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落玉山群峰深處、楠梓仙溪上游的高雄縣那瑪夏鄉(原稱三民鄉),是天籟之聲「布農八音」的故鄉,全鄉3個村、約3,500多位村民,其中70%為布農族、18%為南鄒族,還有少數的排灣、泰雅、阿美等各族。他們世居此地,種植小米、竹筍,採摘愛玉,獵山豬、飛鼠,過著與世無爭的悠閒歲月。
一場莫拉克風災,美麗原鄉成了泥流滔天的巨石墳場。除了痛失26位鄉民外,最下游幾近全毀的民族村(南沙魯村)、中游半毀的民權村(瑪雅村),與最上游大體無恙的民生村(達卡男瓦村),原本血緣相繫、唇齒相依的鄉民,卻因為受災情況不同、地理條件不同,災後又相隔兩地,欠缺溝通,為了要不要遷村、遷到哪裡、條件如何,3個村落各有主張,彼此嫌隙逐漸擴大,不但令旁觀者著急,也不利於重建工作的推動。
那瑪夏的重建難題,只是此次南台灣十多個受創嚴重的原民村落的縮影。放眼望去,高雄縣甲仙鄉的小林村,屏東縣霧台鄉的佳慕村、好茶村及山地門鄉的大社村,嘉義縣阿里山鄉的來吉村……,都因已不堪居住,立即面臨遷村與否的難題,還有更多此次傷亡較輕但已危機四伏的村落,也同樣面臨抉擇。
原住民部落重建的挑戰,不僅是住屋的重建,還牽涉到生活、生計,以及鄰里關係、文化傳承的巨大改變,這不是《莫拉克風災重建特別條例》倉促通過能解決的。許多學者及民間人士都呼籲,主事者務必要聆聽災民心聲,充分溝通、審慎規劃,切莫因心急貪快匆促行事,讓身心俱疲的災民再次受到傷害。
災後3個星期,記者乘直昇機來到聯外道路全斷、仍形同「孤島」的那瑪夏鄉,由民生村(海拔800多公尺)出發的四輪傳動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終於抵達那瑪夏鄉災情最慘重的民族村(海拔500多公尺)。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彷如戰爭後的廢墟,扭曲變形的房舍,橫七豎八的鋼筋、鐵皮、鋁條,塞滿土石或倒插在礫石堆中的車輛,還有被洪水泥流「暴衝」出來、躺在路邊的棉被、衣物、家具。灰濛濛的天空下,只剩八、九隻「喪家之犬」在滿佈土堆亂石的街道上遊竄,狗吠聲忽遠忽近地迴盪在死寂的村落中,悲戚之狀,令人不忍卒睹。
來到民族村最高處的民族國小,眼前是一大片平坦泥地,鄰村村民說,這裡就是原本在下方70多公尺深的野溪形成堰塞湖暴漲後潰堤的出事點,一棟教室和一棟宿舍完全被剷平,沖到楠梓仙溪中。
70歲、住在村子下方的民族村民鄧添壽描述,8月9 日下午4 點多,他正坐在屋前走廊看著暴雨發愁,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一抬頭,竟看到200公尺外高處民族國小那兒的4棵大樟樹,被泥漿「推」到空中。一輩子沒見過土石流的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呼叫家人,但還沒站穩,就被瞬間湧至的土石流沖到4戶人家外,土石掩埋全身,只剩頭露在外面,所幸沒被巨石擊中,他拚了命爬出泥漿,找到兒子後,兒子再破門,救出客廳中埋在泥土堆中的3個孫女和二樓的家人。

位於民權村、台21線路邊的三民國中被亂石掩埋,路基升高二、三公尺,由於大型機具無法進入,災後一個月仍一片狼籍。
暗夜驚魂
位於那瑪夏鄉最下游的民族村,全村160多戶,在莫拉克風災中約3/4遭土石侵襲,鄧添壽所住的3 鄰是土石流衝擊的邊緣,還有機會逃生,但受到土石正面攻擊的1、2鄰,有人瞬間被土石沖入楠梓仙溪,許多人被傾頹的屋舍掩埋, 總計26位村民罹難,目前還有十幾位罹難者深埋在土石中。
土石流發生後,驚慌的民族村民們怕再遭二次災害,由於到隔壁民權村的路已毀、電力通訊也全斷,全村開會決定200多人全部撤退到村子上方、舊部落所在的「民族平台」避難。
又因為前往平台的山路也被土石沖毀,年輕人緊急劈出一條70度的陡坡道路,「現在想想,那2公里的長路,一群老弱婦孺當時究竟是怎麼爬上去的,都不知道!」身為海軍陸戰隊現役軍人的村民林清章說,當天晚上把老人送上去後,青壯族人再冒險下山拿取帆布上來搭篷遮雨,也找到一些燈具、烹煮器具和食物。
晚上雖然已搭起幾個遮雨棚,但因風雨交加,有人開始失溫發抖,村民們就肩並肩圍成圈,讓小孩在最中間、老人第二圈、青壯年在最外圈以肉身遮雨苦撐; 整整3天,他們以原本就種在平台上的芋頭、地瓜等作物充飢、喝雨水度日,到了第3天中午終於盼到直昇機出現,村民才陸續撤離。

各界救援部隊陸續開到,重建之路艱辛而漫長。
民族村:決議遷村
下山後,由村長、村代表、長老等十多人組成自救會,30多歲的林清章因在撤退避難時的英勇表現,同時善於表達,被推選為執行長。「我們在平台時就開過村民大會,老人家評估後覺得村子真的不能再住人,加上民族村已整個向西南方位移250公尺,只得準備遷村了!」
在政府提出的遷村基地和他們自己考慮的幾個選項中,老人家原本最屬意舊部落所在、也是讓他們此次得以保命的民族平台,除了離原村莊不遠,祖先在那兒長年居住也都平安無事,但因為考量平台腹地太小,左右寬不到3公里,兩邊各有一條野溪,可能持續掏刷平台基腳,而且上方已有小型崩塌,最後還是忍痛放棄,退而選擇了山下由政府提供、離家最近(約50分鐘車程)的杉林村台糖土地。
佔地58公頃(約7個足球場大)的高雄縣杉林國中旁台糖月眉農場,由慈濟基金會和鴻海集團共同出資,將配合政府遷村計畫,興建700戶永久屋,完全免費提供給願意遷村的高雄縣災民。
這個示範性濃厚的大規模遷村造鎮計畫,房屋將採輕鋼建材,耐規模8的地震及17級強風,可保證居住50年,一棟面積從14 坪到34 坪,依每戶人數分配。村落中機能完善,有托兒所、原住民文藝工作坊、社教館、醫療場所;為了尊重原住民信仰,還設有教堂及各族的傳統祖靈祭祀中心。硬體設施更講究環保,有最先進的太陽能發電設備、自行車道、電動機車充電站等。
「我們看了慈濟的簡報後很心動,」民族村民、前縣議員李玉章表示,他很驚訝慈濟竟然對布農族的傳統文化做了這麼多功課,連年輕族人沒看過的呼喚台(獵人捕獲大型獵物後到高台大聲呼喊,族人就會來幫忙運至部落頭目家,隨後進行儀式和分享)、編織工作坊都有了!
林清章則說,為了長居久安,選擇杉林是不得已但必要的。只是族人有兩個要求,第一是希望政府不要徵收村民在山上的保留地,讓他們能回鄉去務農耕作,「若少了山上的農作,我們的『根』就被拔掉了,在平地會餓死的!」 第二個要求,是獲得永久屋的土地所有權或永久保障,以免日後政府因公共建設等原因把土地收回去。林清章強調,馬總統和甫卸任的劉院長都已口頭答應了村民的訴求。

各界救援部隊陸續開到,重建之路艱辛而漫長。
遷到平地郊區?
8月底,已全部撤離下山,安置在燕巢工兵學校的民族村對外表達了「遷村共識」,消息透過電視傳送到交通仍然中斷的那瑪夏鄉,許多仍留在山上清理家園的民生、民權村民都覺得難以理解。
「杉林對我們來說,只能算是『平地郊區』,」民生村鄒族青年周永泰開玩笑說,民族村人是不是「驚嚇過度」了,才做出這樣不理性的決定──慈濟免費贈予的三十幾坪房子雖然很誘人,但要山上山下通勤真的可行嗎?即使台21線搶通了,從杉林到民族,再到自己的耕地,每天往返2到3小時要耗費多少油錢?加上農作照顧不能間斷,不是通勤能解決的!
有些人甚至「懷疑」可能是少數在外地工作的年輕人強力主導,老人家被迫噤聲所致。災後一直留在山上指揮搶通道路的那瑪夏鄉長伊斯坦大.呼頌更表示,民族村遷村的決定他事前完全不知情,交通中斷固然是一個原因,但可以用電話商量啊!甚至縣政府直接給村民簽同意書、發安遷費(每人3萬元、每戶以5人為限),全都沒透過鄉公所,有些村民領了錢後再來向他訴說疑慮不安,已經來不及了。
「總統每次來都希望我們考慮遷村下山,說政府會負責照顧大家的生活、工作。就算下山後有擴大就業方案,但2年方案結束以後怎麼辦?」呼頌鄉長表示,民族村人要遷村就遷吧,他自己是不可能遷的!因為若照現在政府開出的條件,他們山上的保留地不能再蓋房子;山下要蓋房子也得經過政府或台糖同意,那以後子孫要住哪裡?政府雖然答應給遷村村民每戶2分地(600坪)來耕種,但相較於山上每家人平均有2~3甲(一甲約3,000坪)的水、旱田及2~3甲的林地,相差20多倍。在山上耕種日子很容易過,山下生活樣樣都要花錢,何苦呢?
對於遷村後災民的生計問題,慈濟計畫讓村民種植金線蓮等高經濟作物,大愛村內特別設有精緻農業用地和推廣中心;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台銘則表示,將在當地協助災民種植有機農作物,除了教導生產技術,生產出來的農產品也保證收購;而對不想從事農業的災民,只要年輕人願意留下來協助重建,他將設置工廠,保障百分之百就業。

圖中民族村右邊一條小野溪 (A) 因土石大量崩落形成堰塞湖 (B) ,湖水暴漲後潰堤,瞬間衝進村落而造成重大傷亡,民族村前方即為楠梓仙溪 (C)。
愛之?害之?
「保證收購」、「保證就業」,政府、慈善團體及企業對災民設想周到,但看在瞭解原民文化人士的眼中,卻不盡然是好事。長期在原民部落做田野調查的靜宜大學生態系教授林益仁表示,各界對災民的幫助,應該要建立在災民的需求和主體性上,而不是協助者自己構築的天堂想像;尤其遷村不只是住居地改變,更是重大的社會工程,一定要聆聽災民的心聲,如今外界這麼快速規劃出的生活模式,真的是原住民要的嗎?
據了解,那瑪夏鄉民除了任職鄉公所、警察局等公職外,幾乎家家都務農。種植的作物林林總總,從粗放的竹筍、梅子、芋頭、生薑,到高單價的甜柿、水蜜桃等,各家隨季節變化調配不同作物。每家每年農作收入約30-50萬,因為吃自己種的菜、自己養的家禽,小孩學費又有政府補貼,農作收入已可支付一般生活開銷。
行之世代、多元而自然的農耕方式,一旦要轉為「精緻農業」、「科技農業」,原民接受度如何尚待觀察,但據記者走訪那瑪夏鄉期間的聽聞,村民最常提出的工作期望,反而是「造林」。
「真要強制遷村,我們寧願請政府『租』我的地造林,再付錢讓我們做山林的管理者。」那瑪夏鄉民代表江民德表示,原住民對自己的家園比誰都在意,政府真要保護山林、涵養水土,其實應該重視造林;原民若能從管理森林中獲得合理收入,他們也甘願放棄農作。但現行的造林補助,第一年一甲地10萬元,第二年起即減到3萬元、第六年再減到2萬元,連除草的工錢都不夠,實在不敷成本,而他們也不懂,為何平地造林的補償費卻是山地的5倍?

災後3星期,民族村仍處處斷垣殘壁,荒涼宛如世紀末。主人倉皇逃難,獨留狗兒在廢墟中努力求生。
重建,百廢待舉
相較於民族村的屋毀人亡,位於楠梓仙溪較上游、海拔600多公尺的民權村,雖然全村200多戶中,8成受洪水、土石流侵襲,所幸全毀房屋僅有4棟、半毀房屋16棟;更高處的民生村則受災更輕,只有2戶全毀,3戶半毀。莫拉克風災期間,二村都因撤離得早,沒有村民罹難。
「8月7日下午許多地方開始淹水,村民們即撤到高地上的民權國小,晚上看到國小對面山坡土石開始滑落,路又斷了,大家決定再次撤離,冒著大風雨徒步到離山坡較遠的社區活動中心。」民權村長柯正漢說,結果第二天天亮後發現民權國小竟整個被土石流掩埋到一人高,村民避難時停放在國小操場的六十幾部車,全部滅頂,令他們啞然無語。
民權、民生兩村雖然沒有立即遷村的壓力,但因生活機能破壞殆盡,處境同樣堪憐。
位於民族村的鄉公所、衛生所、警察局等行政機構全毀,何時重建遙遙無期,目前公務人員暫借教會、民宅等處辦公;而截至9月中旬,民權村除了住家土石已清除,其餘大面積被土石掩埋的台21線、民權國小、三民國中、那瑪夏遊客中心等,都還是遍地礫石、一片狼籍。
「大型機具進不來,電也沒通,我們一個多月來都是用兩隻手在清理社區,進度很慢,」柯正漢說。
「只要在河床週邊50到100公尺內的農作物,全毀了!」該如何申請農損補助?連村長都不清楚。即使沒毀但受傷累累的作物,又該如何搶救?「水蜜桃因雨水太多,葉子被吹得七零八落、地又鬆了,實在不敢想像明年的收成,」呼頌鄉長特別呼籲,請外界提供農業技術的補救和支援。
道路中斷,學校也因停電、缺水,無法運作,目前多數村民都處於家庭四散的狀態。因為不能耽誤孩子上學,媽媽們多半帶著小孩下山,老人們也因道路不通就醫不便紛紛下山,有的投靠親友,有的住在仁美營區的安置中心;合計兩村留在山上的四百多人,多半是可以工作的青壯年,辛苦重建家園的同時,還要忍受妻小分隔兩地的孤單。因此許多鄉民都希望道路趕快開通、恢復電力,讓三民國中和民生國小正常運作,他們才能一家團圓。

各界救援部隊陸續開到,重建之路艱辛而漫長。
回鄉路迢迢
那瑪夏鄉原本直通旗山、高雄的幹道為21號省道公路,目前已北向搶通到小林村,但因為小林滅村慘劇,村落和道路都被大量土石掩埋。小林罹難者家屬不希望政府從中開腸破肚地修路,擾動黃土下的親人,因此公路局的作法是先修復民權村、民生村的其他聯外道路(分別連接台南縣南化水庫和嘉義縣茶山),然後運送大型機具進鄉後,再反向往南修復台21線,預計最快12月中才能通車。
許多人都會問,經此大難,村民難道不擔心山上的安全嗎?為何仍堅持修路上山?「我們當然擔心,但擔心也沒辦法啊!在還沒找到適合的地方搬遷之前,大雨來了只能設法先避難。」柯正漢無奈地說,政府已派遣專家來勘查,若最後確認民權村真的不堪居住,大多數人傾向遷回舊部落──有40公頃腹地、這次風災完好無損的「民權平台」,平台離現在村落僅2公里,有現成的鄉道,可維持現有的農耕活動,改變幅度很小;至於要他們像民族村那樣全部遷到山下,大多數村民是無法接受的。

從直升機上鳥瞰通往那瑪夏鄉的台21線,因陡坡崩塌而柔腸寸斷。
土地才是我們的希望
至於民生村,若專家評估也需要遷村,村民同樣希望遷到部落上方的「兩權平台」,雖非祖居地,但據耆老口述,那裡從未發生土石流、水災,除了生活、生計可維持原有型態,文化維繫也是一個關鍵。
「民生村現有近300名南鄒族族人,而現在全球南鄒族也只有400人。」媽媽是南鄒族、爸爸是布農族的原民知青周永泰憂心地說,如果遷到平地,他們的文化就將無以為繼了!
從小在外求學的周永泰表示,年輕時對老人家不諒解,認為死守在山上務農,被大盤商剝削,錢又少又辛苦,何苦來哉?回鄉十多年後,他才深深體驗到「土地才是原民的希望」,他決定讓自己的孩子在山上成長,學習獵人的勇敢、學習族人敬天愛人的智慧。近年來他更投入南鄒族文化復振的行動,號召族人從男子集會所、家族祭屋的搭建,到語言文化的田野調查,也讓已消失近50 年的「卡那卡那卜」(南鄒族)祭典重新活過來。
對於慈濟提出原民平時住在山下、有祭典時回山上舉辦的權宜措施,他難以認同。因為南鄒族的祭典包括「米貢祭」、「河祭」,都是圍繞在族人的耕種或漁獵等生活方式,一旦下山,這些祭典要如何舉行?又還有什麼意義?

我們不會被擊垮!民族村民從死神手中逃脫,面對茫茫未來,他們神情沈重但堅毅不屈。
「我們被騙了!」
就在民權、民生兩村努力尋求出路之際,原本看似底定的民族村遷村之議,又有了180度大轉彎。
根據9月初出爐的「88風災重建計畫綱要」,經建會將全國災區劃分為15個重建區,重建區內再依國土科學鑑定報告,將土地使用分成3級,分別是「禁止開發」、「限制開發」及「其他」地區。第一類禁止區,包括水源或動植物保護區、洪泛區;第二類限制開發區,則是山崩、土石流及洪泛機率較大、但目前法令未禁止開發的土地;第三類則依現有法令,將允許災民原地重建。
災區可能「限制開發」的消息傳出後,原已同意遷村的民族村民群情大譁,「我們有被騙的感覺!」民族村自救會執行長林清章忿忿地說,當初他們一再強調,希望政府不要以任何理由「收回」他們在山上的保留地,總統也親口答應,現在顯然「跳票」了;雖然政府說在公告限制開發以前,會和當地居民溝通取得「共識」,但族人實在很不放心。加上永久屋的所有權也遲遲沒有下文,既然兩張支票都無法兌現,他們打算要撤回同意書、回部落了!
村民說的斬釘截鐵,然而安遷費已經領了,何況山上保留地若被劃為「限制開發」,他們即使回到部落也無法務農,只會讓自己進退失據。而是否可能再回鄉找尋安全之地,由目前民族村民和他們的大家長──那瑪夏鄉呼頌鄉長──自災變發生後嫌隙日增的情況看來,未來變數仍多。
至於民權、民生村民中意的兩塊平台,若安全無虞,慈濟可能一本大愛初衷,上山為災民建屋嗎?依照慈濟「讓山林休養生息」的核心精神,機率幾乎等於零;最壞的情況是,兩大舊部落基地都被宣判為「限制使用」土地。那麼,兩村合計2,500位村民要遷到哪裡去?天地之大將何處容身?
老天不仁,大自然的土石流沖毀了原民家園,但願人為的重建,不要成為讓原民部落連根拔起的最後一擊才好!

(右)被掩埋的路標,彷彿已走到關鍵路口的台灣國土保育,再無猶豫擺盪的空間。
【後續發展追蹤】
眾所矚目的災區安全鑑定,初步報告已於9月下旬出爐。民族、民權全村及部分民生村安全堪虞,不適合就地重建;而村民屬意的兩大平台中,民權平台本身雖結構安全,但週邊環境脆弱,以後發生災情仍會成為孤島;民族、兩權平台則因崩塌腹地小、地質鬆軟等因素,被判為不安全。政府仍傾向將那瑪夏鄉全鄉遷至杉林基地。9 月底政府將至各部落進行說明和溝通,但顯然雙方意向有極大落差。
而民族村民的遷村意向也一波三折,從一致遷村到撤簽回鄉,9月下旬表示見到政府誠意,8成村民仍希望遷至杉林,只有2成要回鄉,溝通路上仍待不斷磨合。

災後3星期,民族村仍處處斷垣殘壁,荒涼宛如世紀末。主人倉皇逃難,獨留狗兒在廢墟中努力求生。

日據時代因政府強制遷村,民族、民權族人被迫從中央山脈遷至高地平台,再遷移至楠梓仙溪河岸,未來是否能遷回村民期盼的高台?仍有諸多變數。圖中溪流左方由下游至上游分別為民族、民權及兩權平台。

民權、民生村對外交通中斷,生活機能破壞殆盡。圖為國軍正搶通民權村連接南化水庫的產業道路,做為台21線替代道路,圖為鄉長(著紅衣者)前來了解進度。

各界救援部隊陸續開到,重建之路艱辛而漫長。

原本群山環繞、山青水藍的那瑪夏鄉,已被莫拉克風災摧殘得面目全非,山崩帶來的土石把楠梓仙溪墊高數公尺,河邊不時可見滅頂的房屋。

(右)一位小林村婦人懷抱稚子,遙望著已被覆沒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