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眾所周知,台北外雙溪故宮博物院中,收藏著舉世矚目的中華藝術品精華。凡是有機會踏上寶島的人,總要前往一睹真跡;更有無數藝術愛好者、學者,不遠千里,前去朝聖。
今年十月,是故宮博物院成立六十周年紀念;十一月,又屆外雙溪故宮博物院開幕廿周年。本刊將從本期起製作專輯,深入報導這個藝術之宮的軼事珍聞。
「寶物歷險記」這個單元,記述了廿多萬件故宮藝品精華,為了躲避戰火,翻山越嶺、涉水渡海,最後來到寶島的驚險過程。故事由當年參與其事的三位元老娓娓道來,他們分別是:現年八十歲的玉器專家那志良,八十一歲的瓷器專家吳玉璋,和八十四歲的中國人權協會理事長杭立武。
傳說,浩浩天庭的正中央,有一紫微星垣。它永遠固定不動,乃是天帝的居所。降至人間,這就是平民禁入的天子城垣——紫禁城。
除了人間至尊至貴的皇室威儀,足使紫禁城閃耀著神秘光芒的,是其中至美至善,數以百萬計的稀世珍寶。
這些深鎖宮禁的歷代藝術收藏,終於在清代最後一位皇帝溥儀出宮後的民國十四年十月十日,故宮博物院成立之時,與成千上萬的世人見面。至此,它們不再是一家一姓的私產,而成人人共有的國寶。
而這批國寶中的精品,卻在八年之後的一個夜裡,為躲避日本軍閥的威脅,悄悄離開了它們安住數百年的深宮,展開藝術史上最為傳奇的一段寶物歷險之旅。

文物由漢中運往成都,其間要過三條河,全靠木筏載送。(張良綱/故宮提供)
文物精華,悉數裝箱
故宮剛開放的時候,北平萬人空巷,博物院裏幾乎天天人山人海。不少人千辛萬苦擠了進來,還來不及看清寶物,又糊裏糊塗給擠了出去。直到九一八事變發生,東北的戰火距離北平不過二百四十公里,參觀的人潮才漸漸減少。
故宮門前參觀的人少了,卻見一車車的空木箱、一絡絡的棉花,天天往神武門裏拉。附近居民不免好奇,紛紛探問。
「戰事發生以後,大家認為,以日本人的野心,平津遲早也會有戰事,不如早作準備,挑選文物精華,離開這個危險地區,等到局勢安穩再遷回來。」那志良追述這段陳年往事時說:「緊接著,同仁們就為裝箱之事忙碌起來了,故宮還請了有裝箱出口經驗的古董商人來幫忙,免得運送過程中,萬一壞了幾件,可不好交待。」
古物遷離之事,卻得不到一般人們的諒解。他們認為文物固然重要,卻比不上國土和人民;這時遷走古物,未免動搖人心。當時院裏經常會接到恐嚇電話,問道:「你是不是要擔任押運古物的工作?」不等回答,只聽到電話那頭冷冷說聲:「當心你的命!」就掛上了。
僅管如此,遷離古物的決定,在時局日壞的情況下仍然得付諸行動。畢竟,戰事倘若發生,人民可以協助政府,抵抗敵人;國土萬一喪失,也有復國的一日;但數千年的文化結晶一旦毀損,將永遠無法彌補,對歷史也無從交待。

民國五十四年以前,寶物在這北溝山洞中待了十五年。(張良綱/故宮提供)
抬著花轎找婆家?
民國廿二年二月四日,那志良、吳玉璋,和其他負責押運的人都接到通知:回家收拾隨身衣物,準備起運。
二月五日中午,大批板車被拖進神武門來。天黑之後,北平東西城交通阻斷,紫禁城到火車西站沿線戒嚴,一輛接著一輛的手推板車,便運著古物,陸續出了午門。
原本熱鬧的天安門廣場附近,這時漆黑一片,只聽到鐵車輪軋過石板路「空隆」、「空隆」的聲音。
二月六日清晨,北平西站停靠者兩列火車。在這二列開往浦口的火車上,除了押運人員、武裝守衛,就只有一堆堆長三尺,寬、高各一尺半,浮貼著封條的木箱子。
「一路上只有在添水、加煤時停車」,當時負責押運的那志良說:「車一停,我們就趕快下車沿著鐵軌跑,把每列車箱裏的封條,都重新檢查一次才放心。」
到達浦口,裝載古物的兩列車箱停靠在站邊等候指示。「文物運到了,存放地點卻還沒有決定,有人笑說這叫:抬著花轎找婆家!」那志良和同事們足足等了一個月,才接到指示——從浦口裝船,運上海!

這個箱子,乃是當年由北平運出的第一批箱子之一。箱下的「滬」字,是存放上海的記號。(張良綱/故宮提供)
滬上作寓公,放洋展國寶
包括有瓷器、玉器、銅器、書畫、雜項、文獻、檔案……精品在內的一萬九千五百五十七箱文物,就這樣分作五批,陸續運到上海天主堂路一幢七層樓庫房內安置。工作人員則開始編輯南遷文物的清冊。
「上海的治安並不好」,那志良回憶說,那兒的庫房管理因此特別嚴格,辦公室就有警鈴直通巡捕房。五樓放的是最重要的文物,庫門上又另裝一個警鈴,工作人員每天開門之前,先要到小房間把警鈴切斷,才能開鎖拉門。
有一回,同事數人一路說說笑笑到了五樓,剛剛開了庫門,就聽到警鈴大作,接著一群警察捧著槍衝上樓來,把大家嚇壞。「事後上面通知下來,這次姑念初犯,再犯就要嚴辦。其實那敢有第二次,這一次已經嚇得不輕啦!」
國寶在上海存放了四年,其間還曾經被挑選了八十箱最具代表性的精華,到英國舉辦「倫敦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轟動一時。同時,政府則計畫在南京籌建倉庫,儲放存滬國寶。

這是寶物存放台中時的霧峰陳列室。(張良綱/故宮提供)
離開砲聲隆隆之地
民國廿五年十一月,位於南京朝天宮的庫房建成。庫房修建在土山之下,沒有空襲之慮,又有溫度調節。十二月,存滬文物分作五批搬上火車運京,工作人員此後即在南京上班,計畫舉辦大型展覽。
不想隔年七月,蘆溝橋的砲聲響了,「一夕之間,放在眼前的工作,不再是展覽,而是維護文物安全的問題了。」那志良說。
七月廿九日,北平淪陷;八月十三日,戰火蔓延到上海,南京眼看岌岌可危。
「南京情勢緊張時,我正在當地辦難民區」,中國人權協會理事長杭立武說他當年原與故宮並無淵源,只因難民區收容老幼婦孺,或可免於戰火,南京市長便建議將朝天宮庫房也並入範圍,「我認為這個辦法既難達成,又不保險,就去見當時的國防最高委員會張岳軍先生,建議將文物向後方疏散。張秘書長急電蔣委員長,隔天就得到覆電,囑我負責搶運。我就這麼加入了文物遷運的工作。」

(張良綱/故宮提供)
長沙吃緊,再運貴陽
南京文物的疏散共分三批。
廿六年八月十四日,第一批國寶——包括倫敦藝展的八十箱精品在內的重要文物,由那志良、莊尚嚴和曾湛瑤(後二人皆已故去)三人急急乘船運往長沙,暫存湖南大學圖書館。
「儲妥之後,我再回到南京洽事,南京街頭已經變得清冷至極。朝天宮庫房,也變成教育部的空襲避難所了」,那志良還記得當時一遇緊急警報,他就和幾位同事偷偷藏在庫房後的小山上看飛機打架。「兩架飛機一遇上,就搶著飛到敵機上方,伺機射擊。有一回日本飛機一被擊落,庫房裏居然傳來鼓掌聲,我們才知道偷著看的不只咱們。」
未幾,長沙吃緊,火車站被炸。暫留長沙的莊尚嚴又押著古物匆匆離開長沙,往貴陽行去。
「他們離開長沙第二天,湖南大學圖書館就被炸平了,大家都捏了一把冷汗,又慶幸不已!」那志良說。
十一月間,國民政府決定遷都重慶。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淪陷。十二月十四日北平偽政府成立……。在這樣的情況下,存在貴陽的文物仍教人擔憂,大家建議找個可防空襲的山洞存放。廿七年冬天,貴州安順城南十里的華嚴洞,變成了文物暫時的家。

杭立武(左)和那志良(右)在本刊的邀請下,來到故宮庫房,與當年和他們出生入死的寶物們合照。(張良綱/故宮提供)
漂泊西南天地間
已故故宮博物院副院長莊尚嚴是當時安順辦事處主任,作家莊因最近記述幼年隨父親押送古物,來到這偏僻的西南高原的經驗。他寫道:「在那裡,我們雖是異鄉客,卻脫離了流亡的人潮,看不見在長沙時翅膀上塗了二塊紅點的大鐵鳥,在空中下蛋的情景,也聽不見隆隆的砲彈炸裂聲;聽不見驚呼悲號的人聲,也看不見漫天燃燒得比晚霞還紅,還令人激動的大火了。」
他們在安順一待五年。直到「鬼子向貴州猛撲,政府派了大批軍用卡車來把文物撤走。我們倉促離別了東門坡,向川東而去,開始了我童年另一階段的漂流歲月。」
這是第一批疏往貴州的文物。然而就在這八十箱文物運往長沙時,南京庫房還有一萬多箱待運。

吳玉璋(右)就住在那志良家附近,這對六十多年的老朋友,有聊不完的往事。吳玉璋近來腰脊不適,但一談起當年運送寶物的經驗,精神好極了!(張良綱/故宮提供)
水陸二路,繼續南遷
那志良形容當時南京已經一片混亂,他接到臨時派令,說有一艘船往漢口,於是立刻搶運了二千多箱上船。「押船的人也是臨時派的,他們必須在幾小時之內,回去攜眷整行李。」那志良回憶道,單身的同事還好辦些,有家有眷的,不免手忙腳亂。他記得一位同事叫朱家濟,匆匆回家,看看什麼東西都捨不得,索性什麼都不要了,拿起桌上一把摺扇,就含淚離了家。另一位同事李光弟,驚慌之中,竟然與太太背出一張方桌來,等到大家問他帶這東西作什麼?他居然又倉惶地想背回去。最後是扔在碼頭上,什麼也不帶了。
「在那緊急時期,我一面和故宮留京人員商定水陸兩路搶運計畫,一面洽請國防最高委員會撥給車輛,也另向英商包租船隻」,杭立武記得當時在敵機頻頻轟炸、南京最後一批人員和物資急迫疏散的節骨眼上,籌措車船真是困難重重,「有時候,租用的卡車雖然貼上國防最高委員會的封條,仍會被人強行搶去。」

吳鳳培今年七十二了,是一位漆器專家,去年才從故宮退休。(張良綱/故宮提供)
窯洞?住不得也!
調度車船困難,搶運裝箱在此時也更加艱苦。當時留在南京負責搶運的吳玉璋表示,當時他們沒有一定的工作時間,只要聽說有了船或車,便不分晝夜地裝運。「大家沒時間吃飯,只以麵包充饑。在庫房工作的,暫時還可歇歇,遇有警報,就到山洞婺避;在碼頭、車站的人,只有以站為家,沒車船撥來,暫且在空車皮裏睡個覺,一聽工人喊:『火車來了!』就跳起來裝貨。遇著警報,也只有就地躲在車下了!」
陸路的目的地是陝西。
那志良奉命先到陝西洽尋倉庫。在委員長西安行營的幫助下,文物預定先放在寶雞的關帝廟和城隍廟裡,一面再開鑿山洞。
山洞很快就挖好了,文物正待遷入,吳玉璋、那志良和一位梁廷偉先生(已故去)前去探勘,他們總覺地面似乎潮濕,有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先生告訴他們,陝西人雖住窯洞,但那是每年向內挖一小段,隨挖隨乾好幾年之後,才能住人。「可是西安行營那邊辛苦挖妥,自然催著搬遷。」盛情難卻之下,那志良只有建議先用一個箱子,放些報紙、雜誌試試,「一星期後,箱子長了毛,雜誌潮濕得揭不開,那裏能放文物!」

民國卅八年,卅六歲的吳鳳培乘坐昆崙艦押送寶物來台,這是他當年的通行證。
嚴冬過秦嶺,汗濕滿襟裳
山洞還沒決定是否放棄,他們又接到命令:文物遷運漢中!
寶雞到漢中沒有火車,須用汽車運載。每輛車只能裝廿多箱,七千箱的文物,少說要三百多輛車次。戰火之中,那裏去找這麼多車?這是困難之一。其次,寶雞到漢中,其間要越過三千公尺的秦嶺,正值嚴寒,秦嶺路滑,又正修路,交通極危險。
車輛的問題在西安行營的全力協助下順利解決,安全的顧慮,就只有聽天由命了。「每有一批車開出,大家都提心吊膽,直到漢中打電話來報平安,寶雞這兒才能放心。」吳玉璋回憶說。
運載了大半,終有一批車隊發生了問題:三月間秦嶺大雪,山路崩塌,車輛被阻,而村中只有一個小麵館,存貨不多,價錢隨時上漲,也有斷炊之虞。
吳玉璋自告奮勇,要上山送糧,卻沒有司機肯去。後來出了極高代價,才有一位司機答應下來。「我們在車輪上掛著鐵鍊,搖搖擺擺上山。山中積雪已多,無法辨出路來」,吳玉璋說:「我坐在司機身邊,只覺車身顛顛簸簸,下坡路時,好幾次滑到山邊才懸崖勒馬,司機開得滿頭大汗。」
大批的食物運到了,吳玉璋也平安歸來,「只是下山之後,才發現自己在大雪天裡,居然緊張得裏外棉衣都給汗浸透了!」
暫伴峨嵋天下秀
四十八天之後,所有文物到了已經開始沾染戰火的漢中。文物未來的「家」——漢中的一座廟,也已炸了個精光。
行政院命令又下來了:文物速運成都!
漢中到成都是五百廿五公里車程,途中有五個渡口,沒有橋樑,必須用木船載汽車渡河,汽車上船之後,用人力把木船向上游拉一段路程,再放了繩索,任其順流而下,藉水勢攏到對岸。
來到漢中支援的那志良估計這樣的行程,每一車次需要費時兩天。
「這只是我的如意算盤,所有的文物,整整花了十個月才聚集成都。」那志良說,車輛難尋、有車沒油、路途危險,是主要原因。至於途中頻頻翻車,以及吃、住之苦——黑色的米飯,拉得出「絲」的饅頭、滿是臭蟲的旅館、豬圈裏當洗手間……,就更不在話下了。「好在幾次翻車都幸運得很,人、物無傷」,他說。
問題是,好容易抵達成都之後,重慶被炸,文物決定再運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峨嵋。「所謂峨嵋天下秀,我們總算在此安定下來,一直到抗戰勝利。」那志良說。
這是陸路的運送。從廿六年十二月八日離開南京,到廿八年七月十一日運抵峨嵋,花了將近二年的時間。而文物離京的日子,距離歷史上最悲慘的「南京大屠殺」,不到一星期。
古物有靈,化險為夷
與陸路同時進行搶運的,還有水運一路。這第三批文物,在鬼子進入南京的那天晚上,搭上了英國商船前往漢口。
「那時候南京城一片恐慌,成千上萬的人想要離開」,當時負責籌船的杭立武回憶說:「我們一面搶救古物,一面設法阻止想上船避難的人。外國人看到這種情形,恐怕日軍炸船,居然不肯開船了!」
最後的協議是:杭先生也上船同行,他們才開船。「他們的用意是:萬一日機來炸,找我殉葬也好!」杭立武笑說。
九千三百六十九箱文物,走了三百八十五海浬到達漢口。然而漢口已危,汽船於是再行六百浬抵達重慶,但重慶也開始遭到轟炸。「最後決定再遷往樂山。」那志良說。
廿八年九月,文物終於安抵樂山,「這中間又出了一次意外」,那志良追述,樂山卸貨時,必須在縣城外面卸下輪船,轉裝木船,由繩纜往岸上拖。有一回,裝卸到最後一隻木船,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上了這隻船,沒想到繩纜卻忽然斷了,船被急沖而下。
「大家都知道,如果這隻船被沖到岷江與府河相交處的大佛腳下,便要撞沉了,此地每年都有撞船紀錄,大家嚇昏了」,船漂流了一段,卻斜向岸邊沖去,擱在沙灘邊,大家又是一次死裏逃生,人、物無恙,那志良說:「我這才開始相信古物有靈,否則為什麼每次大家總能在敵機轟炸、千鈞一髮時安然離去;翻車、船難,也都平安無事?」
漫捲詩書好還鄉
一萬三千四百八十四箱文物精華,便這樣穿過遍地烽火,各自找到隱蔽處喘息稍歇,一直到民國卅四年八月,抗戰勝利的消息傳來。
對於這些與古物出生入死、遠走他鄉的故宮同仁而言,此時心境恰合杜甫詩意:「劍外忽傳收薊北,忽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捲詩書喜欲狂。……即從巴峽穿巫峽,……」
民國卅六年三月六日,分散在安順、峨嵋、樂山的文物又集中到了重慶,等到長江水漲,能行大船,就要「即從巴峽穿巫峽」,穿過長江三峽運回南京。
「在重慶大約待了三個月,我們主要的工作是——捉白蟻!」那志良說,那時候每天早晨八點開始,每人拿著棉墊、手電筒,各自進入庫房就跪在墊子上俯身用手電筒找地上的白蟻隧道。一旦發現,就馬上卸下箱子,在地上挖個坑,倒入防蟻藥水,再擱回箱子。「如此一天二回,天天如此,比逃難還煩人。」
卅六年十二月九日,文物終於回到南京朝天宮。第二年春天,勝利後第一次古物展揭幕,此地又像當年北平故宮開放時那樣人山人海。不同的是,這次大家爭睹的是歷經戰火,卻毫髮無傷的國寶。
半年之後,時局逆轉,徐蚌會戰結束,共軍直接威脅南京。民國卅七年十一月,政府決定將古物運往台灣。同年十二月,杭立武找來三艘裝古物的船——平底艦「中鼎」號、商船「海滬號」,和軍艦「昆崙號」。
橫渡海峽到寶島
除了故宮寶物,這三艘船也同時運載了南京中央博物院、中央圖書館、中央研究院和外交部的文獻、器物,一共五千多箱。
最後一艘「昆崙艦」在卅八年一月廿九日將離南京時,正是農曆除夕前夜,陰冷天氣之下,碼頭上細雨迷濛,許多海軍眷屬一聽說有船要往台灣,早就爭先恐後,一湧而上,佔滿了一個船艙。
「如此一來,文物所能存放的空間就有限了」,當時押送文物的故宮博物院職員吳鳳培,他描述當時船上的情形是:海軍總司令桂永清想上艦勸導大家下船。但當時時局已十分緊張,人人想要逃難,既上了船,就不肯再下。看到總司令來了,男女老少放聲大哭。
桂總司令看著大家黯然無語,停了一會兒,就下令開放所有的官兵臥艙容納這些人;文物則分別送進船艙、甲板、餐廳、醫務室……等。但仍然有七百多箱文物未能上船。
卅八年二月廿二日,三艘船的文物都到了基隆,然後轉往台中糖廠倉庫暫存。
寶物歷險,安全落幕
「多年來的離亂,大家似乎習慣了流離」,那志良說:「剛到台中時,我們也不以為將要久留;糖廠煙囪高大,位近火車站,這在我們看來,是極不安全的。」
隔年四月,文物轉運霧峰北溝山麓的山洞裏;民國五十四年,外雙溪中山博物院竣工,輾轉流離的廿三萬八千九百五十一件文物精華,終於住進了這個寬敞舒適的新家。
這時候,距離它們離開紫禁城那個寒冬夜裡,足足有卅二個年頭了;至於它們所跋涉過的路途,據估計,至少在一萬公里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