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老夫子傳奇

陪伴4、5年級生長大的《老夫子》漫畫創始人王家禧（以長子的名字「王澤」為筆名），從30出頭開始創作老夫子，直到今天已高齡85，依然畫筆不輟；如今兒子王澤接下衣缽後，兩代老夫子，會帶給讀者什麼驚喜？大家都拭目以待。

目前老夫子漫畫擁有8種語版，包括中、英、粵、馬來文、菲律賓及越南版；而日、韓兩國市場雖尚未打入，但不肖業者看準有利可圖，早已搶先一步推出盜版了。

2008年，香港蘇富比當代中國藝術首度拍賣華人漫畫家的畫作，第一個賣的就是王家禧的作品，分別為1960年代的黑白手稿，以及70年代的彩色封面原版各一套（一套為4幅），結果拍出了近47萬元港幣，是起拍價的3倍，不僅為老夫子誕生45週年慶博得了好彩頭，也將華人漫畫家的藝術地位大大提升。

先下手為強

「王澤二世」與哈媒體

為了讓老夫子在美、日新動漫壓境中還能有競爭力，同時將老夫子視為一個新品牌來經營，王家禧長子、接手「老夫子」創作而被大陸人稱為「小王澤」或「王澤本尊」的王澤，在台灣成立了「老夫子哈媒體公司」，開始嘗試不同的作法。

他指出，未來老夫子的造型和情節將不受時空、不受文化背景的限制，希望能以更具現代化的美術設計，呈現多種版本，包括：「老夫子潮流漫畫誌」（台灣版，每月一集）、「老夫子精選系列」（香港版，每月2期）、「老夫子現代版」（大陸版）等3 種版本，並積極地推廣老夫子圖像、公仔、動畫、網站等品牌授權，行銷全世界，開啟「老店新生」的契機。

本職為台北實踐大學建築系教授的王澤，不否認老夫子必須跟上時代。多年來，以「老夫子」為題的電影或卡通已不下10部，現在結合了網路FLASH和PDF，老夫子推出了電子書（台灣「聯合線上」），也有了手機版（馬來西亞和香港已在使用）。推出這些產品，可以拉近老夫子和讀者之間的距離，讓新一代也接受這位與時俱進、永遠生猛的老夫子。

黑夜

「無厘頭搞笑」始祖

老夫子的誕生，與當年香港生活背景有絕對的關係。

王澤指出，1950年代，正好面臨亞洲移民潮，許多人到香港討生活。香港居民結構以低下階層的勞工，以及戰後出生的兒童佔大多數。當時電視尚未普及，即使最大眾化的娛樂，如粵語片，也不是勞工可以輕易花錢觀看的。在這種情形下，幾毛錢一本的漫畫書，遂成為最受歡迎的廉價娛樂。

「老夫子」最初刊登在「星島日報」，時間是1961年，一周兩次。當時在教會工作的王家禧，只是想為自己隨手拈來的漫畫創作留個紀念，並不想拿它當職業。未料，無心插柳柳成蔭，老夫子的詼諧幽默，給一般大眾帶來許多歡樂，也成為日後港式「無厘頭搞笑」的開山祖。

1964年，吳興記書報社出版首集漫畫單行本，6,000本在兩天內銷售一空，向隅者紛紛催促書報社補貨。第2冊發行時印了1萬2,000本，沒想到一天就賣完了。從此，《老夫子》漫畫長期盤踞暢銷排行榜上，王家禧想停筆都不行，最後他決定轉行，做一個全職的漫畫家。

《老夫子》初期以4格漫畫為主，每一組闡釋一個成語，之後為了適合各報不同版本的需求，開始有6格、8格，最多12格，其中讀者最熟悉的還是6格漫畫。而除了老夫子外，漫畫中的主要人物還包括好吃懶做的「大蕃薯」，和一表人才、頗有俠義精神的「秦先生」，3人組遊南闖北，著實鬧出不少笑話。

為君解頤，為君出氣

王家禧曾說，他畫漫畫就像有人寫日記一樣，都是日常發生的事或自己的經驗。而在現實生活中，充滿了看見別人跌倒就取笑的幸災樂禍心態，但，「我的漫畫原則恰恰相反。」王家禧表示，他把自己化身小丑，以自諷自嘲的方式，「自己跌倒，讓讀者取笑」。

例如一幅題為「多此一舉」的漫畫中，老夫子夜半驚醒，發現房中有小偷，立刻大呼小叫，把提著珠寶細軟的賊趕出房門，然後反身把門關上，一道又一道地把門栓緊；另一幅題為「龍馬精神」的漫畫中，只見老夫子一看到牆上時鐘指到5點，「下班了！」立刻精神抖擻飛越出牆、快跑到另一棟樓後，又騰空穿過窗戶──然後準確地落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去也。

帶著狡獪促狹性格，滿腦子正義理想又憤世嫉俗的老夫子，總是不甘心受欺負，非得要為自己出一口氣，無形中也為有類似遭遇的小老百姓們出了一口氣，做出了他們想做又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譬如一則題為「以牙還牙」的漫畫，畫的是老夫子看完牙醫，因為不滿牙醫索價太高，就在診療室裡呼天搶地地假裝喊痛，嚇得室外一群候診患者以為醫師醫術太差，紛紛落跑，讓老夫子大呼痛快！

王澤在台灣成立「老夫子哈媒體公司」，將大批文圖資料數位化，讓老夫子和新世代讀者更無距離。

形象多變，永遠出人意表

由於《老夫子》老少咸宜，以它為主題的電影很多，最轟動的是《老夫子2001》，由大導演徐克監製，以電腦3D動畫加上青春偶像張柏芝、謝霆鋒等人主演，王家禧還應導演之邀，在影片中軋一角。

當時徐克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自己從小就愛看老夫子，老夫子給了他一種「奇特的喜悅感」，和樂觀的人生觀。

在徐克眼裡，老夫子的性格「一直在變」，有時很有智慧，有時很傻；有時忠直，有時很滑頭；有時候見義勇為，有時又很怯懦……。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老夫子對任何事都有諸多意見，自以為動作俐落、聰明有辦法，卻總是把事情搞砸了。這樣的角色幾乎不可能單以演技詮釋，因此徐克選擇以3D動畫方式呈現，再搭配其他角色的真人演出。

王家禧從當年30歲出頭創作「老夫子」，直到今天已逾85歲，依然筆耕不輟，這也使得老夫子漫畫歷久彌新，愈陳愈香。圖為其在讀友會上現場親繪「大蕃薯」一景。

填補台灣空虛

在香港風行多年後，《老夫子》才在1970年代初來到台灣。當時台灣正處於長達二十多年的「出版審查」期，習慣以嬉笑怒罵來諷喻時事的漫畫家，因為綁手綁腳失去了活力而紛紛轉行。《老夫子》就在台灣漫畫跌入谷底之際，從香港來台搶攻讀者，初期由皇冠出版社推出未獲授權的《老夫子雜誌》，之後又以《老夫子全集》方式發行，並迅速蔚為風尚。

一直到2000年，由上硯出版社獲得正式授權，發行百集《老夫子全集》，在日本動漫的強力壓境下，每期還可以售出2萬本，令出版同業稱羨不已。

漫畫評論家洪德麟表示，1970年台灣漫畫正處於空窗期時，《老夫子》適時填補了讀者的空虛心靈。尤其王家禧擅長掌控讀者情緒的轉折，在作品中總是過分誇大事件的嚴重性，那種庸人自擾、意料之外的「笑果」，掀起幽默漫畫的新潮流。

事實上，和美、日以唯美夢幻式、或奇幻暴力式漫畫為主流不同的是，《老夫子》有極多的篇幅在描繪香港的風土民情，這種通俗寫實的特性，正是它的可貴之處。讀者可以從《老夫子》中瞭解香港，從妙趣橫生的情節中，體會到香港市民階級多采多姿、令人激賞的生命力。

洪德麟甚至認為，王家禧的《老夫子》一如美國傑克•楊的《白朗黛》，是「華人世界中，唯一可以在世界漫畫史上留名的一部！」

從港、台、東南亞到美國，老夫子下一波看好中國大陸市場，4年前已展開布局。為了瞭解大陸市場，哈媒體把30本為一系列的老夫子授權給大陸的現代出版社，目前一年銷售量將近400萬本。有了這個成績做靠山，老夫子趁勝追擊，合作對象及鋪書點也在不斷增加中。

王澤的老夫子紅進大陸後，由於它的名字、造型與個性，和早年大陸漫畫家朋弟的「老夫子」相當雷同，一度引來大陸文化界的「抄襲」之議。不過持平而論，兩種老夫子在原創上縱然相似，但當朋弟因為「反右」、「文革」而消沈噤聲時，王澤的老夫子卻持續帶給讀者歡樂，這份貢獻仍是不可抹滅的。

王澤在台灣成立「老夫子哈媒體公司」，將大批文圖資料數位化，讓老夫子和新世代讀者更無距離。

文化界老頑童

肩負老夫子薪火傳承使命的王澤，本身亦是頗具知名度的建築藝術家，他與名建築丹尼．立布斯肯多次合作國際標，頻獲佳績。而王澤的畫作及立體塑型藝術創作，多次在國內外展出，受藝術界肯定，其作品在國內外除有私人，還獲得日本奈良歷史博物館蒐藏。

如果問王家禧對兒子作品的評語，出人意料的，王家禧會直率地說：「兒子的抽象畫，我看不懂。」不過眼尖的讀者不難發現，在漫畫中，老夫子也畫抽象畫呢！

事實上，《老夫子》就是王家禧一生多采多姿的寫照。漫畫中取之不盡的素材，如許多運動、玩樂器和釣魚、陶塑等傳神畫面，正說明曾是北京輔仁大學西畫系高材生的他，年輕時是運動好手，游泳、跳水、溜冰、打獵樣樣精通；而在樂團擔任鼓手的他，練就成左右手與左右腳可以一心多用，同時做不同動作，就像金庸《神鵰俠侶》中的周伯通一樣，王家禧能雙手同時作畫、寫字，堪稱文化界一絕。

在王澤眼中，父親是天才，更是老頑童。很多人很好奇，為何王家禧當年會以兒子的名字為筆名？

王澤說：「早年，這樣的問題讓我很難回答，現在年紀漸長，過去父親在家裡伏案作畫的身影，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

原來王家禧1956年由天津至香港，在法屬天主教會負責繪製聖經，兼辦教會《樂峰報》的編繪工作。因為6個兒子陸續出生， 不得不賺外快貼補家用，故以「萌芽」、「珠莉」等為筆名，發表了「秦先生」（「蠢」先生的諧音）漫畫投到星島晚報。不久又隨手改以「王澤」為筆名，畫了「老夫子」、「大蕃薯」，原本打算用兩次就打住，沒有想到大受歡迎、欲罷不能，竟一直沿用至今。

王澤曾在〈我的父親──王家禧先生〉一文中寫道：「從小在我的印象裡，父親是相當嚴肅的，和他筆下幽默風趣的老夫子完全不一樣。平日沉默寡言的父親，在他作畫時從不讓我們在旁邊看，我想是怕我們吵到他吧。」

長大後，王澤離開香港赴美留學攻讀建築，自此踏入藝術之門，但父親不僅沒有一句鼓勵的話，相反地，他並不希望王澤兄弟從事藝術工作。然而，「我們6兄弟都遺傳了父親的基因，現在每個人都在從事有關藝術的工作！」

「水虎傳」是老夫子的長篇作品，1965年推出即造成轟動，時隔四十多年推出新版，雖然「搭時光機回到從前」的狂想如今已失去新鮮感，但老讀者一面翻閱一面回味從前，箇中樂趣無窮。

再創閃亮新品牌

十多年前，因為父親罹癌開刀，王澤感受到父親對於自己畢生心血作品的牽掛，因此毅然放下美國的事業，回台灣整理老夫子的舊作與混亂的版權問題，並期盼為老夫子再創新高峰。

「目前雖然各種週邊產品很叫好，利潤也高，但我們的重點還是放在創作上，父親、二弟、么弟和我，全都加入了創作的行列。」王澤希望，未來老夫子不再單單只是漫畫人物，而是一塊全球響亮的華人文化新品牌！

頭戴棒球帽、腳蹬白球鞋，還掛滿項鍊、鑽錶和鑽戒，這樣的老夫子，看起來夠「阿飛」吧？從老夫子在香港學生圈中至今人氣滿檔看來，「進化版」老夫子還是頗有賣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