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的傳奇

文‧王家鳳　圖‧鐘永和

1984 4月

圖1：環亞飯店的門衛穿紅色制服。（鐘永和）

以往大家提起「制服」，就會直覺地想到一群群勞苦功高、勤懇踏實的「制服族」——軍人、警察、郵差、學生……。「制服」也曾被許多人視為「式樣老、剪裁粗、價格低」、且「不合身」、「不得已才穿」的衣服。

近幾年來，一批新興的「制服人口」興起；經過專家設計、款式新穎的「制服」，一躍而成各行各業出色搶眼的標幟。

辭海中「制服」的定義是：「制者，法度也。依定制所製之服裝曰制服。如軍警、官吏、學生都有制服。」道出了制服「標準化」的特點。

制服應是起源於軍隊，約有二、三千年的歷史了，當時顯然是為了「辨識」敵我，甚至有某種特殊防禦功能的服裝。

來來大飯店大廳接待員的制服，十分別緻。（鐘永和）

一樣的服飾，能產生約束力

就像「孔子家語」中提到：「介冑執戈者，無退懦之氣，非體純猛、服使然也……。」不但介紹了軍服，同時也道出制服能產生約束力的功能。

中國服飾學會理事長王宇清說，中國人向來以禮治國，最重視服裝的法度。代代立史，都有「輿服志」一章，詳細記載當時穿著的規矩。皇上怎麼穿、后妃怎麼穿、軍人怎麼穿、大臣怎麼穿……，都有一定，無論顏色、款式，皆不可混淆造次。

一般人印象最深的，恐怕是明代以來的百官朝服。大臣們穿著式樣相同的制服上朝，而以胸背部份「補」中的紋飾來區分品級：文官用鳥類，武官用獸類，各有定制。

再談近代人的制服。

當年在大陸上，從民初以至抗戰，軍人、警察、郵差、護士……都穿制服。公務員則多穿中山裝，但並不是非穿不可，只因當年物資缺乏，中山裝樸實耐穿，於是成為公務人員喜愛的服式。

就學生而言，大陸幅員廣大，穿制服的情況各地不同。就少數穿制服的公立學校而言，高中男生多穿類似中山裝的學生服；高中女生或著寬鬆的藍旗袍，或穿藍色斜襟上衣，下配黑色褶裙。有的初中學生穿「童軍裝」：黃卡其上衣，黑褶裙（男生則是卡其褲），藍色領巾，並掛領章或胸章，神氣得很。

大學生穿制服的更少，似乎只有當時　蔣公任政大校長時，為學生定制了夏黃冬黑的中山裝，男女皆同，成為一項特色。此外，大都會中洋派的教會學校，也有比較時髦的西式制服。

在那個物資缺乏、紡織業也不發達的時代，穿制服既不會被視為「約束」，反而是件得意的事。而不穿制服的學生，所著服裝式樣也大致相同，顏色不出白、灰、黃、藍、黑……。因此並無「奇裝異服」或「忒過花俏」之虞。

圖3：全錄小姐上班一律著格子外套。

穿制服的人多起來了

中央政府遷臺之後，制服的形象鮮明起來了。學生穿制服一事，實行得非常普遍。回想起來，當時的學生制服還算多樣化：小學生雖不出藍白黑黃的色調，但各校多有不同的搭配與特色。尤其當年敦化國小女生的制服是：藍色背心裙、白襯衫、打個鮮紅領結，小女生穿來挺活潑可愛的。

中學生裡，市女中（金華國中前身）的制服是：白底鑲紅邊的大翻領，前面加條鑲紅邊的領帶，中紮白色腰帶，下面是黑色寬摺裙；男生中大安中學的天藍色校服，也都頗具特色。

至於高中女生，北一女的綠制服聞名卅年，據說當時是為防空顧慮而設計的，後來成為榮譽的象徵。二女中（中山女中）的白衣黑裙、景美女中的黃衫黑裙，也都有不同的徵別。高中男生的制服則簡單得多，幾乎都是卡其衣褲或白襯衫、卡其褲。

圖4：華航男性空服員從今年改穿雙排扣西裝。

當年的制服以儉樸為原則

當年社會民生不似今天繁榮，學生制服概以經濟、儉樸為原則，實稱不上好看，但當時孩子們能在過年時添一套新制服，就高興得不得了。

當年許多人家的孩子除了制服外，也少有其他服裝，上學、家居、上街、做客、甚至喝喜酒，都是一襲制服走天下，實是簡單明瞭，當然也沒有「制、便服之爭」。

學生之外的「制服族」，多半是勞苦功高的一群——軍人、警察、郵差、車掌……等。他們的制服，是明顯的職業標幟，至於制服本身，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似未顧慮到美觀、舒適等現代衣著的觀念。

當時的紡織業還不發達，制服厚重、耐洗、耐磨的料子，洗來相當辛苦，而且都得熨過。

圖5：旗袍是華航空姐的標幟。（鐘永和）

學生制服未能跟上時代的進步

到民國五十五——六十年間，隨著國內工業的進步，尼龍、特多龍、太子龍等「化學布料」出現，制服才到了免燙時代。

奇怪的是，學校並沒有充分運用這紡織業進步的優勢，為學生設計些漂亮又舒適的制服，反因國中興起，看到的幾乎清一色全是白衣、藍裙（褲）。

但在學生以外的領域中，我們看到了制服的變化。民國六十年以後，國內經濟飛躍成長，大家較有餘力講究穿著，價廉物美的衣物比比皆是。

公務人員好些年不做制服了，此時也因財政的寬裕，並期望為公務人員建立新形象，於民國六十二、三年時，行政院率先為員工制作簡單、大方、實用的青年裝，公務人員穿來顯得朝氣十足。

也因為社會的發展、繁榮，各業興起，有許多新的服務性工作，為讓社會大眾留下鮮明的印象，各著不同的制服。這些制服設計較前精美，員工穿來很能代表工作的特質，諸如：售貨小姐、電梯小姐、售屋小姐、美髮師、侍應生……等。

圖6：這是船長的制服。

制服成為企業形象的標幟

同時，由於社會的進步，競爭也愈形激烈，公司機構多走上企業化的經營、科學化的管理，講求企業形象、重視公司文化……，「制服」於是在這種背景下，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各行各業。

如果要為中華航空公司的制服找一句適當的廣告詞，那麼「橫跨二代，永遠領先」並不算誇張。從民國四十八年起，華航空姐的旗袍制服，就成為公司突出的形象。

圖7：台北金融家聯誼會業務代表的制服搭配黑白與藍白細格。（鐘永和）

華航制服大方、考究

「華航制服分為空勤、地勤二種，二者都是由資深空服員組成的小組負責設計與決定樣式。」華航空服中心副主任王磊表示。

一般說來，華航每兩年換一次制服，但是廿多年來，女士一直是旗袍未變。其間也有人建議更換式樣，但最後大家總認為，旗袍最能代表中國女性的端莊、嫻雅，不宜改變。「旗袍的樣式固定，較難作大幅度的改變，我們只有設法在配色、長短、襟扣上變花樣。」王磊說。

空姐的制服除旗袍、外套，還包括大衣、皮鞋、皮包、圍巾、和服勤時穿著的圍裙和半高跟鞋。今年的樣式是：粉紅旗袍配棗紅外套、秋香綠旗袍配墨綠外套、黑色墊肩大衣、深藍皮包、黑色勾金皮鞋和染畫牡丹的圍裙。王磊表示：「空姐在國外就代表國家的形象，因此要格外注重制服和儀容。」

圖1：憲兵著新制服——淺橄欖色上衣、橄欖綠長褲，英挺威武。（鐘永和）

空中少爺改走親和路線

空中少爺的制服，今年作了大幅的變動。空服中心組長藍志光表示，過去男性空服員的制服，多保持軍事化的設計，並以袖口橫槓辨識階級，從未更動。「但近年來男士的服裝、髮型都有很大的變化；尤其是現代的髮型，配上軍事化的制服，實在格格不入。而且軍事化制服權威有餘，卻缺少親切感，因此今年的新制服完全捨棄傳統樣式，改以不同顏色的西裝來區分類別和階級，比如：空服員穿藍色、座艙長穿淺藍、空服長穿棗紅……，更加多樣化了！」

地勤人員由於工作性質較單純，制服比空服員簡單，仍以旗袍和西裝為主。臺北分公司秘書丁兆幗介紹今年的制服是：女士春夏淺藍旗袍、寶藍外套，秋冬大紅旗袍、深藍外套；男士夏季淺藍襯衫、深藍西褲，冬季白襯衫、藍西服，並打上印有華航標幟的領帶。

同樣代表速度的鐵、公路局服務員的制服，就保守多了。但莒光號小姐的粉紅套裝、小領結、和國光號小姐的藍色套裝，仍然讓乘客感到親切可人。

圖2：海軍係國際軍種，因此仍然維持傳統的白制服。（鐘永和）

百貨公司的制服各有特色

近年來大型百貨公司林立，售貨小姐的制服也頗講究。

永琦百貨以綠為制服主色，配合綠色系的裝潢和購物袋，形象頗為一致；芝麻百貨走流行路線，制服樣式較為大膽，有陣子連時髦的乞丐裝也上場了；遠東公司則是清爽悅目的白底藍點襯衫配藍窄裙；……當今百貨公司制服不勝枚舉，各具特色。

大部份百貨公司的制服，都由公司所屬企劃部門的美術人才自行設計，像環亞百貨這一季的新制服，就出自企劃部黃良惠之手。新制服分辦公人員、服務員、營業員三種，由於董事長鄭綿綿特別強調端莊、穩重的企業形象，制服設計就以深藍為主色。

辦公室的男士是藍西裝、斜紋領帶，女士則為藍套裝、蝴蝶領結。電梯小姐、接待小姐等服務員的制服，也是深藍色洋裝，但鑲上白邊，小翻領上繫個白蝴蝶結，加上白手套、圓盤帽。營業員的制服則是深藍小立領外套式上衣，配同色窄裙，上衣綴有雙排金扣，袖口則鑲上兩條金槓，黃良惠說：「這是傳統服務業的象徵，能給人信心和安全感。」

圖3：男士制服以深藍色西裝最為普遍。（鐘永和）

飯店人員的制服最多

飯店制服恐怕是各行各業中款式最多、也最花俏的。尤其在觀光大飯店中，從門衛、大廳櫃臺小姐、各餐廳侍應生到客房部服務人員，少說也有幾十種不同款型的制服。

每到觀光季節，許多大飯店競相為門衛塑造突出的形象，從瓜皮帽、絲背心，到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打扮，無奇不有。而飯店中附屬的各個餐廳，也多各依口味，出現穿著世界各地傳統服飾的領臺員、侍應生和領班。

真正最為飯店重視的，其實是大廳接待員的制服。她們負有接待來賓的責任，代表著服務親切、有效率與可信賴。

臺北來來飯店大廳接待員的制服，出自名服裝設計家王榕生之手：大紅絲質襯衫、翻紅領的白外套、窄裙、紅色細腰帶，領口斜繫絲質鮮紅領結，給人明麗、幹練之感。也因為她們經常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因此重視制服的時代感，更換也極頻繁。

圖4：大飯店的中餐廳服務人員多著中式傳統衣著。（鐘永和）

售屋小姐的制服多走高級路線

為期所建大批房屋順利銷出，建築公司聘有許多善於推銷的售屋小姐。針對所售屋宇品級的不同，售屋小姐也有不同的制服。品級愈高的華廈，售屋小姐的制服愈時髦、端莊且高貴。

早期「臺北房屋」售屋小姐的制服，由名設計師王碧瑩設計，她選用高級毛料，創造了米白配桔紅的制服，頗受矚目與好評。

化妝品專櫃小姐也一向走在時代尖端。因為化妝品本身就講求時尚，專櫃小姐的制服更是時尚的先驅。

圖5：穿著漂亮制服的化妝品專櫃小姐正在為顧客化妝。（鐘永和）

化妝品專櫃小姐的制服走在流行的尖端

一般說來，看看化妝品專櫃小姐的制服，即可知道今年時裝流行的訊息。像今年流行的紅白、黑白、紅黑配色，和領口的絲巾，也就是她們今年服裝的共同特色。

另外像「臺北金融家聯誼會」的業務代表，他們負責招攬會員（會員須繳納新臺幣五十萬元的入會費），更為奉行「人要衣裝」的哲學，制服也格外用心設計：女士穿黑白細格外套、黑窄裙，男士則穿深藍色西裝，內配藍白細格馬甲，出入二人一組，奪目得很，對工作也有很大的幫助。

圖6：銘傳商專特為國慶閱兵制作的女生制服。（鐘永和）

制服可給顧客效率、權威的印象

全錄公司臺北門市部陳麗雲的一番話，最能說出制服對業務代表的重要性。她說：「外勤與櫃臺人員，是與客戶接觸的第一線，衣著上整齊劃一，最能代表公司的信譽和精神。俐落的款式、明朗的色彩，往往能給顧客良好的印象。而且穿上好的制服，能提高工作效率、保持愉快的工作情緒，走在外面，更是最有效的宣傳。」

辦公室職員的制服則較傳統且保守。

中油公司曾結合兩年預算，請著名服裝設計師設計制服，他們事先就提出幾個原則：顏色要樸素大方；式樣最好簡單保守，適合經年穿著，不易為流行淘汰；但質料要好，才會挺且耐穿。於是制作出傳統的三件頭套裝，但領口、袖口的配色布設計，卻點出了時代感，相當出色。

一家輪船公司女職員說出穿制服的好處，她說：「本來我們公司沒有制服，女同事每天不是七分褲就是荷葉領，主管總覺散漫不宜。但市售成衣式樣多，老闆無法確切控制穿著品質，因此決定給大家做制服。當大家穿上磚紅系列的套裝後，辦公室的氣氛頓時煥然一新，自然而然地有紀律、有效率多了。」

圖7：百貨公司電梯小姐的制服多給人親切活潑的印象。（鐘永和）

制服造價大為提高

也正由於老闆重視制服、員工愛穿制服，制服於是成為公司的一項福利，也是有制度、有效率、觀念新、做法新的象徵。大部分公司都很肯為制服投資，因此過去那種翻時裝雜誌選樣式的時代過去了，主管們都希望經由專家之手，設計出最具特色、最能代表公司文化、也最具功能的員工制服。

目前一般女性夏天制服的造價約在四千元左右，至於男士制服的價格，承包國內許多公司男制服的適雅西服經理馬克勤表示：「現在的制服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嘍！男士西服變化雖不大，但客戶要求的是精緻的手工、舒適的襯堜M線條上的時代感。許多公司做起制服都是大手筆的投資，平均起來，每套大約是七、八千元。」

圖8：木柵國小的新制服是小圓領、淺藍細格襯衫，外加V字領藍色外套。（鐘永和）

學生制服也有改變

除了這批新興「制服人口」帶來多彩多姿的新制服，傳統「制服族」——學生、軍人、警察的制服，近年來也有了新面貌，或正在醞釀改變。

高雄市立海青工商今年的新制服極獲好評，男生是淺藍上衣、深藍長褲，再打上藏青領帶，外加與長褲同色的西裝外套；女生上衣與男生同，下著紫藍粉紅格子裙，繫藏青花領結，著灰色及膝毛襪。

海青工商校長林顯茂以為高中生應穿著有美感的制服，他說：「這個年齡的孩子，對自己的外表比較敏感，很渴望追求美。學校為他們設計漂亮的制服，可使他們穿得愉快，也學著品味穿著之美。」

國小學童的制服也有不少改變，許多學校都聘請專家設計，制作出的制服並不比傳統的貴，卻漂亮得多，穿的人、看的人都歡喜。以臺北市的國小為例：景新國小的紅藍格子上衣、白短褲；日新國小的白襯衫配牛仔背心裙、牛仔褲；景美國小委託輔大織品服裝系設計了黃色海軍領鑲綠邊的襯衫，和墨綠短褲、裙褲；木柵國小請王榕生設計了細藍格襯衫，加天藍背心裙或天藍短褲；……小朋友穿來像鮮嫩的小花小草，清新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