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旅居海外,年逾七十的胡琴票友,在四月中返台探親,趕巧碰上了這裡難得一見的大陸京劇表演。對四十年來不曾回大陸的他來說,梅葆玖、杜近芳等名演員的戲,只能從錄影帶上看到,無緣親睹名家丰采。一旦見識、大呼過癮之餘,不免有「這兒的演員怎麼比得上」之嘆。
四、五月間,大陸兩支執牛耳的劇團——「北京京劇院」及「中國京劇院」,循著兩岸文化交流的步子登「台」演出,吸引了許多老戲迷。發展了二百年的中國京劇,初次在此正式亮相。難得的是,這回演出很慎重,許多大牌都湊在一起了。像「龍鳳呈祥」,集合了杜近芳、袁世海、于萬增等人,這般陣容,「可只有當年慈禧太后、杜月笙等大宴賓客時,才有的排場!」有內行的人如此下註。
與中國最完整,發展最久的戲劇——京劇相比,只有四十年歷史的台灣平劇只能稱是小老弟。這股京劇熱潮首先刺激的便是此地的菊壇中人。有的嘆:「以後真沒戲唱了!」有的則是義勇迎戰、豪氣干雲。名角魏海敏認為這樣的刺激很好,可以取法乎上,學習高手的好處。而大花臉王海波早已渡海拜師,甚至與好手同台演出。
雖然兩岸戲劇的水準有高下之分,大陸演員卻認為台灣觀眾水準高,台灣則羨慕大陸擁有一流師資。兩岸同時面臨的問題則是:觀眾已經越來越少了!
在大陸,一場港台歌星大會串,一百塊人民幣的票價,嚇不倒年輕的觀眾,兩三萬人的會場,滿滿滿!而一張京劇門票不到十元,卻賣不了三成。
在台灣,流連劇院前的多半是上了年紀的人,不少年輕人偶爾看一看,也是圖新鮮,增個經驗。他們不太能體會為什麼「四郎探母」、「貴妃醉酒」可以一看再看?!一旦老戲迷凋零後,觀眾何在?
然而,真正頂尖的演員,渴望的是舞台和掌聲,縱然面對觀眾與演出減少的現實,也不屑「走穴」兼差,以「簡單的藝術掙大錢」。此次大陸演員在這兒的大受歡迎和激賞,讓他們有覓得知音的欣慰。
大環境的改變,衝擊著在傳統與現代「游走」的藝人,兩岸的演員面對怎樣的遽變?怎樣掌握「變與不變」的分寸?如何平衡現實與理想的輕重?或許以台灣的吳興國與大陸的于萬增的例子,可以窺其究竟。
他們分別是兩岸一級的武鬚生和小生,年紀相差五歲,半生心繫於平劇。面對環境的更迭,他們努力思考突破的可能性。中國古語說得好:「千江有水千江月」,每一江水都可以是自足自盈的天地。兩人如何在日漸侷限的天空中,辛苦地找出屬於自己的舞台和文化,值得一探。
藝術、戲劇之外,產業環境也遭逢近代以來最快速的變動。廿年前因加強國內企業研發能力而設的「財團法人工業技術研究院」,也在慶祝生日的同時,面臨何去何從的轉型與定位問題。
由於「六年國建」及國防計畫使國家支出急遽增加,加上政府既定的「減肥」政策,及政治生態丕變,立法院大筆一揮,刪減了科技專案計畫廿億的預算,其中工研院約佔十三億。昔日頻獲青睞,而今屢遭白眼,工研人心中自然頓起漣漪。
預算被刪,工研院難免覺得委屈。可是,外界的質疑,如研究題目與業界脫節,技術成果不夠彰顯,與業界利益產生衝突……等,卻也非空穴來風。
接受政府與民間廠商的專案委託,是工研院的要務,此外它也提供技術輔導或轉移的工作。簡而言之,工研院希望扮演國內產業共有共用的後勤支援者。
但是,業界既希望工研院能上「滿漢全席」,又能做「蛋炒飯」;做出結果後,如何合理地分配資源,也造成爭議。
已經卓然獨立的大廠不願工研院介入民間可以自行研發的項目,再轉移給產業界,徒然培養競爭對手。小企業埋怨工研院做尖端核心研究,不顧「民隱」。個別利益與產業整體利益的衝突,往往使工研院「兩面不是人」。而今年的預算刪減,也是定位遭質疑的結果。
在只做研發及服務等公益事務,不能追求利潤、與民爭利卻又需自負盈虧的情況下,工研院的彷徨不難理解。然而,工研人也開始反省:不能再一味地埋頭鑽研。
院長林垂宙在院內的刊物中指出,確定技術開發的重點,與產業界保持適度的差距,確定營運目標,加強工業服務,注重溝通與宣導等,將是今後調整的發展方向。
對如此的通權達變,國人其實是樂觀其成的。誰說危機不是另一個轉機的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