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資優生,在這個亮眼的名號之外,他們到底有什麼特徵?他們如何看待自己?長大後的發展歷程又如何?為一探這些被稱為人中之傑的心靈,本刊編輯特別訪問了國內資優生粟耀瑩、單中杰、陳心怡;以及在美國訪問到目前還常被提起來,當做資優生典型的幾位「資優生過來人」:目前就讀哈佛大學的于如岡、楊安中、及就讀麻省理工學院的柏因。

單中傑曾在小學時破格參加亞洲作曲聯盟大會,擔任特別來賓。(卜華志攝)(卜華志攝)
國內篇
文.劉蘊芳
「資優生一般都有很強的企圖心,如果能夠全力以赴,就會把事情做好。有時不免顯得自我中心,不太管別人,不過這也要看本身個性而定」,說這話的是有一張圓潤笑臉的粟耀瑩,她曾在國中和高中時各跳一級,現在是台大物理系三年級的學生。

于如岡:「如果一個學生具有跳級的能力,因此上課無聊得要命,那實在不太有趣。」(蕭容慧攝於哈佛大學科學中心圖書館)
從數學破爛到數理資優
粟耀瑩形容自己很囂張,老是想拿第一名——而且都被她拿到了,「一開始自然會受到同學排擠,不過久了以後大家也就習慣沒事了。」
但她不認為自己是資優生。「我只是記憶力好,又能全力以赴罷了。」
她覺得自己的例子很怪,「我讀小學時學校沒有資優班,不過我的興趣很廣泛,尤其偏重在藝文方面,每次參加美術、書法或演講比賽都榜上有名,數學反而很破爛」,她頓了一下,「可是上了國中,他們認可的是學科成績,不像小學還能認可才藝。我這就有點遷就事實,剛好也遇到一個不錯的老師把我的數學救活,也就這樣一路往上發展了。」
身為擁有教育博士學位的立委洪冬桂長女,粟耀瑩記不得小時候有什麼特別的「家教」,不過她三歲就能認字,家中藏書累累的環境也使她養成愛讀書的習慣。
粟耀瑩自認不是資優生,那麼誰夠稱得上資優?單中杰,正是她口中的「怪傑——真正資優生」。
他,年方國二,就讀和平國中數學資優班,數學卻已達大學程度,電腦是他的最愛,而他的英文能力,則足以擔任中美人士的翻譯;他還會彈琴作曲,曾在小學時破格參加亞洲作曲聯盟大會,擔任特別來賓。
單中杰的天份很早就得以展露,念幼稚園時被老師發現不尋常,經過師大特教中心測試後,申請提早入學一年。

楊柏因:「美國人不會比我們聰明,但是我們的學生被驅策慣了,一旦沒有人逼就鬆懈下來,很要不得。」(蕭容慧攝於MIT學生活動中心)
跳級學習難不倒
他的媽媽,任教於陽明醫學院護理系的林笑女士,認為父母並沒有給他特殊的訓練,只是全力照顧他的起居;而他超齡成就的學業成績,全是「順便」學來的。
單中杰從小愛「旁聽」爸爸為兄姊講解數學,見他反應極快,教數學的單先生就讓他不斷「跳級」念高年級的數學課本;即將升國中的兄姊要去學英文,父母不放心四歲的他一人在家,就跟著一起去上課;媽媽要學電腦,把小學二年級的他帶在身旁與研究生一起學習,而且不需要降低課程程度。
不過,「他的心智年齡是比同班的孩子小」,林笑透露,單中杰小學時不太在意生活小節,有時候會因為記不得同學的名字或忘記學校交代的事項,而被老師「另眼相看」,以為是故意拿蹻。
現在上了國中,單中杰似乎逐漸體會到朋友的重要。老師誇他不但表現傑出,也會熱心助人,自告奮勇幫全班用電腦打成績。
他自己說:「現在我會試著做別人喜歡做的事。」譬如什麼呢?「譬如體育課和同學一起打打球啊。」以前他是不太愛動的。
單中杰還鄭重地表示,要適度「做壞事」,比方說不可以跟老師打小報告,「因為好學生會被別人歧視,現在是不容許聖人存在的。」短短幾句看似玩笑的童言稚語,其實透露了資優生渴望得到同儕認同的心聲。
特色各具,沒有定模
當然,也有人生性灑脫,能夠淡然處之。
就讀民族國中三年級的陳心怡,小學三年級時因為「功課一學就會,只好發呆」,被學校推薦申請跳級到五年級,倒也沒有什麼適應的困難。
她任教弘道國中的母親張金英形容自己是「自由派」,女兒也很看得開,整天笑咪咪的,人緣很好,作息也正常。
「她不喜歡寫測驗卷,如果題目太冷僻,考試偶爾會脫線,不過程度是有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沉潛於心也好,躍然言表也好,資優生也是特色各具,可不能一概而論。
國外篇
文.蕭容慧越洋採訪、劉蘊芳文字整理
基本資料
于如岡:(以下簡稱「于」)民國五十七年生。高中時曾在全國科學展蟬連三次第一名,代表我國赴美參加國際科學展覽會,也贏得兩次第一名,一次第二名。目前就讀哈佛大學數學系,已通過博士資格考。
楊安中:(以下簡稱「楊」)民國五十六年出生。從高雄中學跳級考上台大物理系,目前就讀哈佛大學物理系。
楊柏因:(以下簡稱「柏因」)民國五十八年出生。目前就讀麻省理工學院數學系,今年暑假已經拿到博士學位。他十八歲就從台大數學系畢業,是台灣最年輕的大學畢業生。
問:請你們談一談在台灣的求學過程。
于:我在台南讀後甲國中時就被發掘數學不錯,去參加全省高中數學競試,在一千多名學生中得到第四名,不過那時候並沒有任何跳級辦法。
民國七十六年時,我由台南一中畢業。高二時報請跳級,學校很看好,並提名幾個人一同甄選,但是教育部只配給一個名額,以學業總成績取決,我就沒有被錄取。還好那時常常參加科學展覽比賽,有一半時間不在學校裡,還不致於太無聊。考上台大數學系後,在三年內修完一百四十六個學分,提前畢業。然後在中央研究院數學研究所待了一年自由進修,再申請到哈佛大學就讀。
楊:我讀高雄中學二年級時,和另外兩個同學被學校推選以同等學力參加大學聯考,考上第一志願台大物理系。
柏因:我可以說是走在制度前面,而不是剛好趕上這個制度。我在和平國中數學資優班二年級時,跳級保送到師大附中,沒有參加聯考,那感覺實在很舒服。高二那年我跳考大學,考得不差,分數拿來念醫科也夠,不過我選擇了台大物理系,三年後提前畢業。(編按:楊柏因當年以國二之齡獲得全國數學競試第二名,他父親——台大數學系教授楊維哲——向教育當局申請「跳級」升大學,著實震驚了教育界,後來以「專案」處理升高中。)
問:對於跳級的看法如何?有沒有適應的困難?
于:如果一個學生具有跳級的能力,也就是他對於學校教材早已懂得,上課無聊得要命,那實在不太有趣。
如果他能早一點進入下一個階段,受到一些好的影響,是比較好。一個有才華的學生跟一個普通的老師學習,發展就有限。
楊:跳級一年對我影響並不大,我利用課餘時間自修高三課程,其實並不算難,因此我覺得跳級制可以實行,使一些人能早一點開始從事研究工作。
柏因:跳級還要考聯考,實在是錯誤,應該要有更彈性的制度。不過少在學校受一年苦對於有創造力和想像力的學生是好事,能省下生命最寶貴的幾年做研究。
身心未必都能跳級
說到適應的問題,我提早念高中時應付課業沒問題,上課常常坐不下去,看別的書,不過,各科都能平均發展。但我是班上最小個兒,體力無法和同學相提並論,體育課沒被當掉是學校標準鬆,大學時也一樣。
但是在國中、高中時我幾乎沒有朋友可言,有時會覺得孤獨。我是懷疑權威型的人,獨斷獨行,不太在意別人看法,因此始終被人另眼相看。那種感覺很差,許多人還沒見到我就對我有了成見,覺得我會很怪,為此吃了不少虧。到了大學後人成熟了不少,待人處事比較得體,有差不多程度的同學作朋友,好過多了。我覺得資優生應該集中在一班,以免被另眼相看,程度較差的同學也不致於有挫折感。
問:請談一談美國念書的情形,以及美國的教育制度的特色在那堙H
于:哈佛有能力請到各國的名師來開課,安排的演講和座談也是最時新,使我眼界大開。同學中外籍學生佔一半,英、法、蘇、台灣、大陸都有,都很優秀,當然我也不比他們差。
美國學制很有彈性
在這堣j學三年念完很正常,同學中很少像我這麼老的,數學系尤其鼓勵學生儘早嘗試資格考,我一來就通過考試,現在可以開始寫博士論文。
柏因:這堥S有人會逼你,但是競爭激烈,人人都要為自己負責,學習自己做研究。
在美國十七、八歲就念研究所是很正常的事,我覺得這是制度的問題。美國人不會比我們聰明,但是我們的學生被人驅策慣了,一旦沒有人逼就鬆懈下來,很要不得。譬如我在大學時翹課翹得很兇,但只要程度跟得上就沒有問題。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可是有很多人就無法承擔這份責任。
台灣的資優教育還有很多束縛和限制,如果仍然以聯考為目的,實在很難有改良。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他生命中的目標,不該綁死,只容許一種想法,要不然有一天社會會付出代價。
問:請問家庭對你們有沒有什麼影響?
于:我幾乎沒有受到家堣偵羆v響,父母並不懂數學。(編按:于如岡的父親于維杰是成大中文系教授)
柏因:這你從我填物理系就可以看出(一笑)。不過我爸爸可以說是萬事通,起碼回答我的疑問儘夠了。
而且我們家什麼書都有,從小就在書堆堛齯j,這是我佔便宜的地方。
〔圖片說明〕
P.40
粟耀瑩:「我不認為自己是資優生,我只是記憶力好,又能全力以赴罷了。」(卜華志攝)
P.41
單中杰曾在小學時破格參加亞洲作曲聯盟大會,擔任特別來賓。(卜華志攝)
P.42
于如岡:「如果一個學生具有跳級的能力,因此上課無聊得要命,那實在不太有趣。」(蕭容慧攝於哈佛大學科學中心圖書館)
P.43
楊柏因:「美國人不會比我們聰明,但是我們的學生被驅策慣了,一旦沒有人逼就鬆懈下來,很要不得。」(蕭容慧攝於MIT學生活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