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峨殿的赤紅大柱、雄黃壁瓦,落在葉琴眼裡,是十二分的不莊重。她奇怪,這常用做祭靈誦經的場所,怎會建築得這般艷俗?
十二月初七,是外婆十周年忌辰,父親特別請了和尚在軻峨毅內合誦一堂經。香火繚繞,煙霧四漫,六根赤紅大柱登時被薰出淚來;平調的佛語,蒙在鼓裏似的,間歇著木魚敲擊……。
軻峨殿是霞應寺的主要部份,獅子大開口地倨蹲在寺院正中,殿前清一色遍植黃菊,花朵壯碩,重重跌下頭來。左側是塊禿坦的洋灰地,兩個小和尚拖著竹帚,有事無事刷幾下,忽幽悠揚起一陣灰塵。
殿左是天源會所,一色的赤紅雄黃,屋脊上還頂著兩對金銅鳳凰。這兒是專供善信男女齋食用的,外婆七七時,曾在這兒吃過一次,不是豆腐豆皮,就是冬菇菜心,還虧得色、香、味調理俱全。以後每年來,都不禁向內張望一番,卻都是空溜溜,只見近百把堆疊的木椅斜斜靠在牆上,一陣風直入,益發顯得空曠。
丈夫秋海陪同葉琴到大殿後山供奉骨灰的護懺堂拜祭老人家。沿著石階上去,任冬雨滴落在搭好的塑膠棚頂上,用不著撐傘。
此處也有軻峨殿一般大小,構造則簡易得多,一進門,便見供著成千上百的長生牌位,梯田樣一小塊一小塊齊齊排列。
堂後地下室則專放骨灰,朝著窄窄的進口向下望,隱約露透幾許閃爍的燭火。用不著管理人領入,葉琴自動按了電燈開關,與秋海走下石階。懨懨的日光燈睜開眼,一層一層,高達房頂的鐵架,赫然在目。每層,有每層的通路,像是走盡天涯;一般人約是想像不到,這種家裏用來放書的鐵架,在此處是用做魂靈的歸宿。
葉琴一面在案前燃香,一面對秋海說:「放骨灰的地方是分價錢的,靠菩薩愈近的愈貴,離得愈遠愈便宜。」
像她外婆的骨灰,一個烏木漆盒,安放在地藏王身側其中一層玻璃格子內。外婆的骨灰盒外鑲著一張微笑的照片,很安心,很認命的樣子。六姨婆就在她的隔壁,生前是姊妹,死後是鄰居,六姨婆也裂著嘴笑,笑一切不愉快都過去了。
「那天天氣好,應該讓外婆和姨婆到外邊曬曬太陽的……。」葉琴上過香,伏下身去,恭恭敬敬施以大禮,心裡這麼想著。
葉琴三歲時,父母遠赴南洋做生意,暫將她留給外婆照顧。可以這麼說,葉琴的童年,對父母親的感情和印象很模糊。好像外婆將她送回給父母,她的童年也剛好結束。
她們那時與六姨婆合住在竹林路的一棟日式房子裡。經過那麼多年,葉琴的腦海仍是清晰刻著一幅圖像:陳年泛著草味的榻榻米,終年窗下撐著的一幅竹簾,還有那「佩卿、佩卿」六姨婆隔著紙門喚她外婆的聲音。她外婆就笑瞇瞇拖著木屐走出來了。
房子很小,庭院卻是大的。院子裡,高敞著七八扇芭蕉,葉琴便蹲在芭蕉樹下照相。疏疏幾絡留海,橫條套頭毛衣、布格裙、穿上她父親寄來的一雙麻織紅涼鞋。這是慣例,只要一有新衣物,外婆馬上著人替葉琴穿上,拍照寄去給她父親。後來,葉琴手拎那雙紅鞋坐在隔壁派出所門口玩耍,回家時,竟少了一隻,還挨了她外婆一頓罵。
庭院正門,面對馬路,可還談不上虎口,當著大街來去,不過幾部吆喝的三輪車。葉琴記得對面有個製冰廠,母親曾在那兒做過清點冰棒的雜工。冰廠據說原是日據時代的刑房,朝著小窗口望入,吊著幾根粗鐵鍊,寒氣森森,聽外婆說,當年衙門官差,還佔著馬路,血濺五步砍下犯人首級呢!
但印象最深的,還是外婆的一個餅乾鐵盒。蓋面是一隻金雞,烏眼利嘴,尾巴散放著雄武的姿態,彷彿隨時都有啄人的可能。
每日清晨醒來,葉琴便把小手伸向床頭的鐵盒。裏面儘是些碎角子,雖然卑微,彼此碰撞摩擦的聲音卻很熱烈。
ㄜ林糕
ㄜ林糕
騎腳踏車小販由遠而近,咻一聲,停在木造房邊。
ㄜ林糕的來啦,葉琴攤開緊握角子的掌心,外婆開窗,一傳一遞間便多了四片雪白雪白的米糕。
祖孫二人便靠在床頭,閒吃閒聊起來。葉琴習慣將雪片糕放進嘴裏靜待溶化,偶爾,也嘗試乾乾的一片硬吞,好像快要噎死了,再一骨碌爬起來喝白開水。
那年葉琴五歲,外婆五十了。
外婆三十六歲守的寡。聽外婆說,外公年輕時愛好運動、文學,曾是大學校運的撐竿跳選手,還和徐志摩通過信。只是天命難違,未過中年便得病身亡。
據說外曾祖父是廣州一帶腰纏萬貫的鹽商,討來四房,生有五子七女,外婆排行老么,甚是得寵。照理,丈夫過逝後,大可依歸娘家,偏偏外婆執意帶著九歲和十一歲的母親和姨媽賃屋謀生。
相書中言:人之運命,一如其身,復如其面。骨主世間事,顴骨高,女無夫福;眉骨高,夫妻無緣;婦眉薄者,且乏子嗣。究竟是迷信還是有所根據,年長後的葉琴,有一次翻看相書,竟對照出她外婆的相貌,果然吻合書中所說的寡命。
除此之外,她看不出外婆有什麼「寡命」特徵,外婆是如此淡泊寧靜,完全沒有火氣的言行彷彿一生過的是太平歲月。
倒是兩位同來臺灣的五姨婆和六姨婆,給葉琴的印象是那樣強烈突出。
兩位姨公都是名門望族,太太們難免端著富人身架。尤其六姨婆,不久後便在廈門街買下一幢數百坪的深宅大院。
好像是六姨公的六旬大壽,葉琴隨著外婆前往做客。嚴密密兩道高牆,爬滿青藤,巨型的綠漆鐵門後,不時傳來幾聲狗吠。開了門,外婆牽著她往裏走,一路是迂迥的羊腸小徑,兩旁栽盡綠樹瓊花,還有七、八尺寬一個白月洞門,假山魚池,極盡雕琢。
真的,同是日式宅第,氣勢上卻大不相同。玄關口高懸一面雪亮大鏡,當頭罩下,益發顯得人的緲小;兩排繡花拖鞋齊齊列著,像官府裏穿紅戴綠的香梅翠柳,好生侍候著列位大人。
紙門也是新糊的,大朵大朵金粉菊瓣,開遍了整個大廳。六姨婆滿面含笑的迎了來,順手抓一把巧果擱在葉琴懷裡。
「佩卿你來得正好,李三太太那裏缺一腳,正愁找不到人上。嗣昆在隔壁,自己人,不急著招呼。阿琴,長高啦!你要自己玩呢?還是看婆打牌?」
說完一陣風的走了。吃得織錦旗袍上的牡丹千頭亂攢。
外婆依她姊姊的意思去陪著玩牌,她的牌品是出了名的好,不急不徐,參禪也似,一向無大輸贏。葉琴便坐在旁邊陪看,只見八隻手嘩啦啦一陣搓洗,兩粒骰子便在城裏追逐起來。
兩圈麻將過後,葉琴就坐不住了。溜到隔壁房,又是兩桌牌局還有打蘇哈的。再轉回廳裏,卻瞧著一大群人圍著哄鬧。
穿著壽園長袍的一個男人,從一隻藍布袋裏抽出胡琴,右腿往左腿那麼一擱搭,操琴的手便噪忙起來。
小奴才他壹言問住我閉口無言,王春娥我哭死去的夫在陰曹上。二簧快三眼搖板回龍三娘教子。
「什麼日子,好不晦氣。」
葉琴橫豎是半句也不懂,只聽見幾個姑奶奶暗裏嘀咕著,便拿斜眼去溜她六姨婆抿在襟上的絲絹兒。那條紅絲絹襯得她姨婆的臉好長。
廚房裏的香味直漫過來,葉琴忍不住跟了出去。琴聲漸遠漸小,耳鼓隱隱發漲。等她走進後院靠廚房,噯,內內外外總有十來人在忙著吧!一籠籠蒸餃、燒賣、牛肉丸,堆得小山一樣;這裏剛爆出一蓬火,那裏炸的煎的炒的便上下其手。
兩張圓木桌上,也早拼排好了大菜,什麼龍鳳拼盤、八仙拼盤、網油燒肝卷、芋茸琵琶蝦,看得她目瞪口呆。
至少她和外婆是不過這種日子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數她生日那天特別,一塊炸排骨、一個蛋、一碗麵,還有一碟砂糖。逢年過節上姨婆家吃的大魚肉當然不算,那不是她們家的東西。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始終沒有忘記六姨婆家的那種豪門氣派,她也想不通她外婆怎麼會那樣清粥小菜的過著安貧歲月。
葉琴總是那麼想,她外婆也許是經歷過世面後也就不再眷戀了,奇怪的只是那兩個姊姊,好像完全無視於自己親妹妹的境遇。
五姨婆也是典型的享樂主義。年輕時住在上海,不是跳舞、游泳,就是溜冰、騎馬,四個孩子交給奶媽,只顧自己快活。到今年已是八十多歲的人了,身體還硬朗得很,沒事便和兒子媳婦吵嘴。
外婆在世時,葉琴偶爾還往姨婆家跑,好歹是外婆的姊姊呀,小時候還住過一起。可是葉琴總嫌她嘮叨,尤其愛批評她母親父親這點不好那點不好,令她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外婆過世後,葉琴便好像沒有理由去探望她五姨婆了。只有過年,為著禮數,聽她母親吩咐,帶一條長壽煙去。
她五姨婆和小兒子同住,葉琴婚後照例每年和丈夫、兒子去拜年,那舅舅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逕往房裏去,好像不認識人似的,葉琴覺得尷尬,秋海覺得沒趣,隔一年也就不去了。
「常來呀,我請你們上茶樓。」只要不向姨婆借錢,小吃一頓是捨得的。
五姨婆和五姨公分居了,同一場合見面也互不理會。葉琴一直以為上了年紀的人也無所謂婚姻生活不美滿,橫豎是同住一個屋簷下數十年,一切習慣成自然,好也好不到那兒,壞也壞不到那裡。可是就五姨婆的婚姻來看,卻不是這樣解釋,和六姨婆一樣,都是過了四十以後生活才起了變化,只是姊妹們截然不同的性情,境遇也完全不同。
六姨婆有錢有勢,婚姻卻交了白卷;五姨婆手邊有點錢,丈夫兒女卻一個不貼心;外婆呢,無錢無勢,無夫無子,說起來日子該怎麼過呢?倒也平平安安活了一輩子,好像寡還有寡的好處。
葉琴長大後,回想起姨婆這一代人的生活,總有一種霧中看花,撲朔迷離的感覺。
她們好像活在一節緩緩倒退的列車裡,有一定的軌道,卻缺乏方向;她們讓她想起周璇、吳鶯鶯,很嬌怪的一種腔調,活得茫然、無奈,大概也很真實吧。
像她六姨婆,物質的富翁,精神的一級貧戶,雖然貴為夫人,膝下卻無一子半女,帶著丈夫前妻的兩個兒子,感情上既靠不了岸,猜疑妒恨之心卻有增無減,末了,丈夫還有了外遇,一個婦道人家被逼急了,激烈之下橫七豎八吞下十幾片吉利剃刀,竟也闖不過鬼門關。
那些年來,葉琴也陸續從外婆處聽聞一些關於六姨婆精神分裂的消息。
六姨婆大宅後有一條鐵軌,火車呼啦的長笛給了她一個念頭。
炎夏正午,六姨婆捧了個藍布包袱走上鐵軌,面向著白花花的烈日慘笑起來:
「你們要我死,我就死得讓你們不能交代,不能快活。」
老天爺倒是惡作劇的,倒過頭來叫六姨婆活著不能交代、不能快活。火車來了,「碰」一聲倒下去,人卻醒在鐵路醫院的急診室裡。外婆說她姊姊抱著一隻腳在哀嚎,左腳足踝以下整個被削了去。
醫生卻向家屬稱幸:虧得火車司機老遠看見一個人影在晃動。
人留著,捧去陪葬的包袱卻不翼而飛了,什麼翡翠、珍珠、鑽石、黃金,大半生的積蓄哪!那千百聲的「痛呀!」「痛呀!」又包含了多少懊悔惱恨?前後不到三個月,她六姨婆就不清楚了,時哭時笑,時好時壞。
後來是碰上五姨公的七十大壽,葉琴又跟著她外婆去做客。
伍子胥過昭關一樣,六姨婆原先的灰髮,全撲上一層白灰了。隨便見到那個人,都是很淒慘和藹的一笑,衣襟下照例抿著條絲絹,也仍是繡花繡鳳的考究,可是就不是原先那個姨婆了。
「阿琴,屋裏頭太熱,你陪姨婆到對面荷花池附近散散步。」
六姨婆聽了便溫馴的站了起身,拄了柺杖便要往外走。葉琴也就不便遲疑,扶著姨婆,慢慢移出廳門。
「阿琴啊,姨婆走累了,坐坐吧。」六姨婆朝著池塘邊的石椅文靜地指了指。
葉琴吃了一驚,她以為姨婆是隨時出拳傷人的那種瘋子。
他們面對荷花池坐下,池裏兩支粉色蓓蕾,虛虛的托住水面,有那麼些苦巴巴的口乾舌燥。
「已經上小學啦,真是快呀,好久不見你了,也不來看看姨婆。」六姨婆兩隻手握住柺杖,眨著沒有睫毛的眼睛,慈祥的說著。
葉琴忸怩的笑著,視線隨之移下她姨婆的褲管。自然還是很完整的,左腳是隻墨綠梅點繡花紅鞋,右腳也是只墨綠梅點繡花紅鞋——只不過,右腳鞋面的前後被撐住了,像塞了個鞋型,木木的、光亮的、模特兒的假腳。
「已經上小學啦,真是快呀,好久不見你了,也不來看姨婆。」又重複了一遍。
「已經上小學啦,真是快呀,他們就想要我的錢,這可怎麼辦呀?」
說著說著話,分了岔,葉琴開始著慌了。六姨婆的臉一下看出呆滯來,無神下陷的雙眼忽然閃現一抹狂亂:「他們就想要我的錢呀,這可怎麼辦呀?」話說完,便嗚嗚地掩面而泣起來,手一鬆,柺杖滾進荷花池裡,葉琴伸手去搶,已經來不及了。
這樣活著,也是沒意思。
瘋了七分的六姨婆,乘著一個月夜,爬上南機場新建的樓房往下跳。
「佩庭是生不如死啊!」五姨婆唏噓的說了句「命中註定」。
外婆被拉去開保險箱做見證,地契、存摺、首飾,當著眾人的面一一清點、分配。
葉琴永遠忘不了六姨婆躺進棺材裏的那張臉,塗得好厚好厚一層脂粉,抹去了一切傷心和情愛。吹吹打打,好長一列儀葬隊,成千上萬的小白菊在烈陽下就此枯萎了。六姨婆走得最早,葉琴第一次認識死亡這樣東西。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
父親寄來的信,說是再兩個禮拜就要回來了:「這些年蒙您照應,實在感激不盡。由於阿琴緊接著要上中學了,分離過久,對我們父女母女感情都有損害,幸好如今已打下創業基礎,如您願意,我們非常盼望接您同住安渡晚年……。」
葉琴一聽父母親要回來,居然「哇」一聲「不要」、「不要」的嚎哭起來。父母只是象徵名詞,無需形象化,她只要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外婆疼得寶貝似的,樣樣事隨她由她。
「傻孩子,那有孩子不跟爸爸媽媽的?他們也是為了你將來能過好日子,才到外面賺錢生活的啊!」
「那阿婆也要一塊去。」葉琴還是哭哭啼啼的。
「阿婆年紀大了,不想出國了。」她外婆含笑道。
葉琴聽說又是一場嚎哭,她外婆急得沒法,只好一陣哄騙,方才止了淚。
那一陣,她外婆勤帶著葉琴上動物園、吃館子、買新衣物,恨不能短短十天集盡孫女兒一生的快樂。
每晚臨睡前,外婆也得反覆叮嚀著,見到父母該怎樣怎樣的乖,怎樣怎樣的才好。
「阿琴最聽話了。」她外婆哽咽著,從枕頭下摸出一塊牛奶糖。
面床大窗外,淡煙疏柳,冥冥月色扶上牆頭,是一幅褪了色的山水。
葉琴滿嘴牛奶味,含糊不清的問:「姨媽真的和姨丈要回臺灣住嗎?」
「是啊!你姨媽希望回來陪陪阿婆,阿婆也很想念自己的女兒,就像你爸爸媽媽想念你要接你走一樣啊!」
「那麼阿婆什麼時候來跟我們住呢?」
「等你再大一點吧。」外婆拍拍她手背。
葉琴閉著眼睛吃糖,想著要離開外婆,便又哭了起來。外婆又是哄又是勸,終於讓她安心睡去,一嘴的糖還沒完全融化呢!
所以葉琴的母親以後老說她女兒被寵溺得離了譜,身上帶著一大堆壞習慣,尤其是不知用功讀書,性情又散散漫漫,言下之意,很是懊惱把女兒交給老人家一帶五、六年。
葉琴卻認為這五、六年讓她認識了另一個時空的人事,是彌足珍貴的人生經驗之一。如果她不和外婆在一塊生活,也許永遠不可能瞭解他們那一代人也和自己這一代一樣,有相同的愛、惡、欲;甜、酸、苦、辣。
要不是親眼見聞了姨婆的悲劇婚姻,她也可能一輩子搞不清楚愛情和婚姻在真實人生中對一個女人可能產生的影響。
離開她外婆身邊後,葉琴好像是走出時光隧道,重新接觸一個新鮮的世界,一切都欣欣向榮。
她不再跟前跟後的出入「婆」字輩、「公」字輩的深宅大院,他們的歲月離她太遙遠,也太古老了。她自己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