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做「不肖子」
那時梅葆玖才是個十歲的小男娃兒,只覺得唱戲是件挺新鮮的事。「小時候看父親出的唱片很漂亮,心媕Y十分羨慕。父親安排了老師讓我開始學些基本功,之後他親自教我學戲,我也把它當成一門功課一樣很自然地學下來了」,前一陣子才率領「北京京劇院」來台灣演出的梅葆玖說。
一邊在學校受正規教育,一邊在家接受父親親炙,梅葆玖坦承那時學戲好玩的成分居多。後來他在父親戲班演出一些前場戲,也沒什麼精神負擔。但父親年歲漸大,轉由梅葆玖演主戲,觀眾開始用父親的標準來要求他。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隨隨便便了。這不僅是我事業成敗的關鍵,我更不能因為表現不好,給父親臉上抹黑,把他一生的成績玷汙了」,了解到自己將要承繼父親藝術,甚至梅派將來要靠他發揚、推進,壓力頓然襲至。
幸而梅蘭芳對這條件最好的么兒期望雖高、要求雖嚴,但由於他自己經常出國表演,深受西方影響,懂得用循循善誘的方法教育孩子;而不像一般的科班師父,動輒打罵,才沒讓梅葆玖受不了壓力知難而退。
父親就活在腦海中
「一直到一九六一年父親過世,二、三十年來我一直跟在他身邊,沒離開過。」梅葆玖記得,當時父親組的「梅蘭芳京劇團」常有演出,他演前場,父親演後場,他卸完妝就坐在台前看父親表演,錄音、做筆記,不明白的地方等父親下來後再問。
梅蘭芳後來更常常安排他同台演出。例如「白蛇傳」中,父親演白蛇、他演青蛇;「遊園驚夢」裡,父親演小姐,他演春香。因為這些戲碼裡有很多對稱的舞蹈動作,在舞台上,梅葆玖可以更直接地觀摩父親的作表與唱腔。他學得不像的地方,梅蘭芳也會為他細細分析。就這樣一點一滴,「父親的身段唱腔、舞台風範,全都印到腦海裡,過渡過來了」,他說。
除了父親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梅葆玖認為,家中無所不在的藝術氣息,也是他條件比別人優異的地方。像父親的朋友、劇團,常到家裡談戲、排戲、研究劇本,他便在一旁聽著。「在這種環境的薰陶下,給了我總體的藝術概念」,梅葆玖說。
梅蘭芳對於這個能繼承衣缽的么兒,也明顯看出他的偏疼。「父親常將我介紹給藝術各界,對於兩個做外行工作的哥哥,就不是那麼注重」,梅葆玖說,「但是哥哥並沒有吃醋,他們明白父母在我身上投資的用心,把好的條件都讓給我,希望父親的藝術有繼承人,維持家庭的光彩。」
青與藍
做為梅蘭芳的接班人,難免會被戲迷拿來與父親做比較。尤其是老戲迷,很多都看過梅蘭芳當年的演出,看到梅葆玖演得「不到家」的地方,還會向他反映。
「這雖然是個不小的壓力,但對我也是很大的幫助」,梅葆玖舉例,像是「霸王別姬」,梅蘭芳年輕時候舞的劍花比較多,到了中晚年,可能因為體力關係,表演比較收斂。「我學的是父親後期的表演方式,他們提出這些我過去疏忽的地方,可以讓我的表演更豐富。」
至於梅葆玖有沒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般咸認為他是謹遵雍容端莊的梅派風格,頗得梅蘭芳真傳。而梅葆玖自己認為,他現在還是在做繼承的工作,沒有什麼突破,那是將來要努力的方向。「不過我的年紀比較輕,唱的調門兒高一點,效果更嘹亮些」,他這麼自我分析道。
家傳獨學難為繼?
梅派藝術由梅蘭芳傳給了梅葆玖,這種父業子承的例子,其實在大陸京劇界還真不少。像文武兼攻的小生葉少蘭是葉派名小生葉盛蘭的兒子;老生譚派始祖譚鑫培,有子小培、孫子富英、曾孫元壽一脈相承;裘派花臉裘盛戎,有子少戎繼承衣缽……。將來,梅葆玖是否擇定了哪位子女為接班人呢?
「孩子們都沒學,因為那時鬧文化大革命;等事情過去,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再要培養,要看孩子們的孩子了」,梅葆玖透露,他大哥的孫子,也就是他的姪孫,各方面的條件都和他較為相似,應該可以造就。
不過,梅葆玖認為,以今天社會上資訊信息的發達,許多家傳獨學已經無法像以前控制得那麼嚴格。「主要看自己是否認真學習。年輕一代的學生,我也願意培養」,他說,像台灣全才旦角魏海敏就向他拜師學藝,他鄭重收她為弟子,希望梅派藝術在台灣也能發揚光大。
〔圖片說明〕
P.40、P.41
(左、右)十三歲的梅葆玖,一九四七年在上海演出「大登殿」時,與父親在後台合影;時隔一年,梅蘭芳演出同樣角色時,么兒梅葆玖也站在身旁留下了這張紀念。(梅葆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