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七四年間,在湖南省長沙市東郊的「馬王堆」,挖出了三座漢墓,墓主為漢初長沙國丞相利蒼與他的妻子辛追及兒子。井字形大木槨的中間,放著四層的棺木。四周放滿眾多的木俑、竹簡、帛畫、漆器、織繡服飾、銅器、陶器等豐富陪葬品。琳瑯滿目的器物,宛若一座地下宮殿,反映出漢代的生活文化。
「在所有漢代文物的挖掘中,馬王堆不僅時間最早,而且未經盜挖,特別是棺槨和女屍,還有『非衣』和帛書都完整保存,因此引起世界注目,」湖南省博物館館長熊傳薪指出,馬王堆的重要性。尤其是大量的帛書,更讓今人見識到漢代在天文、地理、科技、醫藥、養生等各方面的非凡成就。
經過故宮三年的策劃,這兩百五十多件珍貴文物,終於越過兩千多年的時光,以及台海兩岸的阻隔,與國人相見。
兩千年前的睡美人
文物中,首先引起話題的是利蒼夫人的屍體。這個沈睡兩千年的漢代睡美人,藉助於上萬斤木炭的防潮,及一百多公分厚的白膏泥密封,出土時,身上裹有十八層錦衣,頭髮烏黑的利蒼夫人,肌膚猶有彈性,部分關節尚能活動,彷彿生人,完全異於埃及乾黑的木乃伊。
而另一件舉世聞名的T形帛畫(非衣),是古人出殯時張舉的一種旌幡,入葬後隨葬品覆在棺木上。帛畫上,分為天上、人間和地下三層。天上有日月星辰,兩旁神龍相向,中間是人首蛇身的天神。人間部分,三個侍女陪著墓主辛追,告別人間,緩緩升天。地底下,則有巨人托舉著大地,和一些怪獸。畫的主題反映出,早在佛教傳入中國之前,中國人天上、人間、地下的宇宙觀;還有死後靈魂歸天的生死觀。這件集美術及文化思維於一身的文物,也是熊傳薪最為推薦的一件展品。
「故宮《漢代文物大展 》,是以文物為表現,文化為內涵,讓觀眾對兩千年前的中華文化有更深刻的認識,」故宮博物院院長秦孝儀指出,例如古人在竹簡上書寫,將信件以泥封箋。特別是那一座銅牛燈,中空的牛角煙囪直通裝著水的牛肚子,如此一來,油燈燃燒時的煙就可隨著牛角溶於水中,而不造成任何空氣污染,更可見古人的聰慧。
精彩的器物之外,利蒼之子的三號墓室中,出現十六萬字左右的竹簡、帛書,宛若一座豐富的地下圖書館,訴說著兩千年前的文化思想與生活。其中氣功導引圖、醫書、天文彗星圖、農業專書,都與今人息息相關。
近來氣功盛行,被視為最佳保健運動,自馬王堆出土的《導引圖》是文獻中最早的氣功動作圖譜。導引圖上畫有四十四個人,不分男女老少,或伸展或側體,或屈膝或仰身;有的像笨熊爬樹,有的如小鳥般舒展身體;有的手持木棍,彎腰下俯,藉著上身下移的姿勢導引氣行,排出體內邪氣,達到陰陽調和之目的。
更令人驚訝的是,《天文氣象雜占》中繪有二十九幅彗星圖,準確地畫出了每一幅彗星的彗核、彗髮和慧尾,是目前世界上最早的彗星圖。而《五星占》裡,則記錄木星、土星與金星運行的位置,還有土星繞太陽一週需時三十年,都和現代的觀測估算相差不大,可知漢代天文學的發達。
本次來台展出,除了馬王堆文物,還有與其臨界的南越王墓出土文物。南越王是秦朝將領趙佗,在漢代一統天下之後,並未歸降,反自封為王。
南越王墓的來展精品有雕工精巧、造型獨特的玉珮,還有僭越的「萬歲」瓦當。而欄杆柱頭、大花磚、階梯踏步等建築構件,來自最近五年才挖掘的南越國宮苑遺跡,是中國最早的宮院實例。
蜿蜒曲折的水流石渠,密排著一層灰黑卵石,還有黃白色大型卵石點綴其間,當水流流沖過大小卵石時,蘇東坡筆下「曲池流水細粼粼」聲狀皆美的景色自現眼前。可知中國古代園林的佈局、借景已經成熟運用了。
文化不死
為了赴台展出,馬王堆的文物經過九百公里的路上旅行,從湖南到廣東與南越王墓文物會合,再歷經數天的船運,跨越兩岸的政治阻隔,並呈在我們的眼前。
兩千年前,這兩個相對於漢代都城的邊陲地方,一方面受到大漢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又展現地方自我風采。馬王堆的漆器紋飾流露著楚文化的浪漫傳說;南越王墓則有南國自己三撇足的越式鼎和提筒。
而馬王堆這個漢朝的封王與自立為王的南越國,兩千年前關係緊張、劍拔弩張。從馬王堆出土、世界最早的《駐軍圖》標示中,可發現兩國交界之處,軍防嚴密,並且廣設烽火臺。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兩千年過去了,兵嘶馬咧的烽火爭鬥皆已化為烏有,唯有古物留世、共聚一堂,讓後人在歷史長河之中,發現過去,找到自己。
p.24
這是故宮今年繼「三星堆傳奇」之後的另一大展,院長秦孝儀(右一)主持開箱記者會,器物處處長張光遠展示零污染的銅牛燈。(卜華志攝)
p.25
馬王堆出土的《導引圖》,彷彿今天的公園晨運百態,找找看,哪些是你熟悉的氣功招式?(故宮博物院提供)
馬王堆出土的《導引圖》,彷彿今天的公園晨運百態,找找看,哪些是你熟悉的氣功招式?(故宮博物院提供)(故宮博物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