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生一世的文學學生
對一位寫過六十多部小說,近30部傳奇、散文、童話的專業作家來說,是絕不會同意「天才說」的。
「搞文學的,有兩種,」司馬中原細細說明:「一種是天才型的,非職業作家,像沙岡,一輩子就那本 《日安憂鬱》,把一生最精采的那段經歷寫出來,再來就沒了。一種是抱筆以終的職業作家,像托爾斯泰,要寫出一本《安娜卡列妮娜》,一本《戰爭與和平》,需要多少文化、歷史和社會結構的知識;需要對俄羅斯這塊土地,對土地上的人民,生活的知識有多少了解?!」
司馬中原以寫實的基本功寫出年少時刻骨銘心的所見所聞,這有賴他超乎常人的記憶力,然後更進一步,透過上天入地的閱讀和生活體驗,不斷延伸與擴展小說的邊界。
他回頭評論這漫長的小說之路,「小說,小小的說一說,不能大說。一開始我把小說寫成大說,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自己跳進去說話,慢慢發現這樣不行,失掉了小說的純粹性。」
於是他體悟出一種表達方式,小說家孕育故事,創造人物,必須讓人物自己說話、自己演自己,所以小說家的功課就是「向四面八方學習」——從正面學,從反面學,從上面學,從下面學,讓愚昧的人說愚昧的話,聰明的人說聰明的話,「所以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老師!」
如果以演戲類比,小說家就是在他創作的小說裡扮演各種角色,既是六指兒貴隆,是俠客歪胡癩兒,也是孤女銀花;小說寫到最後,有時人物自會脫韁而去,自己發展故事,推翻小說家預立的大綱,「所以我也向小說中的人物學習,」司馬中原說。
願好故事長存
司馬中原能認同學院派的說法,寫小說不等於說故事,必須注重結構和形式,「但真正的形式必須根據內容來決定。」因此他不認為「說故事」的方法落伍,「只看你能否把故事說得入情入理、精采生動罷了!」
當當代小說家們因為「不會說故事」而失去讀者時,司馬中原卻帶著悠遠古老韻味的小說前來與我們重逢。「如果讓我活著出來,我一定要認識這個民族,要把一生對歷史文化的經驗傳給下一代!」年少時抓起故鄉泥土立的誓,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