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十五年,「台灣省管理妓女辦法」通過,將娼妓納入政府管理,娼妓開始名正言順地營業。
去年九月六日,台北市政府廢止公娼。為了爭取工作權,公娼走上街頭抗爭。她們的去留引起台北市府會間再度對壘,也使得婦女團體意見分裂……
去年七月三怳擳漹寣A台北市議會挑燈夜戰,通過了廢止公娼這個老行業。早在一月時,市議員陳學聖和秦慧珠等人要求市府廢除公娼,市長陳水扁當場答應,並快速提請議會廢止「台北市管理娼妓辦法」。當時社會局曾憂心公娼平均年齡已達四抪部A廢娼後無力轉業,可能引發生計問題,但在府會有志一同的情況之下,公娼制度在九月六日走入歷史。
此舉果然引起公娼的恐慌。為了保住生計,她們不顧世人眼光,集體走上街頭,並向市議員李承龍等人陳情,希望不要斷了生路。由於訴求打動人心,因此許多議員一反原來的立場,轉而主張給予公娼兩年緩衝期,不要立即廢娼。
不過市政府表示已動支八千多萬元經費支應公娼補助業務,並提供轉業輔導,堅持令出不改。市府發言人馬永成指出,經濟弱勢不應與公娼制度混為一談,而且市府調查公布,台北市的一百二十八名公娼中,五十八人擁有一筆以上的土地,擁有一棟以上房屋的也有五十八人,因此陳水扁強調,不是每一名公娼都是經濟弱勢。
然而,面對政府提出的補助條件,許多公娼都不領情,只希望市府能再讓他們多做兩年,因為他們要的不是一時的補助,而是一份賴以維生的工作。一名因負擔母親醫藥費而負債兩百多萬的公娼「官姐」多次公開現身,只求「你們這些有讀過冊的大學生、博士,放阮一條生路。」另一位公娼「小莉」更多次割腕自殺,以表達生不如死的心境。
像「官姐」、「小莉」一樣的公娼都領有許可證,每周必須到衛生所體檢是否感染性病,兩個月抽血篩檢愛滋病一次,每年還要參加一到兩次預防性病的講習。為了防疫,公娼館也嚴格要求客人使用保險套。公娼廢止後,這些保護措施自然也將中止,但是娼妓這個人類最古老的行業,卻不見得就此消失。事實上,在廢娼的第二天,就有一位公娼「甜甜」私下交易被捕。
反對廢公娼人士除了同情公娼處境,也大多認為,娼妓行業不可能禁絕,合法公娼起碼有管理辦法和保護措施,是較為合理而實際的。
此外,找便宜公娼是許多中下階層人士解決性需求的唯一管道,不但公娼苦苦哀求放她們一條生路,許多男性也走上街頭聲援公娼。
以社會實際面而言,公娼經歷四十年來的盛衰,至今已逐漸沒落,現在全台僅剩五怳陋a公娼館,三百六十四名公娼,反而私娼氾濫益甚,抓不勝抓。根據警政署統計,去年前半年,就取締了一百一十一個應召站。
不論公娼、私娼,幾乎女權團體都有共識,娼妓是父權體系之下的產物,正當化了父權邏輯下的男性欲望,是對女性的一種性剝削,但是如何處理娼妓問題,維護女性的人權和尊嚴,卻引起女權團體的爭執。
婦女救援基金會董事長沈美真認為,娼妓不只出賣肉體和尊嚴,賣淫所得還會被嚴重剝削,而公娼的存在又將娼妓合理化,甚至成為私娼的掩護所,設公娼並無法解決娼妓問題,只會製造更多問題;反之,廢公娼不但維護人性尊嚴,也多少可減少娼妓和嫖客人數。
也有女性主義者支援公娼,婦女新知基金會董事張娟芬認為,女性從娼並不是為了滿足男性的性需求,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經濟需求,廢公娼的結果是法律不保障從娼女性,結果剝削更甚。國外有許多廢娼的例子,因嫖妓管道化明為暗而導致淫媒、黑道操縱娼妓更深。中央大學性別研究室召集人何春蕤也認為,廢娼人士面對公娼時,根本沒有留一絲尊嚴給她們,反而擺出最強勢、最正義的高姿態。她質疑,從過去到現在,主流社會對待性工作者,似乎只有救援、掃蕩、管理監督,但是這些被救的、被掃的、受管女性的自主權和人性尊嚴在哪裡?
女權陣營的爭執未歇,廢娼的腳步卻並沒有停下來。雖然市府將議會暫緩兩年廢娼的決議交還議會覆議,而市議會仍堅持暫緩兩年廢娼,而否決覆議案,不過市長陳水扁展現施政鐵腕,史無前例地將不依議會決議行事,決意廢娼。「直轄市自治法」沒有規定首長不接受議會覆議必須請辭,因此雖然市議會將台北市公娼執業的時間延展兩年,但執業者仍會被市府當成私娼抓起來。
廢娼事件似乎無奈地告一段落,但是台北市一百二十八名公娼的命運將走向何方?社會又該如何面對和處理娼妓存在的事實?什麼是兼顧現實與理想的政策?仍然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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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議會裡,市長陳水扁正在議事台上重申廢止公娼的決心,並提出公娼的財產統計數據。不少關心未來去向的公娼相約到議會旁聽,聽到報告之時,不由情緒激動,發生肢體衝突。(薛繼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