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一般人也都以為,離開自己的國家,在異國土地生活、工作,總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如果還要充分適應,以求發展,就更不容易了。但是我國駐巴拿馬農技團、漁技團團員在當地的工作,卻在困難之中走出了一條路。當地人士從「將信將疑」,到配合、支持,到尊重、欽仰,以致於目前把我國團員完全當成他們的自己人,這期間,團員們合衷共濟,流汗勞累,也用心力、動腦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付出,才有今天這樣令人欣慰的成果。
我們到達巴拿馬時,首先飛抵該國首都巴拿馬市,隨即見到我國駐巴國大使曾憲揆。
曾大使駐在巴國多年,對當地情況相當瞭解,他告訴我們:巴國的農、工業尚待發展,目前以蔗糖、海蝦與香蕉為主要產品。他們走第三世界不結盟國家路線,以運河為溝通世界交通與貿易的橋樑。科隆省特闢為自由工業區,任何國家皆可來設廠;中共亦在當地有據點,打算將巴拿馬作為與中南美貿易的一個轉口站,但出口的都是刺繡、成衣、瓷器、手工藝品……等,目前並沒有現代化的工業產品輸出。
由於工商發展需逐年扎下基礎,不是一蹴可幾的,巴國政府為期發展國家經濟,增加民眾就業機會,打算先往另外的途徑發展,譬如:一、在首都蓋了很多現代化的大廈,提供外人作辦公室;也訓練了很多辦事員人才,提供各外國公司與銀行的需要。如此增加了很多的就業機會。二、吸引外國銀行來此設分行,期能發展成中南美的融資中心,增加繁榮與重要性。三、將科隆發展成最大的自由區,增加工人的就業機會。四、發展觀光事業,增加觀光收入。

我駐巴國農技團團員教導集體農場中的農民如何鑑別可採收的西瓜。(楊永山)
政經情況特殊,合作事務推展不易
在政治情況比較複雜,在經濟發展另有重點的情況下,我國農技團、漁技團在當地的工作,可以想見必是相當困難。
「他們做得很好,十二年來一直與巴國農民一起下田耕種,與漁民一起上船打魚,完全與他們打成一片,全力幫助巴國提高基層民眾的收入,以縮短貧富差距。不僅贏得了友誼,也贏得了信任與尊重。他們很辛苦地走出了一條路,走得相當成功。尤其是農技團蘇團長,已被他們當成自己人了,他能站在對方的立場,用心為他們設想,充分配合他們的經濟政策,來規畫我們農技合作的工作項目,所以這種合作才能生根,才能有成果。」曾大使說。
曾大使對農、漁技團的工作不干涉,但充分支持。有一個原則他會再三耳提面命:「到別人的國家來工作,一定要瞭解他們,要適應環境,要尊重對方,但自己也要有自信,要有無我的精神,要能團結合作,這樣人家才會瞧得起你,才會贏得真正的友誼。」
我們在國內就聽說巴拿馬農技團的編制大、團員素質高、工作據點多,且工作成績斐然。我們也聽說蘇團長本身學養、經驗俱佳,對農技合作事宜積極拓展,對團員和團務領導有方,和當地政府關係又好,是所有農技團領導人中最傑出者之一。
待我們到了巴拿馬,見了我國駐巴國人員與農技團的組成分子,他們也都異口同聲地誇蘇團長人好,做事實在又幹練。有位農技團團員對我們說:「我在別的團待過,我是有比較的,我們蘇團長實在很了不起,他把我們這個團領導得很好,我們工作得很起勁,巴國政府也對我們很尊重。……以前巴國強人杜立荷將軍在世時,和我們蘇團長交情很好。現在是羅岳總統執政,聽說我們蘇團長也可以直接去見他。……還有一點,你們一定不知道,巴國政府對我們的工作非常支持,無論經費、機械器材、運輸工具、油料等,我們可能是得到配備最多的一團,也就是說,工作做起來了,卻是最能為我們國家省錢的一團。」

蘇團長與巴國農民討論如何改進作物的生長。(楊永山)
一位能幹的莊稼漢
這麼多的讚譽與推崇,應是蘇團長十幾年來辛勤工作的最佳回報。當我們把這些話轉述給他時,他非常鄭重地正色以道:「我的團員一直給我極大的支持,是他們流汗耕耘,我們才能在異國土地上得到一點肯定和尊重。如果說我們做出了一點成績,這個成果是屬於大家的。我個人不過是在這裏待得比較久,人頭比較熟,有一點累積的工作結果罷了。」
蘇團長今年五十二歲,個子不高,皮膚相當黑,臉上常掛著謙和誠懇的微笑,因此老見到他的一口白牙。他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言之有物,絕對是個智慧型的領導者,但他堅持自己只是個「種田人」。
巴拿馬農技團於民國五十九年四月到達該國,當時團員共有八名,由蘇朝鴻擔任團長,傅安石擔任副團長。迄今十二年來,團員來來去去,唯有蘇團長仍待在原位,問他為什麼續約續了這麼多回,而不考慮回國?他很坦誠地說:「離開國內這麼多年,再回去恐怕都接不上頭了。何況在這裏還有不少事可做,我想我可以在這個崗位上為我們國家,也為巴國人民盡點力量,所以就這樣一任又一任待下來了。」
蘇團長是台中農學院(現在的中興大學)農藥系畢業的,畢業後進入台灣省農林廳工作。曾被保送到美國進修一年多,回國後負責大豆、玉米等雜糧的生產工作,赴巴國前擔任「技正」職務。
談到當年為什麼會組團赴巴國工作?蘇團長說:「以前我在農林廳工作時,如有外賓來訪,多由我負責接待,因此接觸到許多外國的農技人員,使我對外國的農業情況有相當的瞭解。當有人跟我洽談組團出國工作時,我想,我應該可以為當地農民做點什麼,可以為我們國家爭點面子。所以我就把工作接下來了。」
當時蘇團長自己找了一位副團長、一位技師,另公開考選五位團員,八人一起到巴國來。
蘇團長提起當年找農技團團員比現在容易得多,一則是當年出國不像現在這樣普遍、容易,許多未出過國門的人,都想藉此出國見見世面;二則是十幾年前國內機關一般的待遇較低,出國可拿美金待遇,平均來講,大約是當年國內薪水的五至六倍,這一點也滿吸引人。但是近年來情況已大不相同,在國內工作有好的研究環境、好的待遇、和安定的生活,出國機會又多,因此找團員時總是煞費周章。

養豬技師洪宏揚巡視豬舍。(楊永山)
「急驚風」碰上了「慢郎中」
十二年前,當蘇團長和其他團員到達巴國時,巴國地廣人稀,土地多未開發,可謂一片荒涼。他們一行急於想大顯身手,希望能立刻將所學、所長貢獻出來,幫助巴國利用土地、發展農業。
但是拉丁美洲人天生是慢性子,他們浪漫、多情,很懂得享受生活,不以為有什麼事值得趕緊去辦。當年蘇團長的西班牙文還不太靈光,他急著想展開工作,但他老聽到和他打交道的巴國人士說:「放輕鬆點!急什麼呢?」尤其是巴國政府派給他們的譯員,更是與中國人勤奮積極的天性大相逕庭,在為蘇團長翻譯的過程中,他一付好整以暇的模樣,似乎天塌下來也不幹他的事。因為他全然無法領會我國團員的心情,因此也未充分翻譯、傳達給巴國有關官員知曉。
因為心中急切,蘇團長不得不自己去辦交涉,希望工作能早一點展開。好在巴國政府官員中有不少是會講英文的,蘇團長就用英文與他們打交道。
「其實巴國政府高階層官員也是相當有抱負和理想的,他們很想為貧苦大眾做一點事,但是有些政策到了負責執行的中下層單位就走樣了。我曾再三向他們指出:巴國面積有台灣的三倍大,當時我們台灣的可耕地面積已達八十萬公頃,而巴國卻只有卅二萬公頃,這實在是太可惜了。而我們有經驗、有技術,我們願意出力協助你們開發,你們為什麼不支持呢?」「親自去打交道,當然對方會比較買帳,而且我也弄清楚了,他們雖然也和好些先進國家有過技術合作的關係,但那些國家的構想與做法與我們不太一樣,所以巴國政府一直沒弄清要怎麼和我們配合。」「等到我們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了,巴國政府就在Montijo劃了一塊地給我們。」
當時駐在巴國的技術單位還有美國、西德與以色列。劃給我國農技團的土地,就在以色列專家指導的一個示範田裡。

我們農技團經營的示範養鴨場,鴨隻長得肥壯健康。(楊永山)
第一砲一定要打響
我國農技團剛駐進這塊土地時,心理負擔相當重,他們都抱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心情,想要一舉成功,好好顯顯本事給大家看,證明我們這些「外來和尚」確實會念經。當時以色列的農技專家也在冷眼旁觀,要看看這幾個中國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蘇團長至今仍記得那苦拼苦幹的幾個月。他們沒有大型推土機,只有一個小型的耕耘機,在乾硬的土地上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只有靠自己的力氣去挖、去掘。或者是一人開耕耘機,因為土太乾硬開不動,另外幾個人就在後頭推。一天工作下來,渾身上下滿是灰土,只看見兩隻眼睛。
「這段期間,最令我感動的,就是我的副團長,他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急著下田,忙到太陽下山回宿舍,洗個澡吃晚飯,然後在院子裏乘一下涼就回房睡覺。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在田裏苦幹,周末、星期天也是一樣,連附近村子都沒去過一次。……直等到地整平了,稻子種下去,又看到稻子長出來,我們才第一次從宿舍走出去,到附近看看。」
「副團長傅安石後來回國去了,但我永遠記得當年我倆配合無間的工作情景,我心中一直感佩他的工作精神,與給我的種種支持。」「當年那第一批作物長得很不錯,以色列專家不得不刮目相看。我們的工作態度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他以後也不得不親自下田了。我想這幾個月的苦沒有白吃,可以說為我們日後在巴拿馬的工作奠下了基礎與信心。」
當時因為語言不通,對當地情況不太瞭解,又還未充分得到當地人士的信任,不能去指導別人,只有埋頭苦幹,努力經營自己的示範田。
示範田主要是種稻,因為當時我國農業技術最精華的在稻作。示範田中的稻固然種得很成功,巴拿馬政府方面的配合措施也陸續執行了,但蘇團長在一年多以後發現,台灣採行的精耕方式的稻作,在巴拿馬沒有辦法生根。

農技團團員輔導SALAMANCA地方安置區的農民養雞,這個養雞場經營得相當成功。(楊永山)
精耕水田難以推廣
「精耕是提高生產的一種手段,而不是一個目的。如果能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增加生產,就不一定要用精耕了。」
因為台灣的可耕地面積較小,所以土地要充分利用,儘量把土地的生產力發揮出來,因此要投下大量的勞力。但是巴拿馬可耕地面積有二百萬公頃,其中只有卅二萬公頃在耕種,其他的都任其荒蕪。如果想增產一點稻米,多耕一塊地就好了,而不需要在某一塊土地上那樣費心地去經營。
台灣採精耕方式的水田,一定要把地完完全全的整平,恐怕積了好幾代農人的功夫,才能有那樣的成績。但巴拿馬素來都是粗放式的旱田,他們不可能接受那樣費時費事的精耕式水田。
蘇團長又想到,如果要經營水田,必須要建設水利灌溉工程,這個工程費用恐怕相當大,當時巴國不可能做;其次是如果急著用大型機械整地,地表經過風化、較肥沃的土壤被過分翻動,底下的新土被翻上來,種出來的東西也不會好。
基於上述的考慮,蘇團長雖然知道中巴兩國的合作協定中簽的是稻作,但精耕式的水稻種植技術在巴國實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他決定針對現實情況,增加一點其他的項目。於是他開始推廣蔬菜。為什麼選中蔬菜呢?
「種蔬菜不需要太大的土地,它的生長期短,收穫快,資金回收也快,對農家的收入必有助益。而且當時他們在使用大型農機以後,不少農民迷失在馬達聲中。他們使用大型機械,很快就能整好粗放式的農山,然後就閒在那裡,實是一種人力的浪費。如果教他們種蔬菜,就可以充分利用這些人力。」
種蔬菜是從甘藍、小黃瓜、甜椒、胡蘿蔔、西瓜開始的,漸漸增加項目,希望針對每一地區不同的環境,引進最適合當地生長的種類,後來又增加了:南瓜、冬瓜、青椰菜、白菜、芥藍、洋蔥、茄子、蕃茄、四季豆……等。農技團在蔬菜種植方面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巴國都稱他們是「平地蔬菜專家。」

農技團團員輔導SALAMANCA地方安置區的農民養雞,這個養雞場經營得相當成功。圖4:巴國農部派有技術人員與我農技團一起研究、工作,養鴨技師潘金木和他一起檢視種蛋的孵化。(楊永山)
走出示範農場,深入窮鄉僻壤
回顧當年工作進展的經過,蘇團長說:「我們在這裏的工作是以兩年為一任期,五十九年剛來時就在Montijo這個地方,第一個兩年結束時,因為我已推斷精耕式水田在這裏不能生根,又有心推廣蔬菜,所以另設了二個工作站,其中一個在將軍山。」
將軍山,指的是巴拿馬強人,前執政黨主席杜立荷(Torrijos)將軍最看重的一個地方。當時蘇團長和杜立荷將軍已有相當的交情。
「杜立荷將軍對農民生活很關切,在我們開始工作後不久,他就注意到我們。我們是五十九年四月八日到達的,同年九月廿八日,他曾來參加我們第一個收穫典禮。時隔十二年,為什麼我能把日期記得那麼清楚呢?因為他當年把日期弄錯了,以為我們是八月廿八日要採收,他就在那天乘直升機到我們團部來,來了以後才知道他早來了一個月。但他既然來了,就和我聊起天來,那時我的西班牙文不太靈光,但這位強人的英文很好,我們就用英文交談,談了很久,可以說是相談甚歡。一個月後他又來了,我們還是談得很融洽。從此以後,聽說他就一直很注意我們的動向,也常聽說我們這幾個中國人在他們的土地上十分賣力地工作,而後他就提出希望我們能去大西洋岸一個山區裏的偏僻村莊工作,這個村子的西班牙文名字是SanJose del General,我們就把它稱作『將軍山』。」
將軍山的交通很不方便,甚至沒有路可通行,所以農技團的一部耕耘機還是用直升機吊運進去的。團員則坐小飛機進去。蘇團長每開闢一個新據點,自己總要以身作則去打頭陣,所以蘇團長進駐將軍山,而把團部交由副團長留守。
剛去的時候,蘇團長打算種植稻米和蔬菜。後來發現山區內的雨量太多了,很難把稻種好,就是種出來了也沒法曬乾,於是只好放棄。
蔬菜種植的情況還不錯,後來蘇團長又增加了養豬與養蜂計畫,對於改善當地農村經濟有相當的貢獻。
將軍山中結下情誼
杜立荷將軍很關切當地的農民生活,也就關切農技團的工作成果,他幾乎每個月都進山去看一兩次。農技團的團部就在將軍軍營的對面,蘇團長與強人接觸機會頗多,因此結下了交情。直至數月前將軍乘直升機飛往將軍山途中,因飛機失事身亡時為止。
一般而言,到特別偏遠的地區去工作是比較困難的,因為當地人民與外界接觸太少,思想比較保守,知識、技術、觀念都比較落後,要使他們接受新的觀念和方法,其中多少有困難。
蘇團長說:「這時候雙方就得協調了,我們不能擺出專家姿態,要他們完全接受我們的一套。我們必須瞭解他們、尊重他們,和他們做朋友,才能說動他們採行我們提供的辦法。」
慢慢地把蔬菜推廣開來之後,蘇團長又想,如果老是打蔬菜的牌,久了恐怕也會不管用。於是他把腦筋動到畜牧方面,但是畜牧方面的養牛,蘇團長自忖比不過巴國人,因為他們養牛事業已很有基礎,養得也很多;但養豬我們卻很內行,而且養豬所需的地方較小,應該可以推廣。
當時團裏沒有專業的養豬人才,不過蘇團長還是決定先做起來,「當時我看不出推廣養豬是否行得通,所以不願意貿然向國內要人。我們國內鄉下普遍都養豬,大家對養豬都不生疏;而且我們團內的人大家都是通才,而不是什麼專才,我們對各種農事多少都知道一點,對養豬也不例外。我個人在高中讀農校時是讀畜牧獸醫的,大學時才轉農藝,所以我心中有點把握。……我們的工作悄悄進行,不敢宣揚,害怕弄砸了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聲譽會毀於一旦。所以就默默地為農家蓋起簡易豬舍,默默地教他們養豬,幾年下來,做出了點成績,我以為時間到了,才向國內要專門的獸醫和畜牧人員來,好做進一步的發揮。」
談到這裡,蘇團長特別指出,不論種稻米、蔬菜,或是養豬……,我們雖然極盼望能做出點成績來,好得到當地人士的肯定,但平時在工作時總是埋頭苦幹,不敢以專家姿態出現。不論從事那一方面的工作,他們都努力與當地專家與農民打成一片,並且不恥下問,期能針對環境的需要,提供真能符合他們農村經濟利益的幫助。
在推廣養豬的同時,養魚計畫也開始進行。農技團為巴國引進了草魚、鰱魚、鯉魚……等魚種。蘇團長說,當年第一任的養殖專家非常優秀,令巴國人士相當欽佩;後來巴國自己的技術愈來愈發展,而第二任的養魚技師素質不夠高,似乎沒有多少技術可以指導別人,因此在養魚方面就慢慢停下來了。

這是巴國的菜市場,漂亮的中國蔥是農技團教他們種的。(楊永山)
給我好的兵,我要打漂亮的仗
雖然在養魚方面巴國有關專家相當高明,確實不再需要我們的協助,但談起這件事,蘇團長仍耿耿於懷。他並且說:「我離開國內十幾年了,好些單位的事情都脫節了,所以不能每一方面的專家都自己去物色,多半得聽由國內派。國內會把要派來的人的資料寄給我,光看書面資料,實在弄不清這個人的本事如何;但也有時我光看資料就拒絕了,因為我們這堛漱u作需要能獨當一面,技術、經驗不夠的,來了只會增加我的負擔,對工作推展不會有幫助,更有甚者,恐會砸了我們的招牌。國內有時會嫌我挑剔,但團員素質太重要了,我實在不能馬虎。」
養蝦工作則開始得有些偶然。當時國內派來一位水產養殖專家,剛開始養蝦的調查與試探工作,適逢哥倫比亞承認中共,我國與哥國斷交,蘇團長就趕去把駐在哥國的養蝦工作人員全請到巴拿馬來。
由於準備工作還沒做好,工作人員就大批到來,只有先借用民間的蝦苗孵化場與實驗室。當時的條件,是要把所有繁殖出的蝦苗都交給場主。「當時我們工作的重點,是要知道在巴國的環境中,我們究竟能不能順利把蝦苗繁殖出來。後來證明我們能,我們大約孵出了一百廿五萬條的蝦苗給他們。今年元月份起,我們就借了一個倉庫,把它改建成一個臨時性的孵化場,現在我們養出的蝦苗,就可以交給一般農戶去養殖。」
養蝦之外,又開始養鴨。國內派來一位養鴨專家潘金木,他曾在宜蘭的養鴨中心工作。來到巴國後,開始進行供應種鴨的工作,也養些肉鴨供應市場的需要,可以減少巴國進口鴨肉的外匯支出。
除了種植與養殖,我農技團又進行為巴國規畫水利灌溉工程。國內派來的灌溉工程師林華嶽,是中原大學水利工程系畢業的,曾赴荷蘭進修過一段時間,他曾在嘉南水利會擔任設計組的組長,負責設計曾文水庫的灌溉工程,蘇團長誇他:經驗豐富,有幹勁,有熱忱。

在蝦苗繁殖中心內,我養蝦技師與巴國水產技術人員一起工作。(楊永山)
說服巴國發展水利工程
「這裏對水利灌溉工程本來是不大重視的,因為土地這麼大,以『看天田』就能把人民養活了。但我們總是再三提醒他們,人口是會慢慢增加的,如果現在不能未雨綢繆,將來糧食供應有短缺時,就會影響社會的安寧。」
充分為駐在國著想,為他們作前瞻性的規畫,這是巴拿馬農技團工作的一個特色。巴國政府對我農技團已相當的信任和尊重,所以他們接受了建議,開始注意灌溉水利工程。林華嶽就在中央農部工程司裏當顧問,巴國所有的水利工程都由林華嶽負責規畫,有好幾位巴國工程人員跟著他學習,也一起工作。
巴國雨季、旱季截然分明,旱季時完全無水,農人就無事可做。把水利工程建好後,旱季時有水灌溉,可以多增半年的工作機會,也多增加半年的糧食生產。
可以看出林華嶽的本事和表現很令蘇團長滿意,他深以林華嶽為榮。由於對團員的素質十分重視,所以蘇團長主張寧缺勿濫,團中雖有廿二人的編制,但目前僅有十九個工作人員。
「我們現在已沒有示範田了,每個團員來了之後,只能給他二個月的適應時間,然後就要責成他負責好幾個集體農場的示範指導工作。所以我們需要的,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也就是說,兵不在多,在精。」
但是,團員都分散到各地去工作,團長又怎麼知道團員的表現如何呢?
「我常不定期到各地去巡迴抽查,去看他們所負責農場的作物生長情形,和當地農民或農業合作社人員談談,交換意見,聽聽他們對新來團員的意見。如果發現情況不好,我就給他換個地方試試,如果還是不行,就對他提出鄭重的警告,再要不行,只有請他回去了。」
蘇團長在中央農部也有間辦公室,但他很少待在辦公室裡,總是風塵僕僕地到各處去視察,去指導或修正團員工作的方向,難怪他會曬得這麼黑。巴拿馬有許多地區的路都崎嶇難行,一般汽車無法行駛,蘇團長就自己開加力檔的吉普車前往,一路顛簸,十幾年下來,蘇團長得了腰痛的毛病。
由於蘇團長在巴國已待了十幾年,和各省的農業官員、農業合作社、農民等都熟得不得了,大家也不和他客套,一切都直話直說,所以對方的評語,蘇團長相當看重。但他特別指出,聽到對方對我團員不滿意的機會,少之又少。
除了不定期的採訪、抽查外,蘇團長每個月規定大家都要回Montijo的總團部聚會一次,一方面聯絡感情,一方面也藉此機會交換工作經驗與心得。
如果有一段校長的假期,蘇團長還會安排租輛遊覽車,集合所有的團員與家眷,一起出遊渡假,舒散大家的身心。像這種花費,都是由巴國政府負擔,原來巴國政府撥了一筆專款,指定給我國農技團使用,除了購買必要的器械、材料之外,蘇團長可把它用在他認為有需要的地方。巴國人明白咱們中國佬做事實在,很放心地把錢交給蘇團長支配。
蘇團長在巴國力求開展工作之餘,也時時不忘為我們國家省錢。他們所使用的汽車共有十二輛,全由巴國政府供給,油料也由巴國供應。
但真正令蘇團長感覺欣慰的,還在於:「他們不把我們當外人,非常信任我們,很支持我們的工作,使我們覺得,我們辛苦地為他人作嫁,他們都能夠領會。」
團員都說他們在巴國的工作很有意義,很有價值感,他們也以跟隨蘇團長工作為榮。這些話,蘇團長也許聽得多了,不覺得有特殊的意義,但無論如何,能做一個令屬下都覺得成功的領導人,能讓巴國人民以為是一個成功的中國人,我們亦與有榮焉。
蘇團長以為自己跟國內的工作脫節了,今後唯有像「過河卒子」般在異國土地上繼續耕耘與奮鬥。目前他們的工作廣獲好評,不知未來還要如何求進一步的發展?
「一個團隊的負責人,最重要的要能掌握前進的方向。今後我還是得不斷動腦筋,隨時注意因應調整;仍要求發展,而不能停頓下來。」「目前很快就會遇到蔬菜的瓶頸,我們已提高警覺。」

在蝦苗繁殖中心內,我養蝦技師與巴國水產技術人員一起工作。(楊永山)
包種包銷,服務到家
蔬菜的單位面積產量頗高,但是巴國人民消費量不大,他們沒有大量吃蔬菜的習慣,市場上可能很快會出現「供過於求」的局面。接著下來,種得愈多、愈好的蔬菜,就愈要賠錢了。
雖然他們已被當地人民稱作平地蔬菜專家,雖然我們的蔬菜專家每天從黎明工作到深夜,工作精神令巴國農民讚佩不已,但蘇團長還是決定逐步將工作轉向。
「在蔬菜方面,我們真是服務到家。從整地、撒種、灌溉、施肥、除草、除蟲,直至採收,我們都跟他們一起做。採收後還協助他們運到市場去賣,幫他們吆喝,幫他們對付顧客的討價還價,還幫他們找錢、算帳,所以往往要忙到夜裏才能回家。」
但是蔬菜的消費有一定,產量不能盲目增加,以免「菜賤傷農」,所以蔬菜的輔導雖不打算減少,但蘇團長也不主張增加。
「我們打算回頭來再加強稻作。因為現在客觀的環境,跟十二年前不一樣了。目前他們已開始重視灌溉問題,水利工程已逐步在規畫與施工,有了灌溉用水,國內精耕式的水田在這裏就行得通了,我們的技術也就可以施展。」
「其次,我們除了幫他們規畫水利工程,用水管理也要加進去。本來水利工程是建水庫、築溝渠,跟農田水利有所不同,今後我們要把它們連貫起來。」
「近兩年來我們養豬工作的重點,在於提早小豬離奶,提高母豬的繁殖力,今後我們還要在飼養上求改進。也就是說,如何利用、配合當地生產的飼料,把毛豬的飼養成本降低,品質提高。」
「至於養鴨,我對巴國農牧部誇下海口,明年起巴國就不需要花外匯進口鴨肉了。」
「養蝦方面,如果我們只把蝦苗繁殖出來,沒有什麼稀奇。我打算闢建一個三公頃左右的養蝦池,自己來養,要以最經濟的成本,養得多、養得好,示範給他們看,將來才能大量在農村中推廣養殖。」
對了,為什麼一直沒有推廣種水果?
「我請過一個菓樹專家到這裏來看過,他和我都覺得不必在菓樹上下功夫。這裏的氣候、土壤適合長熱帶水果,到處都是,像芒果,就經常掉了滿地沒人撿。除非水果能外銷才有可為,但是太難了。大家都以為美國最好市場,但是美國對農產品檢疫嚴格得不得了,恐怕打不進去。我們一直在種西瓜,巴國人買西瓜時都懂得要台灣西瓜,而不太喜歡美國西瓜。不過西瓜是長在田裡,我們把它列在蔬菜類。」

農技團團員思鄉,特別在團部宿舍旁種了株家鄉帶來的蓮霧。(楊永山)
造福巴國農民,也為國家爭光
一九七二年,杜立荷將軍正式成為巴拿馬的行政首長,在一次外國記者會上,有記者問他和中華民國關係如何?有沒有改變的打算?杜立荷將軍說:「中華民國的農業專家在這堬`入農村,對改善小農生活幫了很大的忙,我們非常感謝,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改變!」
現任總統羅岳最近到農村去,問農民需要些什麼?他們一致說:「千萬別讓中華民國農技團的工作人員回去!」
髮呈霜白、皮膚黝黑、常患腰疼,目前西班牙文已講得十分流利的蘇團長,仍以一貫的謙遜口氣,為他十二年來的辛勤工作下一個註腳:「國家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總算達成了一些……」

目前農技團團部設在聖地牙哥,由好幾幢設備簡單的平房組成。(楊永山)
農技團表現佳,漁技團相繼成立
由於農技團表現得好,巴國政府相信我們的漁撈技術一定也有過人之處,所以就邀請我們派漁技團過去。
民國六十三年八月時,駐巴國漁技團成立,當時的組成分子是五個人,目前是七個人。除了派遣漁技專家之外,我國還送了巴拿馬一艘廿三噸級的示範船「友誼號」。團長陳永來也是從開團就做到現在,他是海洋學院漁業系畢業的,曾在漁業局工作十一年,又在一家中日合作的漁業公司媥嵽蘁扇經理六年。他到巴國來也近八年了。
陳團長有豐富的漁業行政經驗,在國內工作時,又曾去歐洲、非洲、中南美洲、日本等地考察漁業,對外國的漁業發展有相當的瞭解,所以被邀請擔任團長職務。
漁技團初到巴國時,與農技團一起待在Montijo,當地的漁民合作社有一艘船,他們就在那艘船上展開調查與訓練的工作。
調查的項目有魚類的分佈、漁場的情況、漁季的變化與漁具的使用等。
巴拿馬附近海域蘊藏豐富的蝦資源,許多美商大量投資捕蝦業,運來很現代化的捕蝦船,目前大約有三百條,捕獲的蝦則銷往美國市場。巴拿馬附近海域的魚資源也很豐富,但一直沒有好好開發。
我國漁技團一方面調查,一方面教導巴國漁民在什麼情況下,使用什麼樣的漁具才最有效果。有些漁具要從國內引進,比方說流刺網,這在我國使用已很普遍,但對當時的巴拿馬而言還是新技術,所以他們的第一步工作是教導巴國漁民使用流刺網(就是把漁網放在水中魚群會經過的地方,魚會嵌入漁網的孔目中脫不了身)。
半年後「友誼號」來了,漁技團的團員都很高興,他們有了自己的作業船,能自己指揮,到處去探測、調查。船上有魚群探測機,可以觀察海中魚群活動的情形,也可測出海水的深度,這些資料記錄下來,可提供巴國漁民使用。

機械技師盧朝雄負責農技團所使用機械的修護工作,他也教導當地人有關的修護技術。(楊永山)
當地漁民隨船出海,在實地作業中學習
他們每次出海,總有四、五名巴國漁民隨行,人選是由巴國工商部海洋源資司會同各地漁民合作社選派的。他們在船上一起吃住、一起工作,一向都處得很融洽。
「剛開始也免不了會有困難,一是語言上的障礙,另一則是對我們能力的懷疑。語言嘛,要加緊學;工作能力嘛,就得使出渾身解數,把本事都施展出來,還要『身先士卒』,一切帶頭動手,而不是指揮他們去做,然後才帶著他們一起做,這樣他們就會心悅誠服地接受我們的指導。」
在調查、探測和教學的過程中,他們都必須要捕魚,捕到的魚是一種證明,證明某個漁場有某種魚的活動,證明我們推斷研判的準確性,也證明我們的漁撈技術。捕獲的魚都交由巴國政府處理,他們把漁獲出售,所得款項購買油料,供應我們出海之用。
當我們前往當地訪問時,正逢天主教國家的聖節(Semana Santa),當地的民俗是不能吃肉,只能吃魚,因此魚的消耗量很大,巴國政府就請託漁技團專門出海去撈些魚來供應市場的需要。他們的期望是二千磅,結果我們供應了四千磅。
雖然漁技團主要的工作是教導巴國漁民捕魚,但除了臨時受託之外,偶爾他們也要專門為捕魚而出海。
「有時巴國政府希望知道某種漁業能否作有利的經營,我們就以一段時間出海作業,不再作示範船或教學船,完全以一條漁船的經營方式出海捕魚,看看收支情況如何,以提供他們參考。」陳團長解釋說。
目前陳團長已很少上船,他負責處理行政業務。船上由船長楊生育、漁撈長羅吉俊、輪機長楊水法、漁撈技師薛榮貴、曾寅、林進清負責。

出海作業時向海中撒網。(楊永山)
開發漁業資源,增加巴國漁民收入
近八年來,他們已將巴國太平洋沿岸的漁場大致探查完畢。尤其在調查紅鯛資源上,發現了新的漁場,引導各地漁民前往開發,使紅鯛急速增產,成為巴國主要漁產,並拓展外銷,賺取外匯。此外,他們已訓練一百五十名左右的漁民,一年並可交給巴國工商部六萬磅左右的漁獲。
漁技團還幫助各地的漁民合作社收購魚貨,協助他們建立運銷的制度。
在教學方面,除了引進流刺網的技術之外,又陸續引進了:(一)拖網——將網施放海底,捕蝦類與底棲漁類。(二)延繩調——一條母繩,上繫許多子繩,子繩上有二種延繩釣(浮延繩釣與底延繩釣),前者釣大型魚類,如鯊魚;後者釣底棲魚類。(三)一枝釣——一條長繩,頂端掛二、三個鉤,放在海底釣價昂的高貴魚類。
團長和漁撈長都把家眷接來了,其他的人住在團部宿舍。他們一個月有二至三次出海,每次五、六天。
團長一年也會上船四、五次,為的是實地瞭解他們作業、教學與漁場的情況。
漁場調查的工作目前大致算告一段落,但是對於魚群迴游情況與標識放流還有待加強,所以陳團長請求國內派一名生物專家來,這樣可進一步準確評估巴國附近的漁業資源。
漁技團與農技團一樣,每一次的合約是二年。每回新約簽定才過一半,巴國就急著要續約,並且要求再發展新的項目。可見得他們的工作也甚得巴國朝野的重視。
同樣的漁場,同樣的漁船,我們的船長往往能捕到較多的魚,這一點陳團長很感驕傲,他說楊船長:做事用心、肯動腦筋、肯吃苦,所以能有好的工作成績。

漁技團團員出海歸來,陳團長請他們在港口餐廳吃飯,並為他們斟酒。
從未或忘遠來異域的目的
「我們團員都很能吃苦,也記得自己千里迢迢來巴國的目的,我想我們沒有給國家丟臉。」
陳團長也希望能把中巴漁業技術合作的業務不斷帶往新的境界,他說:「在為巴國發展漁業與為自己國家爭光的使命上,我們或許只發揮了一點點,但我們會時時記得要如何把這一小點發揮得更好!」

巴國漁民與我漁技團員一同乘「友誼號」出海。(楊永山)

船泊岸時卸下漁獲。(楊永山)

巴拿馬市的街景與建築。(楊永山)

巴拿馬市的街景與建築。(楊永山)

巴拿馬市的街景與建築。(楊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