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六年前,溫榮坤隻身「逃」到苗栗南庄鄉落腳,從少年走到壯年,歷經三十年窮困歲月,幾度在累垮和虛脫的邊緣挺住,只求一家子溫飽無慮,好好活著。
窮日子的煎熬或許只有熬過的人才能深刻體會。在廿年前糧食僅夠糊口、連遮風避雨都成問題的時節,溫榮坤就已經伸出了布施濟貧的援手。從給一個人一碗飯,到現在扶助一百多戶貧苦人家,他的訪跡踏遍南庄山域。認識的人喊他「阿坤伯」,不知其名的喊他「好心人」,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地下鄉長」嘛!
南庄鄉,是「窮縣」苗栗中的窮鄉。
層巒疊嶂,可耕地稀少,林場與煤礦兩大物產曾造就南庄早年的盛況;但近幾年由於礦藏殆盡,採挖的成本收益不成比例,礦坑紛紛封了;伐林規定也因限制嚴格,木材業益發蕭條。隨著兩大產業式微,過去因山中自然條件發展出的繁殖魚類、培育樹苗、種植香菇、蘭花、油茶,及飼養雞鴨等地方副業,竟升格為主要的經濟來源。一年不如一年的鄉稅收,反映了地方發展的沒落。
山裡活計減少,勞動人口大量投向都市。二十年來,鄉裡人口從民國六十四年的近兩萬人,到八十三年統計的一萬三千八百人,足足少了四分之一。扶老攜幼離開的不少,但更多的是年輕人單槍匹馬下山打拚。號稱保有苗栗縣內最原始山林風貌及居民生活形態的南庄鄉,所謂純樸,便是艱困的生存環境、散落的老舊磚房、以苦力換取溫飽的人們,和一些被遺忘在青山懷抱裡殘喘餘年的孤伶老人。

(右)溫榮坤流離艱辛的前半生,使他深刻體驗到窮人的痛苦,而發願布施牆上的獎牌都是他養蘭的成績。(張良綱)
無名氏的米?
假日的獅頭山香客如織,住在山腳路旁窄巷裡的三級貧民高世榮清晨六點多就上山來了。八十二歲矮小黝黑的他看起來還算硬朗,只是眉頭糾結,家裡有智障老婆和一個十歲小女兒,每月八千塊的退伍金加一千四百塊的低收入戶補助只夠糊口,因此撿廢保特瓶、假日向遊客乞討,所掙的分文都是貼補家計的重要來源。他抱怨著:「廢保特瓶一隻可賣兩塊,但最近不知怎麼搞的,越來越難找,向遊客要錢不好意思,但沒辦法呀,不過遊客給的也不多」,話一轉:「還好有個溫先生會帶米帶錢來看我們,幫助不少哪。」高世榮不知道「溫先生」的全名,但接受他接濟已近四年。
住在高世榮隔壁的八十三歲老阿婆彭黃琳妹,兩個月前在姪子的協助下從山裡殘破的煤礦宿舍搬進現在的磚房,她的兩個兒子一在台北開計程車兼義警、一到泰國成家立業,「不知道有幾年沒回來啦」,她歪著頭,數不清多久沒見過兒子,「人沒回來,也沒寄錢回來。」幾年來毫無收入的獨居生活,使她被列為二級貧戶,一個月能收到三千八百塊的補助,但求醫的車費藥費則是負擔,多年來,總有人定期送米送錢給她。「不知道他是誰,大概是鄉公所的吧?比我兒子還好。」
高世榮和彭黃琳妹並不知道,他們兩戶都已被「溫先生」列在他的貧戶名單上。
在南庄鄉,問起溫榮坤三個字大概沒幾個人知道,但提起「鐵牛坤」名號就響亮了。一、二十年前,溫榮坤駕駛著鐵牛車載運砂石、竹子、磚塊上上下下勤奮奔波的情景,是許多南庄人的共同記憶;而近幾年,他救助貧苦的故事則在街坊上耳語流傳。

高世榮一個二十多歲兒子早已不知去向,偶爾回家也是伸手要錢,如今家裏只剩下他和五十多歲的智障太太,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兒高惠珠。小惠珠喜歡上學,在學校是風紀股長,「我以後長大不要像哥哥那樣」,她賴在母親身邊說。「溫爺爺」來訪,母女倆興奮地跟來客做鬼臉;隔壁獨居的阿婆彭黃琳妹對送米來的人,頻頻鞠躬說:「長命百歲呀!」(張良綱)
阿坤伯的筆記
過去年輕苦幹的「鐵牛坤」,現在已經五十九歲,大家改口稱他為「種國蘭的阿坤伯」。在中港溪上游大東河岸的山道旁,一座鐵皮棚連著磚屋、水泥房的普通民舍,就是溫榮坤的家。
憨厚殷實的笑容、結實健壯的體格、樸舊的白衫長褲、兩腳腳跟習慣性地踏在鞋外,「阿坤伯」看來如尋常鄰家阿伯。早上有人向他通報一戶人家家境危急,他帶了三名鄰居婦女前去「察訪民情」後剛回到家,正在沖茶歇息,一面拿出他的貧戶名冊,架上老花眼鏡,一板一眼端正地將這筆新資料登記在案。
「我認識他幾十年囉,知道他的性子:硬直不會騙人,心腸又熱,是大好人啦」,鄰居太太張雲妹說。她先生在鄉公所上班,家境頗豐,三年前她聽溫榮坤說起鄉裡貧戶的窘境,主動要求加入濟貧行列,而像她這樣的熱心人並不在少數。「當時我養了兩百頭鵝,年節的時候殺來賣,阿坤哥說要做愛心工作就不能再殺生,結果我只好把鵝養到老死為止。」
其實,阿坤伯扶弱濟貧的工作已進行了二十年。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筆記本,未曾上學讀書學寫字的他,自有一套書記方式,他如小學生寫日記般,記下了所有他經手的佈施流向和助人事跡:
「彭鳳嬌三歲時掉在水中,溫榮坤本人看到馬上跳下去救起來,彭鳳嬌的媽媽說謝謝阿坤」
「李土基的孩子騎機車撞到羅山雄的弟弟當時休刻(休克),溫榮坤本人看到馬上急救救醒了送到長庚醫院。醫好了他的媽媽和他的哥哥來到我家說謝謝」
「南江村2鄰20號陳貴順(白米2包)沙拉油2桶(洗衣粉2包)壹千元正」
…………

這幢破舊陰濕的老磚房,過去是豬舍牛圈,現在則是高世榮一家遮風避雨的窩。(張良綱)
窮苦裡出身
打破了濟弱佈施屬於宗教團體或富裕人士專利的慣性印象,溫榮坤文句不流暢、間夾著錯別字的紀錄看來極為真實。「我自己曾經是『台灣省最窮最慘』的人,我知道貧窮和不幸的痛苦」,聽阿坤伯講半生故事,連相識數十年的鄰居太太也聽得戚惻入神:
溫榮坤原是南庄山腳下三灣鄉一戶窮工人家的長子,十三歲那年發生家變。「四個半月內,阿公、阿婆、媽媽連續病死,全家死氣慘慘,大家都說我們房子不吉祥,為了保命,我決定離家『逃命』。」十三歲的少年,全身除了一條短褲外一無所有,風塵僕僕步行了五個小時,到南庄投靠承包營造工程的舅舅。
白天挑磚石造路建橋做工,晚上疲憊地回到工寮,同伴都是山裡的賽夏、泰雅族原住民,整年見不到平地人。寂靜的夜晚,他想起生前疼他的阿公阿婆和媽媽,常常忍不住哭起來。
寄人籬下,阿坤沒拿工錢只賺飯吃,被舅媽打罵是家常便飯,飯裡常拌的是鹹菜、蘿蔔乾,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才轉到一家碾米廠當夥計。
阿坤進碾米廠後,一年的酬勞有六百斤穀。白天殺豬、碾米、扛米,晚上因為老闆家沒有多餘的床墊,阿坤就睡在神桌底下,冬天夜晚被木板牆縫灌進來的寒風刺得直打哆嗦的感覺,他至今仍然記得。
阿坤十八歲那年,老闆看他勤奮可靠,便將米廠交給他總管,此時他開始自修算術、寫字。米廠的生意越來越好,他的年薪米糧升到一千兩百斤,全數運下山給父親。一個客人看他勤勞老實,主動要將女兒嫁給他。於是,他在一棵大樹下,用木板築牆、香蕉葉鋪頂蓋了生平第一間房子。租不起轎子,他到岳父家帶著新娘走路進門。模板釘成的床舖上連一條棉被都沒有,夫妻兩個蓋著雨衣取暖,直到第一個孩子出世,才從父親那裡拿來一條舊被子。

廖羅月維八十二歲了,帶著四個外孫流落在苗栗縣銅鑼鄉第九公墓旁的萬善祠裏,這是祭奉無主亡魂的小廟。阿坤伯去送米的這天,她女兒已經四個禮拜沒回來看他們,阿婆正愁著身上僅剩下七十元,而孫子卻在一旁吵著要買冰棒。和鄉公所情商住在萬善祠,代價是要每天打掃:阿婆上香敬茶,孫子們則負責燒紙錢。坐在埕前看著天真無邪的孩子,阿婆說,她現在最大的心願是活久一點,以免女兒把孫子們賣掉。(張良綱)
讓老婆孩子活著
為了賺錢,阿坤轉到煤礦坑挖煤推煤車,並在礦坑外泥地上蓋了他們的第二間房子,同樣是竹子木板屋,下雨地上還會滲水。
民國四十八年的「八七」水災是溫家碰到的第一次天災,大半夜山崩了,夫妻倆挾著三個孩子倉皇逃出,過後,阿坤讓老婆孩子吃河床邊大水漂來的蕃薯,自己則整整十六天僅靠青菜裹腹。
結婚後的十年間,六個孩子接連出世,阿坤忙著餵飽一張張嘴,到了四十歲家計仍只在溫飽邊緣。政府要徵收土地開馬路,溫家領了一萬多塊離開礦坑口,他買了一個帳棚到一處龍眼樹下搭起新家,同時向農會借錢和大舅子合夥買了一輛鐵牛車,上上下下幫人載運竹子砂石磚塊做苦力。經年累月過勞,他幾度在工作時累出鼻血。
龍眼樹下住了兩年,一天下暴雨又沖破了家,於是阿坤帶著全家來到現址搭起鐵皮屋,繼續又開了十多年的鐵牛車,由於業餘的養蘭事業漸有所成,於是磚房蓋起來了。好不容易孩子長大各自成家,家裡經濟穩定,十年前再加蓋水泥房,就是他現在的家。

房間堆滿陳年家當和壞了的電視機、收音機、卡拉OK伴唱機,阿婆跟小孫子每天擠在這裏相擁而眠。(張良綱)
將心比心「管閒事」
「看到貧窮的家庭,想想自己受過的苦,會想去保護他們,幫助一個家庭撐起來」,阿坤伯的出發點只是最單純地將心比心,而太太也無怨無悔地支持他。
民國六十七年,阿坤伯還住在礦坑口時,鄰近一戶家無四壁、只有四根柱子一片屋頂的家庭有人凍死,他就出面號召募款,幫助這家人把牆壁築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管閒事」。
礦區普遍貧窮,過年時夫妻倆炸年糕分送、偶爾買米買肉去探望比他們更窮的人家。一個單身老人看他性格慷慨,常跑來叫窮,身無現款的阿坤不忍,乾脆讓他住到家裡,一「養」就是五年。
翻開筆記簿,最早的記載是民國六十七年,一個十六歲鄰居少女要喝沙士卻誤飲強鹼水,喉嚨大量出血,阿坤和七個朋友捐錢買血。最後這個女孩還是死了,而阿坤的筆記卻從此開始一頁接著一頁。
阿坤伯忖量自己已衣食無慮,每個月約五萬塊的養蘭收入扣掉夫妻的生活開銷,至少還有三萬塊可以拿出來捐助,「孩子也自立了,越想越不怕」,他乾脆把貧戶救助當作正業,還跑到鄉公所要低收入戶名單,挨家挨戶察訪親證。去年,發生阿坤嬸腦溢血、兩度被醫生宣判無救卻奇蹟似康復的怪事,讓夫妻倆對佈施濟貧更加充滿信心。

黃張九妹八十一歲,被丈夫遺棄、兒子死亡,已在殘破的老磚房獨居二十多年;由於她至今還是「有偶」身分,因此無法取得低收入戶證明。這天,她正蹲在走廊上揀米桶裏的米蟲,旁邊陶甕裏的餿水上浮滿蟑螂。前年冬天某日,她在午睡中被一名男子爬窗進入強暴。於是阿坤伯幫她在窗戶外釘上木條,成為這幢房子裏的最新裝置。(張良綱)
貧戶的大家長
如今,阿坤伯的名單裡有一○六戶,其中八十一戶是領有政府補助的低收入戶,另外二十多戶則是家境堪憐,但不符政府救助條件,或還不懂如何申請救助的人家。
住在溫家鄰近、現年三十九歲的木國民雙眼弱視、腦部受過重創,和中度智障的太太靠撿破爛為生,平均一個月才賺一千多塊。他曾找過村長幫忙辦殘障手冊以求補助,但村長的回答竟是「不知怎麼辦,沒辦過」,最近他才到鄉公所問到應該先去苗栗省立醫院取得殘障證明。但太太生產在即,每天又得打工,他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我小時候就認識溫先生了,他開鐵牛車嘛」,從前木國民常去跟阿坤伯借錢,由於還不起,也就沒還了。近幾年,阿坤伯不時拿米和日用品來,一個月大概給他四千塊的救助,「省點還過得去啦,要謝謝他呀。」
由於戶籍多散居在山裡,溫榮坤要尋找貧戶還得找村長帶路。因此他跟南庄鄉九個村的村長都認識。蓬萊村前任村長曾泉田過去不認得溫榮坤時,一看到他出現,就會喊「好心人來啦!」
窮人米吃光了會打電話給他、夫妻不睦的要他評理、孤單病死的要他出面……阿坤伯的多事還不只於此,他循鄉公所的低收入戶名冊追蹤,有時發現「假貧民」,還會到鄉公所舉發;發現困難的,也會找村長幫忙開貧戶證明好申請補助。

山坳、樹叢、矮厝裡,隱藏著多少富裕社會的邊緣人?(張良綱)
一輛破車與一瓶水壺
每天,溫榮坤清晨四點起床,載太太到山中做復健運動,回家吃完早餐後,就開著他的「銅罐仔車」——一輛十年老裕隆,帶著一罐水壺外出對貧戶展開例行探視。有人建議他換新車好方便走山路,「但換車的錢可以幫多少家庭?想想算了!」一壺水,則是為了路上止渴止飢,省下買零食的錢又可換一包米。他車上也隨時帶著掃把塑膠袋,好隨地撿垃圾。
一百多戶人家仰賴溫榮坤的雪中送炭,阿坤伯心裡自有行事表,至少每兩個月都會巡迴繞一圈。一個受援助的男子賭癮難戒,偷偷跟人聚賭,遠遠看到阿坤伯走過來,嚇得跑到大卡車下躲起來,後來阿坤伯威脅他再不戒賭就要斷絕援助,才慢慢斷癮。
十幾年來,溫榮坤對貧戶看多了,「一個人會落難到連溫飽都有困難,不是自己年輕時不努力,就是真的命運很苦,飛來橫禍或被子女遺棄,都是由不得人的。」像過去的碾米廠老板原是南庄首富,但年輕時好嫖女人、對家人暴躁打罵,現在老來流落到中壢過著乞丐般的生活,有時來溫家,則輪到阿坤給他佈施,「既往不咎,我們只管眼前幫人活下去。」
由於阿坤伯長年來「深入民間疾苦」,住在頭份鎮上、也跟著救助貧戶的王寶珠,就極力鼓吹他出來選鄉長,「他一定是個能真正造福鄉民的好鄉長,因為他有悲憫的心,再加上他的群眾聲望,一定能當選。」最近也有人要提名他為好人好事代表,但他一概婉拒。

亮晃晃的敬老獎狀,是髒亂破舊的房間裡最光鮮、也最突兀的掛飾。(張良綱)
尊重生命,惜福感恩
「從政的派系糾紛很麻煩,出名也不是好事,我只要單純做我認為值得做的事就好了」,這是阿坤伯一貫的純樸本色。
剛掃過颱風的山路濕滑,一輛摩托車和小轎車擦撞起了爭執,載著一車老婦人要下山看病的阿坤伯過去協調。最近,他的關懷也延伸到保護動物上,山裡的原住民仍有打獵的習慣,他沒事就往深山裡跑,把陷阱裡的動物放生。「任何生命對痛苦的感受都是一樣的」,他說。
台北金寶山企業的董事楊麗藻聽說溫榮坤的故事,特地上山實地拜訪,並跟著走訪貧民,幾度不忍卒睹。
而溫榮坤對著來自優渥城市的訪客們只是淡淡一笑:「不懂惜福的人,我帶你走一趟吧。」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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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伯的筆記,清清楚楚記載了年月日和佈施項目,從牙刷、洗衣粉到白米、麵條,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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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溫榮坤流離艱辛的前半生,使他深刻體驗到窮人的痛苦,而發願佈施牆上的獎牌都是他養蘭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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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榮一個二十多歲兒子早已不知去向,偶爾回家也是伸手要錢,如今家裡只剩下他和五十多歲的智障太太,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兒高惠珠。小惠珠喜歡上學,在學校是風紀股長,「我以後長大不要像哥哥那樣」,她賴在母親身邊說。「溫爺爺」來訪,母女倆興奮地跟來客做鬼臉;隔壁獨居的阿婆彭黃琳妹對送米來的人,頻頻鞠躬說:「長命百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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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破舊陰濕的老磚房,過去是豬舍牛圈,現在則是高世榮一家遮風避雨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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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羅月維八十二歲了,帶著四個外孫流落在苗栗縣銅鑼鄉第九公墓旁的萬善祠裡,這是祭奉無主亡魂的小廟。阿坤伯去送米的這天,她女兒已經四個禮拜沒回來看他們,阿婆正愁著身上僅剩下七十元,而孫子卻在一旁吵著要買冰棒。和鄉公所情商住在萬善祠,代價是要每天打掃:阿婆上香敬茶,孫子們則負責燒紙錢。坐在埕前看著天真無邪的孩子,阿婆說,她現在最大的心願是活久一點,以免女兒把孫子們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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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堆滿陳年家當和壞了的電視機、收音機、卡拉OK伴唱機,阿婆跟小孫子每天擠在這堿蛨皉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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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張九妹八十一歲,被丈夫遺棄、兒子死亡,已在殘破的老磚房獨居二十多年;由於她至今還是「有偶」身分,因此無法取得低收入戶證明。這天,她正蹲在走廊上揀米桶裡的米蟲,旁邊陶甕裡的餿水上浮滿蟑螂。前年冬天某日,她在午睡中被一名男子爬窗進入強暴。於是阿坤伯幫她在窗戶外釘上木條,成為這幢房子裡的最新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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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樹叢、矮厝裡,隱藏著多少富裕社會的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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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晃晃的敬老獎狀,是髒亂破舊的房間裡最光鮮、也最突兀的掛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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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國民小時因腦膜炎導致雙眼弱視,兩年前在撿破爛時又被車撞,頭縫了八十幾針,現在一遇日曬就頭暈。四年前,他要娶進因後天發燒而中度智障的太太時,曾遭家人極力反對,但他堅持:「我要結婚,我要有自己的後代。」如今,太太臨盆在即,他的收入一個月加起來只有一千多。未來嬰兒出世後日子怎麼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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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前的空地堆滿了夫婦撿回來的破銅爛鐵,雖然艱辛,但他們仍然對生活懷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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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南庄山路,可遇到不少阿坤伯名單上的貧戶,對每家每戶的背景故事,他都瞭如指掌。

木國民小時因腦膜炎導致雙眼弱視,兩年前在撿破爛時又被車撞,頭縫了八十幾針,現在一遇日曬就頭暈。四年前,他要娶進因後天發燒而中度智障的太太時,曾遭家人極力反對,但他堅持:「我要結婚,我要有自己的後代。」如今,太太臨盆在即,他的收入一個月加起來只有一千多。未來嬰兒出世後日子怎麼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無奈地說。(張良綱)

家門前的空地堆滿了夫婦撿回來的破銅爛鐵,雖然艱辛,但他們仍然對生活懷抱希望。(張良綱)

沿著南庄山路,可遇到不少阿坤伯名單上的貧戶,對每家每戶的背景故事,他都瞭如指掌。(張良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