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色才會看見的細節
為老照片上色絕非只是賦予色彩這般單純。彩色相片要到二戰後才在台灣普及,此前許多老相館會提供手工上色的服務,是在黑白相片上以水彩或油彩上色。
「依法律的觀點,一張照片從快門按下去的那一刻,經過50年後,只剩下『著作人格權』,只要揭露拍攝者資訊即可。」王子碩解釋。但是他曾碰過攝影者家屬跟他抱怨,家族的珍貴照片被胡亂上色,感受不佳,讓他反思上色者憑什麼詮釋這張照片呢?「家屬的感受也要考慮,不然可能會變成一個沒有禮貌的人。」
此外,還有「還原歷史」的議題。王子碩第一張上色的明治橋,顏色掌握還沒那麼精準,他去請教深入探討台日文化的《薰風》雜誌主編姚銘偉,「明治橋的石材是從日本本土運來的,是花崗岩,與現在日本國會議事堂是同一種石材。」得到這條線索,讓他可以去參考實物的照片,準確地為老照片施予色彩。
他也曾上色約翰.湯姆生拍攝的西拉雅族人的肖像,在黑白底片上,他們的衣著只有色階濃淡的區別,但參考了日本學者國分直一記錄的資料,以及西拉雅文化研究者以長期田野調查實物的經驗提出建議,才能如實還原其色彩。其中一張婦女抱著孩子的肖像,王子碩看過幾百次了,要上色時才發現孩子手上帶著手環,跟研究西拉雅文化的專家段洪坤請教,才了解手環是母親用綁孩子出生臍帶的苧麻絲繩,跟其他繩線混捻成細繩再串上薏苡珠讓孩子配戴,有守護孩子的意涵。這些都是要經過上色才會發現的細節,成為王子碩不厭其煩述說的故事。
繽紛色彩是我們認識世界的起點,還原黑白照片的原本色彩是王子碩和王佐榮努力的目標。兩人的分工是一人負責上色,一人主考證。王子碩已有相當的文史背景,他拿到照片先進行初步上色,有疑慮的部分再兩個人一起討論考證,或是請教其他專業先進,「我們要做歷史記憶的推廣,就要對歷史負責,當中最重要就是『考證』。」王子碩說。
王佐榮強調,考證才是重點,上色的正確與否,將影響未來如何理解歷史,不可不慎。
王佐榮舉例,若用AI上色會把東京的地面電車上成紅色的,是取自舊金山地面電車的資訊,極容易成為歷史的謬誤。(出自《彩繪鄧南光》)
幼稚園的運動會,背景為今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內的台灣博物館。王佐榮還考證出孩童玩的遊戲是源自西班牙語地區的「Piñata」,遊戲規則要用沙包把懸吊的紙糊彩球擊破;依據日本的習俗,分成的兩隊當然是以紅白兩色區分。(出自《彩繪鄧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