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自開始照相起,我都沒有像這陣子一般,懷疑自己拍的照片的真實虛擬本質。
念書的時候,就已經被教導:歷史,不過是欺枉,是片面之詞而已,一種既非真亦非假的懸浮物。我很早就如此相信,但卻到最近才發覺。
攝影亦如是,我斷斷續續做了幾年的攝影記者,也試著記錄一個布農族村落的生命史。有人說,新聞是明天的歷史,可是,明天的歷史會是今天我所知道、認為的這樣嗎?答案當然是令人沮喪的否定,這種沮喪情緒給我帶來近來對攝影的懷疑。
或者應說得確切點,是對於紀實攝影的懷疑。
因為在我成長的年代,他們告訴我攝影的紀實使命,以及,紀實到後來成為一種道德戒律,一種精神要求,一種意義來源;而為了社會紀實,愚蠢的我有意無意地漠視自我,視虛擬抽象如黑暗中的惡靈。也可能是我的無知與誤解,造成自己茫然不知所措的窘境,載浮載沉地漂游著。
自己是什麼?自己在哪裡?在困頓中,這時代的每個人都在努力尋找,我更是如此。
「就從眼前的境況開始吧!」這樣告訴自己。從虛擬中尋找真實,真實中肯定虛擬,在茫茫社會中找空白的位置把自己擺進去,於是自此開始,攝影不只是照相,照相應該是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