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來,各國競吹「日本風」,更有不少人負笈日本,想一窺日本精神究竟。
留學,語言是必要條件,針對此需求,日本出現了不少語言補習學校。
可是,由於語言補習學校良莠不齊,踏出第一步之前,必須慎重選擇。
不是演戲,是現實人生。
幕起:東京街頭。李家女兒正在恓恓惶惶找路的樣子。
「這地址寫的××教育學院,地圖上畫的又是校園、又是宿舍的,規模應該蠻大才對,怎麼搞的,連問兩個人都說不知道」,李家女兒一邊走,一邊納悶地想著,心裡不免有些氣惱,「再問一個人吧!」她想。
迎面走來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人。
「請問這所學校在那兒?」
一聽生硬的日文,對方立刻警覺道:「外國人是吧!噢!你往前走,過三條馬路後會碰到一條水溝,順著水溝左轉後第二條巷子有棟大樓,好像就是你說的『學校』」,對方唯恐她聽不懂,慢慢地回答。
順著指示,李家女兒終於找到她負笈東瀛的目的地——一所寫著國際教育學院的日本語學校。經過了解後,她發覺「原來是補習班」,李家女兒抑不住心頭失望,傷心地哭了起來。
幕落。

租屋難且價昂,是留學生最大困擾。圖為日本不動產公司的招租廣告。(張良綱)
留日學生三分之一念語言
這故事可不是特例,同樣的劇情十餘年來不停地上演。由於兩國語文字義的差異,使某些人乘機耍宣傳而造成若干困擾。在日語裡的小學、中學、補習班都叫「學校」。補習班裡專辦升大學的叫「預備校」,規模大一點的叫「學院」,若不詳查常會弄錯。
根據日本文部省(相當我國教育部)的統計,目前我國留日學生約有六千人,其中三分之一以上念語言學校。
東吳外語學院院長蔡茂豐指出,如此高比例的學生念語言學校,是因為我國現行教育體制中,並無日文必修課程;不像英文,大部分學生都可從初中學起。「除了幾所特定的語言專科學校外,大部分人都是上了大學或進了社會才開始學日語」,他說。因此,赴日後先上語言學校,即為多數人的必經過程。
另一方面,留日學生不須通過類似留美的托福語言測驗,外國學生完全沒有語言基礎亦可直接申請學生簽證。
而日本學制採考試制而非申請制,不管進研究所或大學都須經過考試,也使多數人寧願提早半年或一年赴日,以熟悉語言並準備考試。
也有一些人以留學為名,行遊學、觀光之實(見十二月號光華「解開日本情結」一文),以上原因都使留日學生念語言學校的比例偏高。

「我們都是好朋友!」猜猜看那位才是日本人。(張良綱)
來來來,來日本
「由onspqr包辦到日本留學。」
「某財團捐助國際教育學院在台分校。」
「××日語××學園姊妹校。」
「申請各大學院校入學,日本文部省指定校。」
隨手拈來國內幾所日語補習班的廣告,不是挾東洋以自重,就是藉「合作」為名,以日本語學校的在台分支機構自恃。但不管如何,這些廣告無不透露出一個煽動的訊息:來呀!來呀!到日本留學並不難。
蔡茂豐指出,到日本讀書,看似簡單,實非容易。關鍵就在到了日本以後,能否照原先所想的:由語言補習班、正式學校到學成歸國。留學生的成敗,常在扣關的第一步:語言學校。
他指出,自從一九八三年,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為因應呼聲日高的國際化要求,而計畫於十年內,將留日學生人數擴增至十萬人以後,東京地區以外國人為經營對象的日本語學校,即如雨後春筍般產生。根據日本三大報之一的朝日新聞報導,目前東京地區的日本語學校已有五百家。

留學生相談室」可協助異鄉人解決問題。(張良綱)
語言班良莠不齊
量多,質就不好控制了。以東京來說,語言學校多分佈在池袋、新宿、涉谷等人口密集的商業區,但是這些語言學校卻是良莠不齊,有的規模甚大,授課大樓好幾棟;也有些僅二、三間教室,一兩名老師。
為了搶生意,大小補習班自有番廝殺。今年七月出版的「日本展望」報導,有些語言班透過「中介人」,以一個學生二到三萬日幣(相當四到五千台幣)的代價來「買」學生。
由於日本政府規定,赴日留學生須有一位日本公民推薦,此人需符合在日居住一定年限、每年納稅、有良好職業等要件——即「保證人制度」。但是,外國人中有親朋好友在日本的畢竟不多,不少留學生透露,來日前找不到保證人為最大苦惱,一些中介的機構便因應而生。
「中介人」生事端
這些中介者在學生、學校、保證人之間搭起一座橋,幫忙外國人在未入學前找到保證人,也代辦學校申請手續、料理來日後的生活事宜等,立意原佳,但在激烈競爭下,使不少事情變了質。
朝日新聞指出,不少「中介人」以企業形態經營,形成集團。方法是:先買一批合條件的日本人充當保證人;接受特定語言補習班的委託,並且允以打工、不用上課甚至介紹工作等承諾,使日本政府傷透腦筋。
一位教師指出,這其中最大的問題是:由中介人促成的關係中,均以「利」字出發,因此,保證人與學生並不認識,也沒有任何關連,因此對外國學生的重大疾病、意外傷害或生活課業等問題,自然也不會給予任何輔導。
去年轟動一時的孟加拉學生餓死、大陸女留學生跳樓及臥鐵軌輕生事件,不少人便懷疑與「中介人」的不負責任有關;而語言學校投資給中介人的資金,最後也將「羊毛出在羊身上」轉嫁給學生,就更可預期了。
一把青蔥四百圓
除中介人外,非法打工的問題,目前也被輿論界討論頗多。
日本法律規定,留學生一周可打工廿小時,但不包括語言學校的進修者。可是日本物價實在太高,「一把青蔥四百日幣(合台幣一百元),三個蘋果一千圓(合台幣二百五十元)」,一名留學生無奈地形容。物價高昂使不少學生或因生活必需,而不得不去打工。
以下是三個打工實例:
A君來自台北,父母皆為公務員,家境小康,一年前來日時,將屆退休年齡的父親比照家中慣例,給他卅萬台幣。「這是我們家準備給孩子的出國基金,每個人都一樣」,白髮蒼蒼的父親這樣告訴他。
「卅萬,在美國可唸一年,在日本只能讀半年」,A君心裡想著,但沒有告訴父親,就這樣來到日本。
來日之後,他時時注意有無打工機會,並更加努力念書;三個月之後,他在一家速食餐飲店找到炸薯條工作。目前他早上上課、下午打工、晚上回家溫書,一個月約六萬日幣(約一萬五台幣)的收入,剛好夠食宿開銷。
留日生活費,可養家鄉八口人
B君來自中國大陸,下飛機時,身上只帶一萬日幣(約二千五台幣),等他安頓好後第三天,就透過同鄉找到一份大樓清掃工作,從早上六時到八時,作完剛好可趕上課。
此外,他從下午四時到晚上十時也在餐廳打工。如此辛勤工作是要多掙些錢,以應付食宿等日常開銷,及設法還掉來日前已負債的卅萬日幣(相當七萬台幣);而且「可能的話,也想給家裡寄一點」。對他來說,讀書並非不重要,但既然「來到外頭,不能衣錦還鄉,也要體體面面回去」,這使B君更賣力地工作。
C君是印尼富商之子,七年前來到日本,「我來日本沒有別的目的,就是為了學習」,他說。因此,除了語言學校課程外,他還學電子音樂、歌謠創作等課程,經濟壓力對他來說,以前從來不是問題;但是因為日幣升值,向來優渥的C君也加入打工行列。「七年前,我父親只要月匯卅萬盾印幣(相當二萬五日幣)就可過活,現在非四倍於此不足應付,這個數字在印尼可養活八口人」,C君說。
由於來日時間較長,C君較能作一些非勞力工作。目前他為印尼觀光旅行團當翻譯,作一天可以有一萬元,但是機會不是很多;為了多省些錢,他只好節制自己不打國際電話,有時到有「風呂」(浴室)的同學家洗澡,以節省生活費。
在東京過台北生活?
打工會影響讀書?持肯定答案者恐怕不在少數,但也有人認為,持平來看,打工也在製造語言環境,如果能兼顧,既有收入,又可練習語言,何樂不為?這就像「到日本去學日文,一定會進步?」答案也因人而異。
東吳日文系講師江川佳子指出,學語言重要在有環境,很多人以為到日本去,隨著時間增長,自然就會說日文了,其實不然。「不開口,永遠是啞巴」,她說。
身在處處充滿語言刺激的日本,怎麼可能不開口?
「就有可能」,另一名老師指出。依照日本文部省的統計,來自大陸、台灣、韓國三地留學生總數佔全部留學生人數的一半。
「東京的中國人多到你聽到身邊有人說日文反覺得奇怪的程度」,東吳大學日文系講師鍾芳珍比喻。由於這幾年到日本唸書的中國人實在太多了,加上有些學校為便於教學,刻意地將懂漢字的亞洲學生集中在一班,因此在語言學校,很可能一班裡有六、七個中國人。
這樣的語言環境當然不好,不少學生除了上課時跟老師的對話外,幾乎可以不用日文,「下課跟同學說國語、回家跟哥哥、室友說台語、吃中國料理、打中國麻將……,在東京也可以過台北生活」,一名學生形容。
「相談室」請多加利用
留學生主要的語言環境在校內與校外。
慎選學校沒有別的途徑,多打聽、要細心、循正常管道……,「首先要確定目標」,一名過來人指出,日本語言班數量多、種類分歧,為短期居留、商業會話、升學,及專為不懂漢字的西方人開的各有不同,選擇時要特別注意。
「最好透過熟人親自去看看」,這名過來人指出,目前旅日中國人這麼多,只要用心,總會找到諸如「同學的朋友的妹妹」等拐彎抹角的親友關係,「千萬不要怕麻煩,把自己的求學之路,丟給補習班處理」,他建議。
學校之外的修煉,就全看個人了。從跟房東交往、上菜場買菜、問路、到老師家作客,甚至在家看電視……,每一個都是難得的語言機會,端看如何把握。
近年來,日本國內留學生問題日被重視,不少民間社團都成立了留學生輔導機構(留學生相談室),免費提供學校、住宿、打工等資訊,「若曉得利用,將會節省不少力氣」,剛從日本回國,目前在一家廣告公司任職的一名過來人指出。
她就透過位於東京近郊一所「留學生相談室」的介紹,與在市中心一所高級公寓、年紀相仿的日本女孩住在一起,兩人相處融洽,情同手足,她也因此學到不少與日本人相處的規矩。
學語言,也了解文化
而日本電視節目的精彩也讓她有不白來一趟的感覺。她指出,她從教日本人中文看起(日本人學中文,她學日文)接著,再看會話程度較淺的卡通影片,然後看運動節目、連續劇、新聞特寫……,雖然是藉看電視來學語言,但也因此體會了不同層次的文化內涵。
「我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只當單純的語言學習者」,這名過來人表示。
對已到日本去的留學生、即將到日本去的「準留學生」來說,她的感想或許嚴肅了一些,但的確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