做現場叩應」,社會評論家楊照說,譬如「你支持那一位候選人?那一個政黨會贏?」這種沒有太多理由好講的立場性爭論就不適宜叩應,「因為只能招來反覆類似的意見」。
而新聞立即性高的問題需要提供的是更翔實的資料,所以像「呂安妮事件」,重要的不是觀眾相信那一方的說法,而是需要專業資深記者為我們解釋新聞背景,「否則透過觀眾發問,他以為自己可以取代記者,其實是扭曲新聞定義」,楊照說。
自己也在頻道主持一個談話節目的楊照說,他能做的就是不跟著當天新聞走,也會請來賓先花時間解釋比較艱深的觀念,譬如「國際法上怎麼看待南海主權的歸屬」,雖然他發現觀眾還是會用很簡單的邏輯來發問,也發現問題一旦深入,打電話進來的觀眾就少很多,但是「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
爭議話題怎麼談?
有線電視是「吃節目的怪獸」,楊照相信觀眾對重複性高、沒有創意的節目並沒有這麼大的需求,比較是「頻道的需求,而不是觀眾的需求」。
選舉逼近,加上台灣長期存在的爭議,又是最高層次的總統選舉,統獨問題似乎無法避免,又會上場。
華衛總經理王志隆說,選舉一定會談到統獨,但他的觀察是,今年統獨問題比較不熱,「因為三黨的政見看起來都一樣,都強調安定」。
文從道也認為統獨談爛了,而且一觸及「馬上兩極化」。一邊就說我們存在台灣早是事實,是獨立的政治實體;另一邊就說台獨會危及二千萬人的安全,「超不出這兩個框框」,他也希望能避開這個話題。
「統獨表面上不會休兵,但實際上沒有太多空間可談」,楊照說,無論統或獨我們都沒有太多籌碼,再討論也沒有新意。
敏感、爭議、分歧的話題,雖然說不容易用簡單的詞彙、膚淺的邏輯和有限的時間討論清楚,但並不是說就不能探討。蔡詩萍認為,就因為有爭議,所以「愈不能讓政治人物玩政治秀,愈要謹守理性、冷靜的遊戲規則。」
有話大家說,是不是就代表多元?談話節目是不是就像「秀場」,表演完了就下台一鞠躬?選舉期間談話節目其實也可以談談這個話題。
〔圖片說明〕
P.46
談話節目儼然成為民意代表的「最愛」,有機會曝光,又能暢所欲言。
P.48
有線電視是「吃節目的怪獸」,談話節目充斥,究竟是頻道的需求還是觀眾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