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國卅五年台灣光復不久,全省人口約六百廿五萬;為滿足悠悠眾口,糧食單位日夜以如何增產為念。
現在,全省人口一千九百萬;我們卻每天為食米過剩、榖賤傷農而煩惱。

各種品種的番茄,那一種最好種又好吃?(農友種苗公司提供)(農友種苗公司提供)
稻米的昔日雄風
對愛吃西式速食的年輕人來說,稻米是國人主食的概念幾乎已經模糊,遑論稻作曾在經濟上扮演的角色了。
光復初期,為了達到糧食自給自足,農政單位想盡辦法增加稻米產量。政府實施土地改革,提高農民耕作意願;農技專家則在品種的育成方面幫了大忙。
總計卅多年來,國內共育成一○五個水稻新品種。初期,育種目的以增加產量為主;隨著農業走向機械化,適合農機作業,成了另一個目標。
不只是收割,從整地、插秧,以至乾燥都有機器分勞,稻作機械化程度為國內各項農作的第一位。
根據統計,民國七十四年糙米單位面積收穫量高達每公頃三八五六公斤,為光復時的三倍。
而稻米已不復當年身價。
由於稻作不斷豐收,加上國人消費習慣改變,攝取食物轉為多樣,飯就吃得少了。
「二、三十年前,稻米生產佔農業總生產的百分之七十五以上;那時所說的農業,大概就是指農作物,而且幾乎可說是稻米;」行政院農業委員會主任委員王友釗說:「現在所謂的『農』,已擴大為農林漁牧了。」
即使在農作物一類中,蔬菜、水果、花卉等後起之秀,也漸由配角升為主角。

成功地分散果樹結果的時間,不僅延長水果的產期,也豐富了冬季的果相。(張良綱攝)(張良綱攝)
「洋菇外匯」滾滾來
其實,台灣蔬果種類原本少;今日一般家中常見的番石榴、葡萄、木瓜、百香果、芥菜、雪裏紅等,全是改良「舶來種」來的。
引種、育種的技術不但帶給國人豐富的果蔬,還為外銷打下一片江山。民國六十六年,蔬菜出口佔所有農產品出口總值的百分之卅;而其中數量最大的當推蘆筍與洋菇。蘆筍外銷廿餘年來一直居世界第一位;而洋菇外銷至六十九年為止,領先世界十八年。
蘆筍原屬溫帶作物,引進國內時,外國專家根本不看好它可以在台灣大量生產,後因創行「留莖栽培法」,才獲得突破,使我們成為亞熱帶及熱帶地區唯一栽培蘆筍成功的國家。而洋菇原以馬糞栽培,台灣馬少,生產成本太高,後來試製合成堆肥成功,並以稻草搭建簡易菇舍,才進入經濟栽培階段;民國六十一年更推廣塑膠菇舍,使單位面積產量由每坪的十五公斤增為卅公斤。
除了引種,蔬菜改良工作也進入育種時代,作物包括胡瓜、馬鈴薯、洋香瓜、甘藍、番茄、洋蔥、花椰菜、白菜、大蒜等。最著名的例子是無子西瓜,還外銷香港。

花卉事業是精緻農業的新秀。(鐘永和)
延長水果產期
水果的一個改良重點,是調節產期。這一開始得力於果農的觀察和試驗。
以蓮霧為例。果農發現颱風過後,枝葉折斷、根部浸水的蓮霧樹,竟然長出滿滿花芽的新枝條。還不到產期——第二年夏天,蓮霧樹在冬天就開花結果了;果實又甜又紅。
學理上的解釋是:經過斷根、浸水處理,果樹的根部吸收養分,加上修剪枝條、噴灑藥劑促使葉落,反而可以使花芽提早發育。冬天結的果實,由於日夜溫差大,儲存的糖分增加,甜度也大為提高。
鳳山熱帶園藝試驗所利用學理上的知識,加上實地試驗,發展出穩定而省工的辦法:找出促進生長最適當的時間、用藥份量,以及修剪株條的疏密程度。如果一切配合得宜,每年從十一月開始採收,可以陸續生產到第二年八月。
葡萄、桃、李等的故事也很類似。
自此消費者在冬天不只可吃到柳丁、橘子;原本只在夏天現身的葡萄、蓮霧、釋迦、鳳梨、楊桃,紛紛加入寒風中的水果攤。
農民是更大的豐收者。例如原產在七至九月的釋迦,十一月在市面上的價格就不同了。因為冬天跟它競爭的水果較少,平均每公斤比正期果(正常產期採收的水果)高十元以上。
花卉事業起步較晚,但炫麗的外貌象徵似錦的前程。

育種成功的白毛鴨因為肉質鮮美、白羽毛利用價值高,迅速打開內外銷的市場。(張良綱攝)(張良綱攝)
鮮花前程似錦
去年雙十國慶慶典上,遊行花車上的三位美女備受矚目,大家爭睹她們完全用鮮花綴成的禮服。
觀眾一飽眼福,正中了「有心人」的心意;他是推動台灣花卉事業的農委會園產科。
農委會民國六十九年開始積極推動花卉事業;當時的栽培面積有一千二百公頃,到七十四年擴增為三千公頃。數字總和不嚇人,經濟價值卻不可等閒視之。「花卉的單位產值是以坪來計算」,農委會園藝科科長李金龍說。
發展花卉事業就是看中它的生產價值高。本省每家農戶平均有耕地一.一公頃,人口卻有四.五人,如何讓小耕地面積,發揮最大產能,荷蘭可為借鏡。它地窄人稠,平均耕地面積小,卻靠花卉事業大賺錢。「我們希望藉著種花,縮短非農家與農家所得的差距」,李金龍說。

豬隻品種改良的成功,以及飼養管理技術的進步,為外銷打下一片江山。(鄭元慶攝)(鄭元慶攝)
減少伐木談保育
花卉事業的發展,鮮花市場的開張,提供了另一種休閒;新興的關渡賞鳥活動,則反映林業經營政策的轉變。
台灣林業所走的路,也正是整個社會發展的縮影。光復初期,大量運用自然資源,發展經濟;待經濟成長後,行有餘力,開始回頭注意環境與生態。
林業早期曾提供大量木料、充實國庫,近年來它在農產總值的比例逐年下降,由民國四十一年的百分之六.五,降為七十四年的百分之一。甚且,山坡地的水土保持與自然文化景觀的保育等,已成為林務局的工作重點。
稀有動植物的保護、籌劃保護區,是保育工作的具體實踐。文化資產保護法中,被列為第一位特稀有動物——台灣鱒(梨山鱒),正由台灣省水產試驗所鹿港分所進行人工繁殖。
目前已成立的保護區,除了關渡水鳥區外,還有淡水河口紅樹林保護區、武陵梨山鱒保護區、大甲鷺鷥保護區、台灣蘇鐵保護區,以及出雲山自然保護區。

在近海投擲魚苗,從「海中捕魚」改為「海中牧魚」,是我國漁業發展的方向之一。(張良綱攝)(張良綱攝)
草蝦是養殖新秀
養殖是農業中新興的一項。由於飲食習慣的改變,現代人肉類、魚類、乳類的消費量大幅增加;漁產品及畜產品產值佔農產總值的比例,也跟著水漲船高,由民國四十一年的百分之廿四.九,升至七十四年的百分之五十二。
漁業在前廿年進入快速發展階段,除了供給國人消費,尚有餘裕拓展外銷。養殖的鰻魚、草蝦出口尤其惹人注意。
國內養鰻業在民國五十年代興盛起來,除少數內銷及外銷到香港之外,百分之九十外銷日本。六十八年到達巔峰,輸出兩萬公噸的成鰻,獲取一億七千多萬美元的外匯,為我國贏得「鰻魚輸出王國」的美譽;而且那幾年,鰻魚外銷都居輸出農產品之冠。
後來,日本外銷市場已達飽和,鰻魚數量供過於求,鰻價漸漸跌落。
草蝦則是後起之秀。世界蝦類需求量成長快速,海蝦產量難以突破,大好美景就落在養殖蝦身上。中南美洲及東南亞許多國家正在積極養蝦;適合生長在熱帶的草蝦是東南亞國家最主要的養殖蝦種。
早期國內的草蝦養殖並未專業化,只是以捕獲的天然蝦苗混在虱目魚池中養,屬於副產品,年產量極低。後因市場看好,及供應草蝦種苗的繁殖場出現,草蝦養殖事業在近年蓬勃發展。
目前台灣地區草蝦養殖面積佔養殖總面積的百分之十左右,產值則高達百分之廿六。外銷數量更見驚人成長,民國七十年才六十九公噸,七十四年激增到一萬四千二百餘公噸。
草蝦養殖雖然充滿美好遠景,台灣省水產試驗所東港分所所長廖一久認為保持外銷蝦的品質信譽,和降低生產成本是當前應重視的課題。
降低生產成本的困難是,幼蝦飼料的魚骨粉和繁殖蝦苗的母蝦,仍需依賴進口,尤其是購買母蝦一年用掉新台幣五億元。東港分所為了自己提供母蝦來源,在近海放流人工培養的種蝦,以期撈獲抱卵的母蝦,結果遭到漁民濫捕。廖一久認為,應重視自育蝦種計畫,以維護得來不易的外銷市場。
畜牧快速成長
由行政院經濟建設委員會編印的「中華民國台灣地區經濟現代化的歷程」一書指出,台灣農業生產由四十一年到六十九年間增加了一.九倍,耕地面積累積增加不到百分之四;可見農業生產的增加,並非靠耕地面積的增加,主要依賴的是技術的改進,使單位面積產量增加,以及畜牧迅速發展的成果。
的確,三、四十年來,畜牧業顯著地持續成長,尤以豬、雞為大宗。現有大規模養豬戶十一萬戶,年產七百萬頭豬;有一百一十萬養雞戶,年產一億五千萬隻雞、卅六億個蛋。
畜牧能由農家的家庭副業演變成專業化與企業化的經營型態,得歸功於品種改良的成功及飼養管理技術的進步。
以豬而言,台灣省畜產試驗所及台糖畜產試驗所各興建一個核心種豬場,以培育優良種豬。飼養管理上,六十八年推行養豬現代化經營示範計畫,輔導農民裝設母豬高床分娩架、仔豬保育欄等。
豬隻外銷也為我國賺取大量外匯。民國七十五年,我國冷凍豬肉在日本市場的佔有率高居第一位,金額達四億八千餘萬美元,比七十四年增加百分之廿六.七。
養雞方面,大規模養雞場陸續出現,並以企業化的經營,引進機械化設備,大量生產雞蛋和肉雞。依照民國七十四年的統計,國民每人年平均消費家禽肉量約為十八公斤,蛋一九七枚,雞類供應其中的絕大部分。
「廿年來,其他農產品時有漲價,唯有雞類價格持續下降,主要就是因為生產技術進步」,農委會畜牧處主管雞業的陳晉蒼說。
農業沒落了嗎?
在農業本身變遷的同時,我們的經濟結構也有了大改變:從農業社會轉變為工商社會;目前農業在總體經濟的比重已低於百分之十。
產值比重降低、農村人口外流,與快速成長的工商業相對照,農業似乎成了一個沉靜的部門。還有人下了結論:農業沒落了。
果真如此嗎?卅年發展略窺,它只是光芒被工商業掩過,農業其實從沒停下腳步,而且它也永不可沒落。
民,畢竟以食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