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畫無疑是中國美術最典型的代表。
現實世界裡那麼多名山大川,到了中國畫家筆下,卻是如此不同。因此,把它選為中國造型的例子,是最恰當不過了。
在悠長的美術史中,山水畫已自成一個龐大的體系;諸多繪畫題材裡,以山水畫成名的畫家也最多,要在簡短的篇幅裏一窺究竟,談何容易?本文只從另一角度來談山水畫的起源。
我們看山水畫,多半出自一種觀賞的心情。受了文人藝術觀的影響,縱情山水、徜徉於大自然的觀念,也往往深植吾人心中。
其實,遠在觀賞式的山水畫出現之前,山水的美術造型早已存在,原因是中國人對「山」懷有莫大興趣。
舉例來說,崑崙山是傳說中的神山,也是人們崇拜的仙境。它的上空為天帝所居,山中更住了以西王母為主的神明及動物。基於「禮記」所謂「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的傳統生死觀,這樣的聖域,便被視為死者升天的地方,所以在戰國至漢代之間,墳墓出土的繪畫或其他裝飾資料中,即出現了崑崙升仙的畫面。
除了西邊的崑崙山之外,東方海上也有秦始皇派遣徐福往求不死之藥的仙山。古代常見的「博山爐」,正作海上仙山的造型。不論崑崙山或海上仙山,基本上都屬神聖之域,非常人易入,所以博山爐的台座底盤象徵茫茫大海,難以超渡;此外,人們即使能夠來到那類似桃形的山上,也還有雲霧瀰漫,且充滿魑魅魍魎。換句話說,山之不可知,雖是聖域,卻仍是一個恐怖的境地。
到了東晉葛洪所著「抱朴子」一書中,他不但提到山中種種怪物,還提供了許多入山的方法,練功入山遂成道教修行的重要部分,而「三年尋龍,十年點穴」則是入山的主要目的之一。
在此,我認為風水思想與山水畫應有重大關聯。山水畫表現了中國風水理想中背山環水的地形,我們常見幽邃的重重山巒、巍峨岩石間,總有一隱士高人所住的茅屋、草亭,甚至是幾乎不可能建立起來,卻美侖美奐的宮殿群,這豈非理想中的龍穴?!
在中國人的世界觀裡,原將山水視為有靈的存在,山水畫上也同樣出現這種精神;五世紀南朝宋的宗炳在「畫山水序」中所說:「至於山水質有而趨靈。」雖然是為山水畫提出躋身高度藝術的理由,其實也與中國人一貫把宇宙自然,視為有生命存在的觀念一致。
至於文人把山水畫視為精神高潔的象徵,或純以欣賞為目的,則是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