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美與暴力
向墓園內部望去,莊普「六月的後花園」正居展場中央。褐色敲裂的陶土花盆碎片,一圈圈重複地排放成一個同心圓,中間立著鐵鎚一把。彷彿一鎚下去,花盆應聲而裂,力道將碎片自中心輻射四散,綿延不絕。數怑蚞_幅力量彼此相激互撞,美與暴力無聲地四散於展場的空氣中。
繁花盛放的六月,莊普的花園裡是沒有花的,或者拔除、或者傾倒棄置,在如此單薄貧脊的土層上,花是無法生存的。能見到的只是暴力過後,悄然無聲、規律網狀幅射排列的碎片殘留。
在莊普一向精熟的裝置手法處理下,大大小小的花盆碎片不規則地產生強弱起伏、詩文般的節奏。工業化量產、型製一般的花盆,遭外力破壞後,又得重組而賦予個性與詩意。混亂與秩序、衝突與和諧、工業規格化和個人特質、死亡及再生、圓整或碎裂,一再反覆交替、混合於作品中。
策展人羊文漪認為莊普作品游走於材質對話、飄逸詩意與抒情音樂旋律間,並在八○年代末,介入世俗問題,開始輪番對社會自然人文問題從事冥思、凝想與批判。「六月的後花園」便對台灣自然人文生態,痛下針砭。
因地制宜的變化與生機
就在莊普「六月的後花園」兩邊,范姜明道的「點子」行行線狀交叉,星羅棋佈的列滿半個展場。小麥草,在范姜明道的手裡,一向可大可小,可單獨存在亦可依附他物。這一回,范姜的小麥草被種在無數 Made in China 的圓形白瓷盤上。
白瓷盤較莊普陶土素燒的花盆經過更多道的工業處理,而小麥草的生存範圍僅限於白圓瓷盤內,一個又一個同樣的China 盤上,密集著一個又一個小麥草的圓形集合體。
展覽期間內,經由藝術家嚴密的控制,施與相同的肥料、水份,小麥草由種植、發芽、抽苗、油綠至枯萎,生命周期與展覽時間同等。小麥草不再是隨地放野的自由生物,更別提小麥草的自主選擇性。小麥草或者是工業化社會裡「人造」的大自然,或者是你我,恐怖的是,誰是那個種小麥草的人!
裂合與聚生
看完三位藝術家的作品,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三人的作品和諧又相呼應;使用媒材上以單一、重複、分合關係為考量,內涵上,經由完整到碎裂,在排列組合中,又聚合出新的意義來,這可是策劃人的精心傑作。
不同北美館籌辦的「面•目•全•非」綜合展,「裂合與聚生」由主題策劃到參展藝術家,全權由義大利藝評人佩特里尼與德國海德堡大學藝術史博士候選人羊文漪共同負責。一方面首開台灣由獨立的策展人向威尼斯雙年展大會申請展出,獲納入會內展的先例,一方面國巨公司的經費贊助,也為企業贊助當代藝術至國外展出創出良好典範。
義大利藝術史學者及藝評家帕拉卓莉認為「裂合與聚生」風格清新,三位藝術家作品內蘊藏有共通的東方精神,展現異於西方的獨特風格。策展人佩特里尼也認為,西歐文化具有斷裂、減化思考特質,而莊普、范姜明道、吳瑪K的作品,則顯示出包容、彈性與多度空間的自覺,內容意象複雜,打破了西方理性唯一擁有者的思考態度。
國際展版圖擴大
過去由台灣推出的國際展,由於經費龐大與展出管道不多,藝術作品除經由美術館推動至國際展覽外,便只有零星國外策展人邀展機會。而官方美術館一方面因為資源擁有者,須考量國內藝術生態與資源平均分配,展覽策畫時,考慮得多,限制也多。往往以大堆頭群展,展現台灣多元藝術表現為主,較難有放手一搏的主題演出。
羊文漪表示,威尼斯雙年展一直有開放展覽申請,例如四年前此次「裂合與聚生」展覽便是由策展人向大會申請,經審核通過後,正式列入大會展出之一,因此也將收入威尼斯雙年展大會專輯中。
在官方和民間的各自努力下,台灣藝術在今年的威尼斯雙年展中,一炮雙響,不但顯示了台灣藝術本身益臻成熟多元,也開啟了國際互動的另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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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合與聚生」展場全觀,最後方紙丘為吳瑪K作品「文學的零點」,中央花盆碎片加鐵鎚是莊普「六月的後花園」,綠色圓形小麥草為范姜明道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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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與策展人相輔相成,展覽更見主題。左二起為藝術家吳瑪K、義大利策展人佩特里尼、藝術家范姜明道、莊普、策展人羊文漪,最右為莊普漂亮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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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部文學作品被絞成了碎紙屑,面對在吳瑪K這部「文學的零點」,你讀出了什麼?(吳瑪俐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