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荔鏡記結緣
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饒宗頤在大陸出版的「明末潮洲戲文五種說略」一書的序中提到,吳守禮從語言學的觀點研究古代閩南戲文,有許多貢獻。
這一部分因緣是從一本書——荔鏡記——開始的。
荔鏡記戲文年代起於何時已不可考,現存版本最早是明代,其內容是閩南潮泉最膾炙人口的陳三五娘故事。語言學家深信每種語言一定有它的文字記錄方式,閩南語也不例外,而這本以漢字寫成的閩南劇本——荔鏡記戲文,進一步證明瞭語言學家的懷疑,早在四百年前,閩南人就以漢字寫劇本了。
吳守禮當初由一篇記載牛津所藏中文書的文章「瀛崖瑣志」得知這本書。由於是第一本以閩南語來寫戲曲的重要文獻,吳守禮直覺地以為,這本書對閩南語源的研究,可能具有相當程度的重要性,因此費盡心思地想要找尋它。
由於與日本的淵源,他首先致函曾任職過的京都東方文化研究所,問及日本可有此書的下落。所獲得的回音是,這本書的確出現在東京古書市場,但是索價日幣數萬之高,衡量自己當時的經濟能力,吳守禮只有「望洋興嘆」。
雖然無錢購書,但吳守禮最後還是得見了他心儀已久的文獻,談及這段經歷,連吳守禮自己也訝異和荔鏡記戲文的一連串書緣,只是因著一些學術上的友誼居然得以陸續見到一系列的戲文。
太陽近、帝都遠
先是得到日本京都東方文化研究所主任倉田淳之助的幫忙,他寄來天理大學所藏「明嘉靖本荔鏡記戲文」影照全套;藉由同事方傑人神父的關係,吳守禮又獲得香港大學饒宗頤教授所藏的英國牛津大學藏本的照片。
提到這段書緣,老先生激動地表示,四百年前的刻本流落異國,以影照形式傳回來,已經是幸運,沒想到還能以日英兩藏本互補一遍,寫成「荔鏡記戲文研究——校勘篇」,成為較完善的本子分送海內外圖書機構,也因此引起更多的迴響。
不久,他台北帝大的指導老師神田喜一郎又寄來「順治本荔枝記」影印本的照片;還有一位英國劍橋大學教授龍彼得也從奧地利的維也納國立博物館尋得「萬曆本荔枝記」,又從法國研究中國道教的施博爾處找到「光緒本荔枝記」,陸續寄來給他。
因為龍彼得的協助,荔鏡記戲文的一系列戲文得以問世。難怪吳守禮會說「從頭算起來,龍教授的幫忙最多,如果這些資料對學術界有點滴的甄補,大半要歸功於他。古人云太陽近、帝都遠,單就荔鏡記戲文這件事而言,我也有類似的錯覺。」
從這段書緣,吳守禮得知了在這世界上,還有許多學者、甚至是外國人關心閩南語研究,並且願意貢獻其心力。因研究而結緣,這是吳守禮在研究過程中感到最快樂的一件事。
昔日冷門學問,今成搶手題材
最近本土意識日漸受到重視,有志參與研究閩南語或台灣史的學者日多。對於這樣的現象,吳守禮表示,與當年他那個時代比起來真是不可同日而語,早期的研究成果是找不到錢出版,如今呢?只要稍微扯上邊的研究報告都成了搶手貨,「時代變了,我只能這麼說。」
去年十二月七日凌晨,台北市潮州街的一場大火,燒去吳守禮居住四十餘年的宿舍,燒掉他多年的研究心血,也燒出他始料所未及的名氣。
坐在溫州街台大新分配的宿舍客廳裡,他一面惋惜著,那些從一系列古代戲文整理出來,而今付之一炬的手稿,一面頑強不屈地說:「火併不足懼,可怕的是後繼無人!」老先生期望著,有一筆錢、有一批人能接著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