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也有「日本熱」?
經常撰寫日本分析、論述的專欄作家李嘉指出,明治維新之後,中日之間國與國的關係愈走愈近,人與人的關係卻愈走愈遠。所謂「近」是指日本皇軍逐步踏進、佔領中國國土;所謂「遠」是中國人對日本人由親近、敬而遠之,而畏懼、而仇恨、而終成為死敵。
明治維新之後,日本共發動兩次戰爭,結果中日各贏一場,但造成的影響卻完全不一樣。
清朝的甲午之戰,中國人抵不過日本的船堅砲利,於是割地賠款,讓出了遼東半島、台灣、澎湖。此使中國人大受刺激,在「立憲戰勝專制、小國戰勝大國」的反省聲中,喊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主張,於是從一八九六年開始,送出了第一批留日學生,到一九三七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才結束。
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黃福慶對清末留日學生的研究指出,清末民初的這股留日熱潮,雖然在時間上比派遣幼童赴美留學晚了廿幾年,但以人數計,卻後來居上。在一九○五到一九○六年間,還曾創下八千人以上的紀錄。
一頁血淚侵華史
黃福慶指出,當年派遣學生赴日,在客觀條件上,雖然是地緣之便,但是主要原因還是希望以速成的方法,模仿明治維新,以因應一時之急。因此學習的主流以「普通學」——設特殊學堂以傳授基本知識,及「速成學」——附設某大學的速成科,如法政速成科、師範、工藝速成科等;武備(軍事)學校當然也是重點。
這批留日學生後來與民國以後的軍事、教育界關係密切。黃福慶指出,民國以後掌權的軍人,十之八九出於留日陸軍士校;各地所設的軍事學堂教習,也多半為留日學生;學教育的則多從事被人忽略的基層教育,開風氣之先,功不可沒。
只可惜接下來的歷史之河,卻沾滿了血淚。民國廿六年,第二次中日戰爭前後,日本人在「九一八事變」侵佔東北;「一二八事變」進攻上海,此後增兵華北、強佔豐台;並幹下「偽滿洲國」、「南京大屠殺」……等惡劣事蹟,「近代史上,盡是日本侵華的血淚事蹟」,史學家李雲漢說。
而八年抗戰,不但使我國力大傷,還演變成後來剿匪失敗、大陸失守、政府播遷來台,「每一筆血債都可算在日本人的賬上」,一位山東籍老先生憤憤指陳。
也就是這一連串的侵略行動,使得來自東北,尤其華北的國人,至今仍痛恨「日本鬼子」。許多人仍然堅持不買日貨、不去日本旅行,也不准下一代學日語、進日本公司工作。
不一樣的日本結
相對於此的,則是在台灣這個未直接遭遇第二次中日戰爭,未親眼看見日本人燒殺搶掠的國人,有著不大一樣的日本經驗。
一位學者指出,甲午戰後,台灣是被「割讓」給日本的,換句話說,日本不必像當年侵略華北、東北那樣以流血武力去佔領、制服,再加上當年台灣被認為是日本「南進」的基地,日本人事事以貯備倉儲的心態來治理,刻意建設台灣,而留下不少基本建設。
而對台籍人士來說,祖父輩的抗暴活動畢竟太遠,這也使得多數的台灣人不大能想像大陸人為何如此痛恨日本人?「日本人並沒有太壞呀!」一個歐巴桑如此形容。
而在她的朋友群裡,大家仍然愛讀日文雜誌、吃日本料理,不少人送孩子去日本讀書;老伴則到日本開「敬師會」,自己也愛到東京採購些衣物日用品。
解開心結、理性知日
「這兩群人的心結都影響理性知日的開展」,台大法律系李鴻禧教授指出,導正之途,唯有試圖釐清戰爭的陰影,也脫掉殖民地的包袱。
「持平常心,把這個鄰居,認認真真地重新看一遍」,張炎憲也說。
時代的確變了。明年,國立政治大學將打破廿年公立大學不設日文系的慣例,首度成立日文系;而隨著「小耳朵」的開放,有關日片進口、日文報紙解禁……等對日文化政策也在輿論界熱烈討論中。
「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上國心態原不足取,「有容乃大」的恢闊胸襟,會是解開「日本情結」的巧手?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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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交流向來頻繁,以體育來說,目前我國就有不少球員在日本打球。此圖攝於日本九州的熊本高爾夫球場。(鄭元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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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洋少年、永漢日語……,「日本勢」已然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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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經濟力強大,連美國也倍感威脅。此圖攝於紐約時代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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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化深受中國影響,但並不代表日本沒有自己的文化。圖為位日本九州南部熊本城博物館內珍藏的中國線裝書。(鄭元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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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台灣籍和東北籍人士家中,都可翻出類似照片。圖為日據時代一群台籍小學生到郊外野營去的「紀念寫真」。(鄭義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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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數看有多少東洋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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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日人口激增,使日本不少語言學校來台招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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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企業界第一代創業家中,不少人受過日式教育。此圖攝於一年一度的台塑運動會。(鄭元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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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抗戰,讓中國人吃足了苦頭,也造成國人仇日心結。(黨史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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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有「文化侵略」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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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民族」與我大不相同?(鄭元慶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