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來助戰
茶裡的世界是十分平靜的。我喜歡的「茶局」最好不超過四個人,人一多嘴就雜了,兩個人最合適,可以聊個通宵。
喝茶,談得最多的,還是棒球。林易增跟涂忠男(皆為中華成棒隊隊員)都是我多年的茶友,說我的球技是從茶中體會出來的,並不過分。
像這屆亞洲盃比賽時,茶就助了一臂之力。這次賽程都排在下午,你知道我們在賽前是最苦的,沒有心情玩,要保持體力,練習也只能做做熱身,尤其是不能睡懶覺,一睡多,就遲鈍了;漫漫早上,真是不知如何才好?還好我帶了茶具出門,每次賽前,就跟涂忠男擺開茶局,一泡,一個早上就過了。
喝茶的時候當然會談比賽,一談就分析了:那個位置可能有什麼空檔?這個打擊手有什麼習慣?談著談著,對對手的瞭解就愈來愈清楚。
人家說物可助人,也可傷人,現在談茶,當然是給了我很多幫助,但在兩、三年前,它也曾讓我「玩物喪志」。
我那時候迷茶,套一句人家講的話,是「把它當小老婆看待」。集訓時,可以為了談茶整夜不睡覺;練球空檔,隊友都靜靜休息,只有我還不停地找人談茶;一有空閒,更遠遠近近地到處搜羅茶具,如此的迷戀,當然讓我的體力大受影響。
說也奇怪,我就是這樣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好比我的投球歷程。
後補球員出身
我出生於高雄,小時候打鼓山少棒,後來才加入榮工青少棒隊,那時我擔任捕手。為什麼當捕手?因為我打的實在不好,在隊上一直是後補球員,那個位置缺了,就補上去,那時榮工剛好欠捕手,我就這樣當了兩年捕手。
後來有位蕭長滾教練認為我體型不錯,可以踩投手板,我才開始接受指導,改練投手。投了一年,就像報上講的「開始嶄露頭角」。青棒時期,我代表國家出賽,當選過好幾次羅德岱堡青棒錦標賽的「最佳投手」。
大一時,我以十九歲的年紀入選中華隊,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手之一。那也正是我國成棒重回國際棒壇,開始參加國際大賽之際;我碰到的第一場硬戰是在漢城舉行的第廿七屆世界盃。
雖然是隊上的老么,雖然當時隊上有莊勝雄、郭泰源等好手,我還是被排定為主力投手群之一,在對加拿大之役上場主投。
初試身手的紀錄,實在是很糟。我只記得投了二局就被換下來了,那場球就像現任棒球協會裁判長高泉榮說的:「把黃平洋的士氣,也把教練的士氣打垮了。」那次比賽的教練就是今年亞洲盃代表隊教練林家祥。
心結得從心頭開
後來我也好幾次入選中華隊去打國際賽,但表現都不太好,不是人家不給我機會,實在是自己不爭氣。
報上說我以前一投球會怕被打出安打、怕投四壞球把打者保送上壘,甚至一上場臉色發白,這都是真的;但這也都只發生在國外的大比賽,一回到國內,代表母隊榮工出賽,又投得好好的了,因此人家笑我是「台北市立棒球場最佳投手」。我聽了雖然難過,但自己表現不出來,也不能怪誰。
去年在荷蘭舉行的哈連杯,是我投球生涯的一個轉捩點。那次我代表光華隊——也就是國家第二代表隊出賽,一出場,手氣出奇的順,每場球都把對手剋得死死的,閉幕時,還得了「最佳投手」獎。後來中華隊也到荷蘭參加世界盃比賽,在已故棒球協會理事長嚴孝章的推薦下,我破例地被徵召到第一隊,這當然是一個很大的轉折,我恢復了一些信心。
這次亞洲盃,說實在的,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投得這麼好,大家說我從心智到球技都成熟了,我真的是不敢居功,只覺得在這當兒,有太多人幫我。像林家祥教練,帶了我好幾年,在我打球歷程的幾次重要比賽(漢城世界盃、荷蘭哈連杯)又都是他當總教練,他對我的瞭解可以說很透徹,若說我有什麼心理建設,他功不可沒。
舉個例子:在打亞洲盃之前,他就告訴我:「你有個心結,去年已經在慢慢打開了,不要再被結綁住!」他說的心結是很在意自己在球場的表現,希望吸引「伯樂」——日本球探注意的事情。
突然脫胎換骨?
到日本打職棒,是大多數國內打球人的夢想,我當然也不例外;但我覺得這還不是心結的全部。我的結是太重視自己打球的生命與成績,畢竟這是我下過心血的事業,當然希望有回饋。以前打不好,並不是怯場——從小打到大了,怎麼會怯場?實在是因為自己太重視、太求全、心理負擔太重了,一緊張,肌肉僵硬,一看球被打到就心慌,在重要的關頭就更投不准了。
說起來那也是一種害怕,是對自己沒信心。現在我調整得比較好了,經常告訴自己,打球這種事情是靠幾分實力、幾分運氣的,實力當然沒法憑空掉下來,要靠平日努力,像這次亞洲盃打完,有人說:「黃平洋你怎麼一下子脫胎換骨,突然變好了?」我心理暗想,我們這種球場上的事業,哪有「突然」這回事,還不是靠平常苦練。
再說個例子好了。看過亞洲盃對韓國那場球的電視轉播的人都知道,我投到第六局,又是四壞球,又是失投,為什麼呢?那純粹是體力的問題。
在亞洲盃之前,我們曾赴美作巡迴比賽,在一次比賽中,我背部兩塊肌肉連接處拉傷了,但我還是硬撐著練習,也不敢告訴教練,等到巡迴賽打完回來,背已經痛得不能投球,連跑步都不能跑了,只好在一旁休息。我還記得赴日前在左營的半個月集訓,我只練了三天,這樣就影響到體能了。
球場上沒有明星
看!我們運動員是一點也假不得的吧!能夠有一點成績,真的都是各方面配合。以前我會想踩在投手板上,一個人迎戰所有打擊者,要一個個「悶死」他們才行;現在我的心情不同了,一場球要九個人打,踩投手板的人是觀眾比較看得見,不一定多重要或多偉大。
舉個例來說吧!前兩年亞洲盃,我們都是以一、二分之差輸給韓國跟日本,這次的中日之役,最後的比數是九比三,我們贏了。一直到現在,我仍在想,還好我們得了九分,如果像前二年只得二、三分,這場球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