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多認識黃玉洋的人,都很難把過去白晰、斯文、靦腆、養尊處優的他,與今日黝黑、粗壯、大方、吃苦耐勞的鐵路工人聯想在一塊兒。
而他卻不願意接受訪問,更不願意讓人「白紙黑字」地寫下他的故事。當然他有他的理由,其一,他說:就算我今天表現得還有個樣子,也實在不值一提,我今年已經廿三歲,起步已嫌太晚了。其二,他說他害怕許多知道他過去的朋友,心中仍以為他只是個成日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竟然也讓人「大書特書」,恐會貽笑大方。其三,他還說,他害怕自己往後的表現,可能經過努力,仍然一事無成,豈不更讓人笑話嗎?
自然,我們花費了不少氣力說服他,我們都知道,「立志行善由得了己,行出來卻由不得己了。」的確,在人文科學上,正與自然科學相反,是「知易行難」的,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我們都明白,也能琅琅上口,但卻不見得能行得出來。不過,這並無多大關係,是不?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只要今後我們定下了正確的目標,全力以赴,過去即使生活上有缺失,也可以從今後的善行上來彌補。更何況黃玉洋不過是個好吃、好玩的孩子,也不曾有過什麼重大的劣跡。
再說,報導他目前「覺今是而昨非」的情況,不僅給他一種鼓勵,也給他未來一個警惕,正好讓他心中一直記著:有多少人知道了他,關心他,並盼望他今後努力奮發,抓住人生的方向,千萬別再迷失、糊糊塗塗過日子了。
他沈吟再三,終於接受了這個「報導等於為他立下目標」的說法。
說起來,黃玉洋的改變並不是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他只是投入了國家建設,在工作中體驗,在許多最單純、最樸實的工人身上觀察,使他領會出工作的快樂,個人的價值感與對自己、對社會、對國家克己盡責的觀念。
黃玉洋是台灣彰化人,但一直生活在台北。他的家境十分富裕,父母都是很成功的商人,他是家中的老么,有四個兄姊,從小就得到最多的照顧和關愛,食、衣、住、行各方面的享用一向都相當優渥。
不幸的是,在他十一、二歲時,父母親鬧意氣分開了,父親離家他去,把五個孩子的養育重責全部拋給了母親。談起父母為什麼分開?黃玉洋既沈痛,又迷惑,他至今不曾弄清楚他們分開的確實原因,只知道他們真個「反目成仇」,而孩子們夾在中間就倒霉了。
母親手邊雖有不少資財,外婆家境況也很好,但面對五個子女的教養重責(必須有相當的財力作後盾),不免也會惶恐。母親因而變得十分暴躁易怒。黃玉洋的兄姊年歲較長,較能獨立安排自己的生活,而小么兒黃玉洋,就不太能適應這種變化了。
大姊出國留學了,遠赴美國的內布拉斯加州,當地中國人很少,對中國人既好奇,又友善,母親在得知這種種情況後,興起了前去開餐廳的念頭,當時即把在台的產業變賣,籌措了相當的資金,作為去開餐廳的資本。
母親走前,把孩子們作了一番安頓,三個大孩子或住校、或在學校附近租屋居住,只有當時十五歲的黃玉洋比較得費心些,那時他剛上高一,一向個性又不太獨立,母親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頭住,特別安排他住在外婆家,希望他能得到較多的照顧。
母親走了,繼父親拋家棄子之後,他的生活第二次發生劇變。實在很不容易適應。黃玉洋的生活失了常軌,整個人變得飛揚浮躁起來。
正好那是處在反抗性最強的年齡,他不肯聽從外婆的管教,抽煙、跳舞、打彈子、溜課,樣樣都來,甚至在學校裡頂撞師長,真是成了個「萬人嫌」。
當然,那時他沒有自知之明,在他心裡,倒是總看別人不順眼,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虧欠了他似的。
高中三年一晃而過,他勉勉強強自私立強恕中學夜間部畢業了,面臨大專聯考的重要關頭,加上母親、兄姊們的再三告誡、勸導,他總算勉強自己「臨時抱佛腳」了一番,但是因為過去的根底不夠好,聯考放榜時,他僅考入了私立世界新聞專科學校的圖書資料科。
黃玉洋自己倒是蠻滿意的,他開開心心地去做「新鮮人」了。他很為自己能夠成為一名大專生而感到驕傲,尤其又聽說世新有許多漂亮的女孩子。
母親給他的零用錢也因他上了大專而略作調整。他更趁機要求搬到學校附近去住,美其名是「上學比較方便」,其實是想脫離外婆的管束。外婆這兩、三年來對這個外孫已經傷透了腦筋,對黃玉洋要搬出去住的提議自然不會反對。母親遠在海外,實也鞭長莫及,心想孩子也不小了,又是男孩,一個人在外頭住也無傷大雅,於是按時寄來食宿費用。
那時候黃玉洋母親在美國開的餐館已經上了軌道,生意不惡,對這最寵愛的么兒子幾乎是有求必應,除了很豐裕的生活費用外,運動衫、牛仔褲、毛衣等,也經常大包小包的寄回來。
手邊的錢多,穿著考究,人也長得漂亮,使得黃玉洋在女同學中成為一個很受歡迎的人物,他如今回憶起來,笑稱自己當年「陶醉在大情人的迷夢裡」。錢也大把大把的花掉了,往往應該過一學期的錢,他一個月就花光了,母親接到求援的信後,又不忍心置之不理、讓他挨餓,只好再寄。弄到後來,只肯一個月一個月寄了。但是他還是有辦法,反正母親在那麼遠,弄不清他巧立的名目,於是他編造各種各樣的理由請媽媽寄錢。
二姊結婚了,大哥也出國了,二哥正在服兵役,黃玉洋一個人獨來獨往,自覺是很逍遙自在,他有參加不完的舞會和郊遊,整日玩得不亦樂乎,幾乎任何正事都裝不進腦袋裡。
那種日子快樂嗎?他咬著下唇,思索一會,然後很堅定地搖搖頭:不,不快樂,現在想來,那簡直是醉生夢死,浪費生命。每天盡是吃、喝、玩、樂,東飄西蕩,不要說沒有一個真心愛我的女朋友,連一個知心的同性朋友也沒有,那種日子像什麼呢?嗯,就像孤魂野鬼一般。
錢用得太凶了,不免迭遭母親和兄姊的指責,「我才不聽呢,我根本不予理會,我還氣他們太小氣,給我用一點錢就這樣嘮嘮叨叨,那時我有點像脫韁的野馬,不肯接受任何約束,覺得只有由著我,讓我為所欲為的才是好人,其他都是討厭鬼」
就這樣糊裡糊塗地在世新混了三年,成績不好,肚子裡也是空空的,直到畢業。
黃玉洋是去年八月畢業的,由於他是色盲,可以免服兵役。他滿心以為母親一定會以探親或移民方式替他辦手續,讓他赴美。誰知這回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母親不肯,媽媽說,如果想出去,要定好目標,先弄清出去的用意為何?若說是去讀書深造,就要循正規的途徑來,先補習英文,再考托福,再申請學校。若僅是想去依附母親生活,去餐廳打工,媽媽認為大可不必。
黃玉洋弄不懂媽媽怎麼突然對他強硬起來?他不明白能走捷徑為何不走?也一再去信爭辯,母親這回態度十分堅決,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不僅如此,母親還說:你已經畢業了,應該可以自立了,從現在起,應該自己掙生活,不能再向人伸手了。
一向伸手伸得理所當然,總以為媽媽有義務供應他一切所需,卻從不曾想到自己生活奢侈浮華,遠遠超過「生活必需」的程度。媽媽真的說到做到了,從十月份開始,生活費不再寄來了。
黃玉洋終於不得不面對這嚴重的事實,心中不免抱怨母親的堅決,然而,現實就是現實,他知道自己已經大到無法去投奔於人或拖累親友了。一定得找個工作!他再三對自己說。
但是,做什麼呢?每天翻遍了報紙的人事廣告,卻很難找到自己適合的工作。有時千里迢迢前去應徵,竟被打了回票。這時,他真正感到事態的嚴重:在這個自由、開放、豐裕、和樂的社會裡,竟然找不著一個可幹的工作?
在屢遭挫折之後,黃玉洋不得不靜下來面對自己——真正的自己。他說:我終於發現了自己的一無是處,簡直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嘛,不錯,我有付體面的外表,站出去人模人樣的,可是,肚子裡卻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我需要有份工作,可是,什麼樣的工作我真能勝任愉快呢?唉,真是可憐,我居然發現自己貧乏到幾至無法在這個社會中立足!不僅沒有真才實學,就連一技之長也沒有,難怪別人都不肯用我。
能夠坦然面對這個事實,並承認自己的軟弱,這當然已是一種可喜的成長!談到這裡,黃玉洋甩甩頭,似是想甩掉那段不愉快的記憶,「沒有資格做白領階級,只有去做工了。」這是他最後的決定。
正好聽說我國十項建設之一的鐵路電氣化工程仍在招募員工,他就跑去應徵。他自忖毫無電氣工程的背景,只有從基本的小工幹起吧。
工程當局欣然接受身強力壯的他加入工作的行列,在知道他是個大專生,對普通英語會話也能應對以後,還好心的勸他去找外籍顧問工程師談談,看是否可以做個比較輕鬆的領班之類的工作?
黃玉洋婉拒了他們的好意,這回他決心不再眼高手低了,他自願從最基層幹起,若欲升遷,也等自己能力、經驗夠了以後再談吧。
他開始了「做工」的生涯:每天八小時,從打地樁、扶樓梯、搬材料,做到裝置電車線上的三角架或絕緣板,這是與往日生活完全背道而馳的嶄新經驗——在露天中工作,日曬、風吹、雨淋,白晰的膚色變黑、變粗,翩翩的外表也變得結實粗壯。每天接觸的同事,多半是沒有念過多少書的鄉下人,他們質樸、真誠,視黃玉洋有如「落難公子」,非常的照顧他,粗重的活儘量幫著他幹。而事實上,黃玉洋卻是打心眼裡欽佩他們,因為他們勤勞、負責,待人誠懇,「他們的力氣比我大,經驗比我多,他們卻尊重有大專學歷的我,真使我萬分的慚愧………。」
當時黃玉洋的同事多半是客家人,客家人都是十分勤儉的,捨不得吃,捨不得喝,六千多塊的月薪,儘量要用在正途上,而黃玉洋毫無負擔,過得自是裕如得多。每當休息時間,熱天他就去買點冷飲,冷天就去買幾包香煙,請同事們一同享用。在黃玉洋是所費無多,同事們卻很感激,所以彼此之間相處得十分融恰。
能夠自給自足,可以不再挨罵挨訓了,黃玉洋的心情自在得多。心情好了,工作也在學習中上了軌道。其實擔任鐵路電氣化施工工作並不會很困難,只要不怕吃苦,肯跟著學,所有的工作都可迎刃而解。當然,黃玉洋的學識背景還是很管用的,可以使他學得更快、更好,他在工人群中很快即受到重視,脫穎而出,被升為技師了。月薪也加了一千五百元。
過了二個月,又升為工頭。做了工頭,工作輕鬆得多,使得他有心觀察周遭的一切。做一個工頭,要管理一組約十幾名的工人,要讓他們服你、愛戴你,自己當然要有相當的條件。黃玉洋與他手下卻沒有一點問題,不是他們服他,而是他服他們。他經常細細觀察他們工作,聽他們談笑,與他們在一起吃喝,發現在這些人單純的思想裡,「工作」本身即是一件很神聖的事,因為,有了工作,即表示自己的獨立,不必倚賴任何人而生活,甚至還可以養活他們的家人。
其次,他們都很以能參與國家的建設為榮,雖然,在整個鐵路電氣化工程中,他們個人所擔任的,不過是個小螺絲釘般的起碼工作,但他們都自覺很重要,又很榮幸,覺得這份工作比進一般私人工廠或建築工地要好得多。
在他們的閒談中,經常彼此傳述在報上或電視上得知的新聞,由於知識程度有限,他們可能很容易「大驚小怪」,但是他們很少批評。在他們的世界裡,吃、穿無虞,又有能力供應子女求學,將來兒女能過得比自己好,一代勝似一代,即已繪出美麗的遠景。
對於國家大事,他們也一樣關切,而且有很可愛的看法。知識份子多愛批評,常嫌這個無能、那個不為,彷彿天生該有個有能、有為的組織在那兒,以無比的權威為民謀福,卻不曾想到政府也是個人所組成,難免有少數不健全的的個人,影響了政事的推展。他們似乎都明白這一點,因此很能就事論事,在報上看到什麼不好的事,他們會說:「這個×××太沒有良心了,拿了那麼多薪水,怎麼不好好做事呢?」在他們心目中,能有資格進入政府機關做事,是多麼榮幸的一件事!怎麼還有人會尸位素餐,不好好盡本份呢?他們絕不會一篙子打翻整條船,籠統地指責整個政府不好,或公務員統統都不好。
黃玉洋說,他因此慚愧不已,想起自己以前也愛大放厥辭,胡亂批評,從不曾想到自己是否健全?是否曾為國家、為社會盡了點什麼責任?老是想到「取」,卻一直吝於「予」。
中午吃飯時,他們打開飯盒,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享用著,飯盒中或許有滷蛋、滷肉,或許有白斬雞、煎魚,都是大塊文章。他們所吃的菜式,就和他們的為人一樣,非常地簡單,若非白煮就是紅燒,甚少變化,但他們都吃得粒米不剩。黃玉洋想起自己的挑食,回想起過去在豪華的西餐廳裡,在柔和的燈光下,在醉人的音樂聲中,男、女侍者端上一盤盤精緻的食點,色、香、味均經考究,而自己和女友經常只是淺嘗即止…………唉,自己的生活曾是多麼的浪費!用的還不是自己賺來的錢。而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比他們更該享用那些奢華的食物呢?
這些純樸的工人,他們可能終生沒有機會西裝革履地去涉足燈紅酒綠的場所,所謂情調、氣氛,在他們的腦中也沒有什麼概念,但是,這又有何妨?他們簡簡單單、踏踏實實地活著,不是一樣很開心?每天中午吃著家人因為念及他們做工需要更多的力氣而準備的多幾塊肉、多一個蛋的飯盒,他們又是多麼滿足!
而人活著,若不空談什麼救國、救民的抱負,先健全自己,能夠獨立謀生,不成為社會的包袱,不也是一件極重要的事?每天黃玉洋由台北火車站搭乘普通車去竹南、去苗栗、去桃園、基隆等各個工地做工,來去的車程,加上工作時間,總在十小時以上。晚上回到家裡,真是筋疲力盡,但往日那種飄浮不定的感覺,亦已不復存在了。
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自也不再捨得那樣揮霍,除了生活必需,其他的都攢下來,攢下來為什麼呢?黃玉洋笑了:手邊有點錢總好呀,人家不都說「儲蓄是致富之道」嗎?我想存點錢,將來才可以做成家立業的打算嘛!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的施工,鐵路電氣化工程在每一個不「妄自菲薄」的員工努力下,樁柱一根根豎起,電線拉上,三角架一個個校準………十月廿號那天,富岡至竹北站間,首次舉行試車,全國的傳播媒介競相報導這個有關鐵路交通事業的新頁,大家都十分欣慰所有的工程進度已比預期的超前了八個月。
試車典禮當天,黃玉洋發現他的同事們都很興奮,甚至恨不得也去參加試車典禮。但是手邊還有工作要做。他們邊做邊談論,彷彿覺得所有有關的報導都和自己息息相關,那種種對整個工程的期望與讚譽,也就像是針對他們個人而發…………黃玉洋說:或許有人會笑他們太看得起自己了,若換了以前的我,我也會笑的。可是,當我真的投身其中,我的想法改變了。我看見大家流血流汗,風吹日曬……你們可以想像嗎?我們在颱風天把梯子綁在電線上施工,站在梯上,強風吹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們仍然咬緊牙整天趕工……所以,我瞭解他們的感受,我與他們的想法相同,這份榮譽、這份喜悅,他們每一位都當之無愧!
黃玉洋又由工頭升到了領班,又升為助理工程師了。他一直默默記著自己是從基層崛起的,他永遠感謝那許多最最勤懇、單純的朋友;他們幫助他領悟,幫助他成長,所以他關切他們,盡心盡力為他們爭取各種福利。他現在經常會感慨的說: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在這群最沒有學歷、思想又最簡單的人身上,體會到了這麼許多………。
午飯時間到了,工人們放下手中的工作,他們把各種工具齊集放好,找到鐵路旁的樹蔭坐下,打開花布包裹的飯盒準備吃午餐。因為這附近沒有水,所以他們沒法洗臉、洗手,他們很能隨遇而安。或許他們不那麼「文雅」,但他們真的肯幹。
黃玉洋也有個飯盒,是誰替他準備的?「我向一個工人包飯,他每天帶二個飯盒來,一個他自己吃,一個給我。」飯盒裡有蛋、有肉,有二片黃蘿蔔,還有粒酸梅,這是怎麼回事?「怕飯壞啊,我們這裡沒有地方蒸飯。聽說梅子可以防腐。」這個飯盒才十五元,恐怕人家要賠本吧?「就是嘛,最近我要加他錢,他死都不肯。起先,他說十元,我發現菜太好了,好像比他自己吃的還好,就加了五元。誰知他太太又給我加菜,加得超過五元的量,我根本吃不完,經我再三央求,才減了些………。」
這就足以代表這些工人純樸、良善、熱情的個性,也可說明黃玉洋真的長大了,他已得到他們真心的愛戴。
這時,一列火車駛過,轟隆轟隆,我們從沒有機會離鐵軌這麼近過,直覺驚天動地、震耳欲聾,差點沒被嚇得離地三尺,而黃玉洋與他的同事毫無所覺,他們正坐在地上愉快地進餐哩!
吃完中飯,喝點冷茶,一個個躺下,把工作帽往臉上一扣,進入夢鄉去了。我們自然不能再作逗留。
離開他們的工作現場,竟然發現待了不到一個小時,已弄得滿頭滿臉的煤灰。那巨大的火車聲,似乎也仍在耳膜中震盪,竟然久不消失。而整個鐵路線上多少施工工人,就在這種環境下鎮日工作,並甘之如飴,細細思量之餘,怎不叫人油然生起欽佩之情。
黃玉洋說,他打算在鐵路電氣化工程中繼續工作,他說他相信他還可以在這個工作中繼續學習、升遷。目前一萬一千元的月薪,自然還有再增加的機會。
二年後,工程全部完工後又如何呢?他說:再給我兩年的時間,我相信我的思想、觀念、性情,都可以更趨穩定與成熟,那時候,再來決定自己的去向行止,可能會比較正確,並更有把握一些。
無論如何,這些時日所下的工夫,絕對沒有白費。在這次歷練中,黃玉洋能夠學著腳踏實地,不再眼高手低、好高鶩遠,這對他未來的生命來說,自有無盡的好處。他聲稱已學得一項寶貴的功課,我們又何嘗不覺得也上了有用的一課呢?寫下他的故事,固然會使他今後有較重的心理負擔,不得不兢兢業業全力以赴;而我們也因此覺得有必要對自己的生活,作一番仔細的檢討。
小螺絲釘的工作是不起眼,但是,如果人人都有敬業的精神,具有捨我其誰的信念,都能把手中的工作做好,就好比只要人人都肯把自己屋前的田地耕種好,累積起來,一片肥沃的綠野,不也就指日可待了?社會的進步,國家的強盛,不是也就靠著這種認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