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國七十九年,歲次庚午。
元月十日晚間,來自各地的民運人士在台北市餐敘,意猶未盡之下,於是轉移陣地。
東道主是歷史學者出身的新聞局長邵玉銘,主客是「民主中國陣線」秘書長萬潤南和新聞秘書徐天方,「中國民主聯盟」主席胡平,「河觴」作者蘇曉康、遠志明,以及老木、祖慰、徐剛、張鋼、周瑞等,此外,在座亦有藝文界人士,陳曉林、司馬中原、李瑞勝、林煥彰、丘秀芷等人。
這是一場非正式卻精采的對話,在座的民運人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台海兩岸的知識分子在溫馨、香煙嬝繞的咖啡屋裡,有一番直來直往、暢快淋漓的溝通。本刊摘錄精要如下:
邵玉銘(以下簡稱邵):我們很希望了解大陸下一步如何走?劉賓雁曾說:「我們不可能期待大陸一夜之間改變。」但蘇曉康曾跟我說:「也不無可能,大陸也可能如羅馬尼亞在一夜之間,改變政權。」胡平也很樂觀。我覺得廿世紀,中國知識分子有共識就可以成功。如一九○五年,東京一萬多名留學生其中許多加入同盟會。
後來辛亥革命就成功了。一九一九年先有五四運動,到了一九二八年北伐成功,政府就建都南京。一九三○年代學生堅決抗日,終於獲得抗戰的勝利,總之凡是中國知識分子決心革命或展開政治運動,最後終必達到目的。
蘇曉康:以後會不會再發生六四慘案?學生發起運動時,人民解放軍會不會再鎮壓?說不定會加入學運!
胡平:我個人較樂觀,現今世界有兩個特點,一是變化多,另一是變化快!問題在變化到來時,我們將如何?
萬潤南:將來大陸的走向,一定要順乎民情。台灣開放探親,對大陸影響很大。
邵先生,你一定要有自信,有氣魄!中共不怎麼樣,但氣魄比台灣大。大陸讓你們記者去,老百姓去!你們怕什麼啊?為什麼不讓大陸人來?
其實我們目前情勢比東歐強!因為,一、大陸在海外有十多萬知識分子,二、我們有台灣和香港,三、六四積怨很深,北平政府再不改變就沒完沒了。我們是東德、羅馬尼亞、波蘭三種的混合。目前大陸體制內的分化和體制外的壯大。不管怎麼打,內部的分化和外面的壯大,結合巨動的過程中就有不可忽略的力量。
許多朋友質問我:「為什麼你們不去推翻共產黨,不打倒共產黨?」我們的回答是,結束一黨專制是改變一種政治制度,而不是一種政治力量的把戲,更不是換一個掌權者。我們如果說打倒共產黨,可以!可是共產黨打倒了,(張鋼插話:再來一個獨裁)民陣將來一黨專政,那時候再來打倒民陣、民聯嗎?不對的!打倒共產黨這口號,是把共產黨看得大,跟我們要體制內分化的策略相違。我們和共產黨打交道,要比他們更高明。如果我們說「打倒共產黨」,說實話,這還不如共產黨。共產黨當初和國民黨對抗時,共產黨從來沒有提過打倒國民黨,他提的是打倒「國民黨反動派」,這高明的多。
讓人們打倒一小撮——這種戰略是共產黨成功的原因。我們過了半個世紀,說要跟共產黨對抗,連他五十年前的水準都不到,我們怎麼能勝?我個人看法是,體制內的改革,有容乃大,我們體制內的力量,如果不容,怎能壯大?
打倒專政
邵:我插一句話,你說有容乃大,但你最後的目的,是不是要結束共產黨?
萬潤南:那當然了。
邵:那還是走向階段性的策略了。
萬潤南:在海外搞運動,穩健最重要。
邵:我再問一句,在你們策略、長遠目標上,假如中國走上所謂多黨政治,共產黨是否容許存在?
萬潤南:我們做為一個政治力量,沒有理由說那一個能存在,那一個不能存在,這種說法根本就不能成立。誰有權來決定?人民有權。人民會揚棄他,是他的問題,是人民的抉擇。
萬潤南:「打倒××黨」這種說法,是共產黨的口號,如果我們還這麼說,表示我們還沒有跳出共產黨的模式。
蘇曉康:在民主政治中,共和黨打倒民主黨嗎?民主黨打倒共和黨嗎?在台灣的選舉中,能說國民黨打倒民進黨嗎?民進黨打倒國民黨嗎?
邵:我們今天想一個假設的問題:共產黨堶惘釣S有反對派?什麼人先不談,不管怎樣你們民運、民陣現今沒有人在大陸,沒有組織,沒有登記,將來共黨內部把李鵬換掉了,新起來的人是不是還忠於共產黨?如果仍忠於共產黨,你們怎麼辦?
萬潤南:只要共產黨一黨專政,大陸的問題就沒有解決。
邵:現今沒有取代的力量。我們目前不能過去,你們又不能回去,中共的反對派還是可能共產黨。
萬潤南:你說的是一個階段的問題,我們在內部不是沒有注意到共產黨最近的問題。最近中共公安局吊銷我們幾人的護照,這是什麼原因?是民陣的海外影響,以及在大陸內有許多地下組織出現。
邵:那你們將來想不想地上化呢?
萬潤南:這還是階段的問題。首先,我們在海外做的是舉起一面旗幟,維繫一種希望,保持一種壓力。將來什麼時候地上化呢?我想是平反了,屠城派下台時,這是第一步。這一步做到了,馬上就要求開黨禁、開放報禁。
邵:能不能開黨禁,你們覺得有希望嗎?
萬潤南:必然要的,我們也要推動啊!不然又有老百姓要上街。
張鋼:他不開沒完啊!
胡平:這次(編按:指六四)幾乎擴展開了。
後患無窮
邵:如果有一天,共產黨開放黨禁了。潤南、曉康你們幾個都回去,說是要成立民主中國陣線,有沒有可能?
萬潤南:那是有可能的。
蘇曉康:我覺得有可能。
萬潤南:那是歷史的潮流,台灣看中國的潮流,東歐看共產黨國家。這種潮流都有可能。
邵:你們將來到底是自己成立呢?還是藉人家民主同盟,還是另外成立?
張鋼、胡平:當然是另外成立。
陳曉林:事實上他們現今都已經成立了。
邵:你們認為還要幾年,大陸才有可能讓你們成立?
萬潤南:我最悲觀的估計,不超過六年。有人直覺的認為看二、三年就可以回家,我也但願如此。
邵:假如二、三年後,你們回去了,可以成立一個政黨,你想會有多少人入黨?
胡平:我覺得一個情況很類似,為什麼鄧小平對於北高聯一個學生組織這麼害怕。他說這一開頭,往下後患無窮。今天是北高聯,後天工人,然後什麼都可以組織。今天我們不提打倒共產黨的口號,如果他承認民主,當然可以存在。
促變、應變、導變
遠志明:我今天趁這個機會說明一下。其實有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促變。大陸的變化是我們的希望,因此我們要想辦法促使他變化。
第二階段是應變。當大陸發生變化之後我們怎麼應對,國民黨應該知道。
第三階段是導變。我怎麼領導這個變化。
我覺得現在第一步有三件事是真的該做。第一是宣傳,透過空中或其他宣傳回大陸,這是促變的一個方法。最重要的是促變,就是宣傳問題。接著是策動,然後是研究。研究要包括我們怎麼促變,有那些方式來促變等。
第二,如果大陸發生變化,我們怎麼應對,因應這個變化。比方說鄧小平倒台了,國民黨怎麼接,民陣怎麼應對?昨天有一位記者說:如果大陸突然發生消滅共產黨的變化,你們想回北平,怎麼辦?國民黨敢不敢派架飛機把你們送回去?這都是要研究的問題,這就是應變。
第三是導變。導變是說大陸將來怎麼一步一步走向民主。第一步是平反,再要釋放革命犯,最後要達成什麼模式。是台灣模式呢?還是比台灣有變化的模式呢?我覺得現今最重要的是促變、應變、導變,這三個都要研究。
發動組織
邵:事實上作法也很清楚,辛亥革命就是先到新軍去宣導,兵變以後武昌起義才成功。怎樣使人民解放軍像羅馬尼亞那樣加入民運,這大概是我們要促變的主要原因。
遠志明:我現今只提出問題,到底怎麼促變可能有好多辦法,我們要研究。我曾經有個建議,我們出來的幾位朋友,對國內有研究經驗的,整個一起搞研究小組研究,一步一步拿出方案來。
除了這三個變以外還有一個是大陸基本形勢的分析,政治、經濟、軍人階層、知識分子階層、工農階層。對大陸民主現狀的分析,可以從四個方面來研究。
第一是民主現狀的分析;第二是民主促動的研究;第三是民主適變的研究,民主突發事件的研究;第四是民主建設的研究。怎麼在大陸搞民主建設,有這四種要研究。我們民陣是剛開始籌備,人首先要站起來再來做事。
萬潤南:理事會成立以後,所做的第一個決議就是工作方針。我們現今要做的,第一是發動組織,也就是首先有組織力量。
邵:我想了解一下你們怎樣發動組織。
萬潤南:我們準備在七月廿日開座談會,就是做組織的籌備工作,首先把能夠組織的人組織起來。目前全世界有十一分支,在美有廿八支部。組織為什麼成立呢?因有組織才有對抗的力量,我們做事要有錢;第二是發展促進力量,海外力量要聯合起來;第三是擴大影響,包括文宣,這是對大陸內部。另外一步是讓世界所有的人不要忘了六四事件。
我個人想,共產黨最近老是不斷的在罵我們,這正說明我們存在的意義,民陣能夠存在對共產黨就是一種壓力。刊物也好、廣播也好、所有的研究也好。很簡單,我們先要籌基金。在海外做事,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要花錢,錢從哪堥荂H我們一開始到美國兜轉一趟,僑界給我們支持大概是廿多萬美金。一個家一開門,柴油米鹽幾件事情沒有錢能夠幹什麼?
成天忙錢的事
邵:當年國父革命,也是各處籌錢。
萬潤南:現在就是成天忙這個事件。我說穿了,成天就只忙著募錢。我個人認為組織起來了才能籌備事情。
邵:你們希望台灣做什麼?
萬潤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主意出主意。
遠志明:錢不是第一位,做事要有計畫一點,我一直強調這一點。
萬潤南:要有組織,才有組織的力量,組織的促變,組織的宣傳,和組織的研究。
邵:當年武昌起義以後成立民國,國父到上海一下船,就有人問他:「請問總理你帶回什麼實際的東西回來,沒有錢不能辦事啊!」國父說:「我只帶革命的精神。」他就是沒弄到錢,這也是一個問題。
張鋼:我覺得我們現在有兩類問題。一類是對狀況的判定不夠,無論是國際觀念以及中共的動向狀況。第二是做法的選擇以及行動,逃不出這兩樣。
打什麼旗幟回大陸
我個人認為中共現今面臨五大危機,包括制度危機、政治危機、經濟危機、社會危機和外交工作。至於我們怎麼做,我認為現今有幾項任務。第一:現今在做的是組織工作和籌款,這是保持對大陸政權的壓力。第二是屬於研究工作。遠志明談的包括對過去、現在、將來的變局,包括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軍事一系列的研究。第三是宣傳工作,這非常重要。第四:實際上對大陸的啟動工作,這四項都不可偏廢。現今主要在決策分工上要有分工,我們要實在的研究。
我重點想談的是第三、第四項,這項工作若脫離對大陸本土的結合,就沒有意義。在外頭對他們再兇,包括台灣的有錢有槍,四十年解決了什麼問題?在宣傳上,台灣就可以發揮巨大的功效。
現今大家最關心的是關於怎麼回大陸,大前提是對大陸民眾和國情必須做正確決斷。現今打著國民黨的旗子,大陸老百姓不會理你,你打著民陣的旗子,會有一部分人擁護,但也很難做。要做啟動,海外必須保持體制外的壯大力量。那體制內的東西,在大陸上的重點是體制內的力量來分化。
怎麼做?我現今只能講一條,這事情我可不能多講。體制內的系統,原來逃出來之前就已經有形,並不是無形。現今是說有民主思想,追求民主政治社會的這些人,這些人是客觀存在的,無論在各個省、或部、或者是軍隊也好。
什麼時候回去?
邵:像劉賓雁主張年經的馬克斯,人道的馬克斯主義,他似乎還是馬克斯主義的人。
張鋼:我覺得無所謂,誰願意保留我都不管(大家笑)。談組織的問題,就是組織成形的問題,是海外的力量和組織接頭,這是非常重要的。這接頭是在什麼情形之下,主體是我們要做的,但配合工作只有台灣。我覺得在組織方面應確確實實,大家都想到的問題,肯定我們都會想到。問題是怎麼讓他運用起來和海外的我們結合。
邵:有沒有正在運轉?
張鋼:現今有在運轉,但沒有統一運動。怎麼使它統一,這就是我們的工作,這問題是大家關心的。我認為變局產生之以後,可能會發生幾種導向。我個人認為可能會有一段不可避免的過渡期。包括像東歐這麼強烈的變革,都有短短過渡期,大陸這麼深厚的基礎,沒有過渡期是不可能的。問題是過渡期的策略把握分寸需要我們張羅,而這又回到研究路上。
邵:那你們能不能掌握呢?
張鋼:我們就是要準備掌握。
邵:你們在海外能不能掌握?
張鋼:我們的研究就是對這種局面出現時,應採取幾種對策。
邵:你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張鋼:變局發生的時候。
邵:什麼時候?
張鋼:我個人寧可樂觀一點是三年。悲觀的估計,我個人想大概需要八年抗戰。
當年蔣中正帶軍隊到台灣時,認為三個月、半年就能打回去,這是第一。第二:韓戰發生時也認為是機會,文化大革命發生也認為是機會。不要以為東歐發生變局一定是我們的機會,所以我寧可估計長而不要估計短。我個人從根本上認為,時間的把握是完全看我們的工作進度。
遠志明:我告訴你,今年春天回去了。
邵:差距太大了,一個八年、一個三年、一個春天。
只有靠「突變」
遠志明:邵局長,你有沒有對大陸情勢客觀的估計。
邵:你的看法如何?
遠志明:現今李鵬和鄧小平在,他們在台上絕對不可能讓步。在什麼情況下才能發生變化呢?那就是突變。在他不可能讓步的情況下,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打下台?只有強硬的手段才可以。強硬有二種方式,一種是黨內和軍方的政變,一種是民間的人鬧事,一鬧事,軍隊鎮壓不鎮壓?在這意見上鬧分歧。鎮壓不行,不鎮壓也不行,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導致混亂,這是二種機會,這情況是偶然的、突變的、沒有預測的,也許今天夜奡N發生消息了。(大家又笑)北京大學前年死了一個研究生,被捅死了,結果北大的學生全部出來遊行。假如再出現這種情形,他們會有同樣的行動。
張鋼:這問題很多人問我。實質上而言,若不聯繫大陸本身的行動,不聯繫我們自己的而行動,先問進展如何的話,是沒有意義的。
貴黨很「功利主義」?
蘇曉康:我們只能說大陸會有突發事件發生,中國比較亂。
邵:亂能不能引起驚天動地的亂?
遠志明:越亂越大。
胡平:六四周年也可能是一個機會。
萬潤南:一個是五四運動,一個是胡耀邦逝世周年,再加上清明節。
遠志明:這是可測的,還有好多不可測的因素。
萬潤南:以歷史的情況來看最清楚了。四人幫倒台並沒有馬上四五運動派,過一段再四五運動。投誠派下台,改革派上台,海外民主運動回去,開黨禁、開報禁。
蘇曉康:我對貴黨有個感覺,其實你們很「功利主義」。你老問我們那天會成功?你老問我們怎麼樣?我覺得你們應拿出一個看法。你們老問我們如何幫助你們。其實你們應該想想如何幫助民陣,幫助民聯。反共黨四十年,現今六四事件,全世界都起來了,台灣表現最小氣,國民黨表現什麼?但有它的原因,我想我能了解。
邵:我講幾點。第一,我最近常在想蔣中正先生講的一些話,他說光復大陸七分敵後,三分敵前。大陸是主戰場,台灣是支戰場,是什麼意思?你今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蔣先生的話是戰略最高指導原則,我很佩服。第二:我們今天不要老研究大陸到底是走向羅馬尼亞一夜變天?還是漸變?我們不要老研究中共什麼時垮台,我們要研究我們該做什麼?
我分三個作法,政治、文化和經濟。政治是政治民主化。文化怎麼做?報紙、雜誌、出版品、廣播、電視、電影,可能的話我們逐步對大陸全面開放。文化要全面出擊,政治也要全面出擊,但經濟上則絕對不可以,這要守。但如你把中共經濟問題解決後,中共加強他的政治統治。你把大陸人心爭取到了,大陸大方向的發展將都在你的掌握。
我在另外的場合也是這樣講,問你們當然問幾個比較具體的問題。譬如你們該做什麼,我們該如何,這是因為比較具體。
你們跟不同的人談話會有不同的印象,你們說台灣像南宋偏安政權。的確,有的人確實是功利主義,老想暴利和押寶,不過你們對台灣要整體來看,台灣確實是有它穩健的作法。假如我們今天做得太戲劇化,今天聲援,明天聲討,後天又怎麼樣?我們不可輕舉妄動而把中華民族整個前途給斷送掉,擴大一點說,台灣就是中國最後的希望,就只能靠台灣這一捻香火了。
當然,我們要把偏安的心態消除,把功利主義去掉;我們一定要有為有守,真正站在民族主義的立場來做事,這也是我願意加入政府做一點事,就是因有這麼一個信念。
我和陳曉林以前有一個計畫,我想找一百個知識分子,把他們憂國憂民的心路歷程寫出來,供國人參考。其實,去年「河殤」影片出來時,新聞局開始籌拍「中國文明的省思」和「重生」等大部頭電視影集,目的就是要重建民族精神。我覺得國家情勢愈來愈好,據報導,前年從國外進入大陸共有六千萬人次,假如一人在大陸影響廿人,那就等於影響了大陸全部的十一億人,這叫做「滴水穿石」。想想,三千萬海外華僑,兩千萬台灣同胞,十多萬民運分子在海外,日積月累,影響將有多大。怕只怕,你們都留在外頭不回去。
萬潤南:不會全回去,也不會全不回去。
張鋼:現在回都回不去了。
老木:這是你們怎麼領導的問題,台灣老百姓的想法如何?國民黨要知道,現在大陸老百姓對國民黨的觀念改變很多,大家都認同國民黨。
遠志明:你們知道國民黨在大陸的形象?我家在農村,那兒的人都知道,國民黨在台灣四十年來搞的不錯。
萬潤南:補充一句,共產黨老幹部說,四十多年前,參加革命請願的人要開放報禁、黨禁。過了四十年,國民黨在台灣開放報禁、黨禁、實施民主,如今共產黨又如何?
遠志明:我和萬潤南跑出來,都是老百姓幫忙的。我們到老百姓家,他們說:「你們跑遠遠的,出去想辦法救我們。」大陸的人不是問題,我反而為你們台灣的人耽心。
愈怕愈死
張鋼:有些事可公開,有些不能,但有一樣,我們要問:一、台灣的人是不是確實認為自己是中國人?二、有些人有施捨的心態,總說:「我能幫你做什麼?」要知道我們是共同做事的。
蘇曉康:到底在台灣的國民黨員,是持著「中國國民黨」,還是「台灣國民黨」的心態?
萬潤南:台灣的富裕變成一個包袱,有人怕死,但你怕死管用嗎?
邵:愈怕愈死,歷史是一再重演,國父說,革命事業就是「鼓動風潮,造成時勢」。革命須革心。你們一定要記得,要把海外知識分子力量集中在一起。國父革命很多華僑協助,現在有隱憂,華僑不再有那麼多肯拚命的。
胡平:當年孫中山先生革命,只要什麼,華僑就支援什麼。
孫先生當年有活動的空間,如今沒有了。我們情願大陸有波蘭式的改革,溫和的,不要羅馬尼亞流血的。
蘇曉康:我關心的是共產黨垮了後,中國會不會得民主?
邵:那變局發生後,你們怎麼回去?你要不要回去?
胡平:看你們的表現!
相信共產黨都是白痴
張鋼:到底有沒有制定好大陸政策?
遠志明:也許以後大陸會出現新力量,三方面均衡。
邵:你認為三方面會聯合起來?
萬潤南:將來「民主中國」刊物,希望對大陸有所作用。
邵:西德來的國會議員他跟我說一句話:大陸民運對東歐民主運動有貢獻。當時東德內部決定要不要鎮壓,結果是不要鎮壓。六四大陸弄得全世界的譴責,中共有沒有勇氣再來一次?我看沒有。大陸民運對東德變局是有影響的。但有些人唱反調,說那根本是中國人的自我中心,自吹自擂。我覺得你們這次來,給我們打強心針,使海峽兩岸的民族骨肉之情流通。
蘇曉康:東德遊行的一個口號就是不要像中國。
司馬:五十年前,不是中國共產黨的羨慕者就不時髦。包括徐訏先生在內,他死的時候說:「五十年後再是共產黨就是白痴。」
邵:今天非常謝謝各位,我以前看到的都是紙面文章,今天當面談,很盡興,親身感受到大家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