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龍村是個人口不過一千六百多人的農業小村,悄悄「隱居」在宜蘭縣礁溪鄉境內,即使本地人也不一定能為你指出正確的方位。
不過每到端午節,「二龍村上二龍河中二龍橋下二龍人的二龍競渡」,經常會吸引看膩了電視龍舟轉播的人。農曆五月五日,蟄伏的二龍村一下子「活」了起來。
二龍村有條二龍河,在地圖上叫做「得子口溪」。這河與這個村子的起落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係。得子口溪全長八公里左右,在礁溪名勝五峰旗瀑布發源,帶著甘冽山泉自林美村經三民村,環過二龍村、越過時潮村,最後在頭城德安里入海。

被迎出龍船厝的龍船,經「淨香」及點睛儀式而更具神力。(邱瑞金)
水經注
二龍河是指得子口溪流過二龍村的那一段,當地人習慣叫她「淇武蘭港」。
淇武蘭是光復前二龍村舊稱,漢民族未出現之前是平埔族的聚落,意思是「沙洲之地」。河沙慢慢淤積,大海又西去數公里,在下游造就另一片土地,漢民族腳步登上這塊沙地,以閩南語叫它「洲仔尾」。河水帶來泥沙,因著時間推移形成了淇武蘭與洲仔尾上、下二莊,也寫下了二龍鬥舟近二百年的「二龍演義」。
淇武蘭港,港是村民對河流的稱呼;說成港倒也比稱河來得貼切。清嘉慶初年(民國前一一五年),吳沙率漳、泉、粵人前來開墾,由於蘭陽平原物產豐富、人口稀少,吃不完的糧食都運到頭城烏石港,再轉運到大陸各岸口。
二龍村的稻米也以紅頭仔船順著河到烏石港,回程則運回唐山來的壓艙石、磚瓦蓋大屋。目前幾戶殘存古厝上斑駁的紅磚,便是淇武蘭河交通的歷史見證。
環附著河左岸,二龍村民戶戶比鄰建立房舍,經營起他們樸實的生活。

三兩村童敲著響鑼,通知村人「劃龍船了」!(邱瑞金)
生命之河
一清早,男人家到河中打水,村子堥瓣ㄝ刐備w井取水,因為「二龍村是塊龍船地,船底打了洞!船豈不是要沉沒了嗎?因此以前村中飲水全部來自河水」,五十七歲現任礁溪鄉公所秘書的林月升回憶父祖口中的故事,他的六世祖林合盛是最早定居二龍村的三位先民之一。
男人下田後,婦女三三兩兩蹲在河邊搓洗一家的衣物,鴨子一隻隻列隊,開步跳入河中。過了正午,一個個赤條條、黑溜溜的村童,蛟龍似地在水中浮出又潛入。今年廿七歲的林昭傳略帶自豪地表示:「小孩到四、五歲還不會游泳,就和十五、六歲還沒摸過龍船一樣,會被同伴笑話的。」
傍晚時分,一天農事暫畢,有的人勤快地在橋上揮撒網罟捕活跳跳的福壽魚。若網到不滿四指寬的小魚就拋回河中待它長大,四指寬以上的,正可為晚飯添菜色。
屋舍後大片的稻田,和二龍村民一樣,依靠淇武蘭河水灌溉而吐芽抽穗。

村長林鴻志(右一)一家兄弟五人,是從不缺席的賽舟好手。(邱瑞金)
翻臉無情
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淇武蘭河創造了二龍村,卻也毀滅不少生命,每年總有三、四條人命流失在河水中。而七、八月間大雨成潦,孕育稻米的河水經常反噬二龍村民賴以生存的稻田,一夜之間將村民一季的汗水結晶變成淚珠。
在對水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無助心理下,藉劃龍舟來求豐收、驅疫禳災的奉納行為,及鎮慰溺死鬼的超渡活動,便根深柢固地在二龍村流傳下來。因此有了二龍村村名、有了二龍河、二龍橋及二龍搶珠的社區牌志。
當然,賽龍舟並不是肇始於二龍村,早在戰國時代便普遍存在於華南一帶。雖然長輩總是告訴我們:劃龍舟是為了弔念屈原,但民俗學家大多認為將劃龍舟和宗教、農業連貫起來理解更為實在,二龍村正是此解釋的典型實例。
由村人安置龍船的「龍船厝」上,一副對聯寫著「二木成舟聊學楚國之俗,龍爭虎鬥因施屈原誠忠」。橫披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中間還特別加了個「渡」字,顯然是指渡水中鬼魅冤魂。
在台灣,劃龍舟已成為民俗體育活動和端午節一項高潮娛興,二龍村卻仍維持劃龍舟、渡平安、祭水魅的宗教儀式。
因此在天熱、水上活動多,易有失足事件,加上稻作正需要水,卻又不須費心照顧的農曆五月前夕,村民劃起了十二天的龍舟賽,到光復以後則改為一天,和端午節結合。
這樣宗教儀式意義大於民俗競技的活動,重在求平安而非賽技藝,輸贏也就不只是名次上的榮耀,而是關係一整年的平安、豐收,民眾無不拚得你死我活,甚至導致械鬥。

槳上畫太極圖可以鎮壓水中「老大公」,而標旗可保平安、祝豐收,因此常有打漁郎搶著要。(邱瑞金)
潛龍幽壑
平日裡,二龍村民將屬神物的龍舟擺在特地蓋的「龍船厝」,不至端陽不輕易見光,這可能是取潛龍幽壑之義吧?船的造型沒有雕鑿華麗的龍首、龍尾,不過就是載貨用的「紅頭仔」船,龍的精神在彩繪的龍紋上。
船首尾及每隻船槳上特有的太極避邪圖案,賦予龍船神力,以鎮壓水中作祟的「老大公」(水鬼),由於兩莊的對立,因此太極圖形也成對比,淇武蘭的「陽」在上、洲仔尾的「陰」在上。
到了農曆四月,村民大會結束後,二莊隨即召開龍船會,由值年爐主報告籌備情形,並視物價估算出今年龍舟競渡所需花費。會後,各鄰鄰長就忙著拿「龍船緣金簿」到各家各戶依人頭數徵收「丁口錢」。遇有造新龍船時,有時也以田分大小徵收「田甲錢」,土地多的就多出點,和所得稅的累進稅率有異曲同工之妙。
端午節前夕,在外工作的子弟會陸續回到龍船的轄區,即使沒有連假也會多請一、二天假,對他們而言,這比過年還重要。從三合院前停放一輛輛平日罕見的汽車,可以知道風氣至今不變。
這時,平日和樂相處的二龍村,開始分立為淇武蘭、洲仔尾,小學生們在學校為輸贏而鬥嘴,村民也不輕易踏入對方地盤,尤其是停放龍船的地方。「連村長也得將公事緩幾天再辦,免得被誤會要去刺探軍情」,曾經當了十八年村長的林趖表示。
當天一早,在鞭炮、大鑼聲中,兩莊各自將油漆嶄亮的龍船迎出龍船厝,奉上素果、菜碗,襯著一旁野台的扮仙戲開始進行儀式,由長者持裝有香的淨盤繞船一周,再經點睛,龍船便頓時甦醒而神力無限了。

以往不准女人、帶孝者靠近的龍船,如今神威似乎不再,連小孩也騎到祂身上去玩耍。
遊港獻紙求平安
負責報消息的人,拿著鑼鼓走告村民「劃龍船哦!劃龍船哦!」在大夥合力下,將龍船抬下水,進行「遊港獻紙」儀式,在兩岸村民的祭拜及鑼聲中,一路劃到村與村的交界。回程中,則在湍急處、橋下、雙叉河嘴、有人失足落水處獻紙,據說鬼魂比較喜歡聚集在這些地方。
他們藉龍船神力和紙錢的「威脅利誘」,祈求平安。
獻紙時有技巧。會撒的人,紙錢會均勻散開飄落;外行人則會亂成一團,甚至沒有撒開。遊港完畢將船再抬上岸,待大夥填飽肚子、加足氣力,準備下午的競渡。
比賽地點分兩處,分別在各莊前較直的河道上,每年輪流由一莊先到另一莊邀對手到自己的河道上比畫,由客人先挑河道,頗有君子之爭的氣度。
河兩岸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潮,有的為了取得好角度,乾脆捲起褲管,站到水深及膝的河邊上去。

遊港獻紙」是為了討好老大公別再作祟害人,是一種平安競渡的重要儀式。(邱瑞金)
君子之爭無裁判
競渡規則相當奇特,由搶旗手判斷時候已到,便放掉穩定船身的「尾索」。操尾槳手,除了控制方向,並在適當時機翹起尾槳再用力拍入水中,以增加船速,當地人喚為「壓尾槳」。
在一百五十公尺左右的賽程中,前五十公尺內任何一方覺得速度夠了,便可敲鑼表示挑戰,對方若覺速度仍不夠可以不應鑼、停槳,雙方回起點再重新開賽。在誰也不願落後太多應鑼面戰,經常來來去去四、五回還沒開賽,看得兩岸村民血脈賁張。
據說常有住在河邊的婦女,忙著宴客菜餚,仍不忘為夫家這莊加油,看到緊張處,不禁忘形地拿著鍋剷當船槳,扯開喉嚨大喊「快划!快划!」
這也正是二龍競渡吸引觀眾的地方,羅東攝影協會的陳兩祥表示,「二龍村的船身古樸、與眾不同,當地人種田身體強建,比賽時赤膊黑黝的肌膚、拚命的神情,加上河道窄,觀眾的臨場感十足,與船上的人連成一體,對拍照的人而言是很好的攝影題材。」

冰冷的水泥堤防阻斷了村民和水的親近,卻也為村民除去水潦成災的恐懼。(邱瑞金)
二龍相鬥必有一傷
勝負對早期的二龍人而言,攸關一年的平安、豐收,加上長年累積輸贏的鬥勝心理,使雙方往往一言不合,便要打了起來。尤其是在晚上吃拜拜,酒過三巡之後。
民國五十六年時,還發生搶旗手互殺事件,在身高一八四公分,擔任淇武蘭搶旗手近廿年、外號水蛙的林清吉手上留下八道不深的傷口。
民國六十九年,首度縣長杯在二龍村舉行,兩艘龍船提供所有代表隊競賽使用,打破了只有村人可以上船的規矩。主事者原想藉雙方登上對方的龍船而減淡彼此敵對情緒,不料卻因人為因素演出「抬舟事件」。停止競賽之後,雙方各另制一艘龍船,五年間互不競賽,二龍村於是變成四龍村。
從移民初期與平埔人共同祭水患到上、下兩莊互劃平安;從二龍到四龍,期間的激烈競賽、爭吵、械鬥、停辦,都說明著二龍村對競渡的重視。

如此爆滿的人潮和風光的堤岸已成歷史。(吳燦興提供)(吳燦興提供)
新生活難留舊傳統
今年閏五月五日第二次端午時,二龍村民仍舊依照傳統,再祭港一次,但不賽龍舟。
「傳統」在二龍村民口中,不論老少,都異口同聲的表示一定要保持下去,然而真正有心參與又有多少呢?今年的端午狂歡在一片祥和中結束了。
但仔細對照今昔,會發覺傳統在新生一代心中,實難再有強烈的皈依。
今年的農曆五月四日,端午節前一天,首屆鄉長杯龍舟競賽在二龍河上揭幕,用意是不想破壞村內端午的傳統競渡。
首次的電視轉播帶來五光十色、載歌載舞的節目,吸引不少鄰近村民來觀賞,河堤上排滿了汽車和攤販,使得平日寬闊的淇武蘭路,也塞起車來。
以俊男美女相伴的民俗活動,在今日台灣,早已見怪不怪,曾任中研院民族研究所助理員的黃麗雲,在其文章「從二元功用看台灣的龍舟競渡」中,便戲稱這是「台灣龍船競渡的新文化層」。
民俗既然是人類行為的一種,順應社會產生的現代民俗,將來或許會成為一項傳統。只是仍希望電視節目不只是轉播歌舞節目,對當地的歷史、景觀、文化背景也能配合著介紹,相信二龍村的故事,不會遜於電視明星。
端午當天,村民將龍船抬上岸,重新整理支架,來幫忙的人手並不多,年輕的父親有的抱了小孩上船嬉戲、拍照,老一輩看了也不想多說,直到主持淨香的老者出現,才喝斥一群小朋友下船。過去被視為神物,舉凡婦女、帶孝的人都不能靠近的龍船,現在的小朋友可不怕了。
許多年輕人因昨天參加鄉長杯,今天也沒啥勁出來幫忙,一群小孩敲著鑼走告村民,仍沒喚出多少人,野台開始扮仙,時候已到了,在場的壯青只得咬牙,硬是將船扛下水中。

撒網的村民表示,「何中還有不少福壽魚,不過沒什麼人愛吃了!」。(邱瑞金)
小孩兒划大船
進行儀式中最重要的遊港獻紙,船上竟是一群娃娃兵,可累壞了敲鑼指揮的人。船到之處,準備祭品拜的人家不多,敲鑼的人也意興闌珊。一戶正在拜拜的人家,跑出老爺爺,罵敲鑼的人不夠認真,他兒子很不好意思叫父親別隨便罵人。對老者而言,祭港關係村子一年平安,任誰不滿意都可以管;對年輕人而言,出來幫忙的人已不多了,自己也沒出力幫忙,怎好意思指責別人?
娃娃兵雖然划得有板有眼,力氣卻不比大人,行進速度自然較慢,有人累了,喊說「別划到底,在這奡N回頭吧!」敲鑼的人回說:「不行,傳統就是要划到村界的。」可見傳統二字在村人心目中還是有份量的。
船經橋下,有攝影者在橋上方獵取鏡頭,船中人也不覺有異。有二龍村血統,對競渡觀察多年的民俗工作者吳燦興指出,「龍船經點睛後便具神格,凡人是不可自頭上跨過的。」從他近五年拍攝的錄影帶,可發覺前幾年船要過橋時,有老者在橋上指揮,驅散圍觀的民眾,現在則是圍觀的人沒了,好事的老者也累了。

二龍村的傳統競渡經常吸引大批攝影者、民俗學者,或畫者前往。(邱瑞金)
禮數難周全
下午開賽,比起前一日的鄉長杯,河堤上長排的外地汽車不見了,不過本地觀眾並未減少。
競渡過程相當順利,氣氛也很和諧,突然見一隊換上了統一的藍短褲,這一回他們輸了,正調頭時,岸上有人持麥克風喊話:「調一半即可,再拍一次奪標鏡頭,這回換這邊贏。」岸上觀眾恍然大悟,原來是傳播公司正在拍一齣以蘭陽風土為背景的連續劇。岸上的年輕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驚叫:「那不是張柏舟(演員)嗎?」
一個戴斗笠的洲仔尾老先生,對著河心破口大罵:「這是傳統風俗,外人是不可上船,是誰安排他們上船,還規定輸贏?」罵了幾次,見沒人支持他,便氣沖沖的走了。
允許傳播公司上船的村長林鴻志表示,他希望能將二龍競渡習俗讓更多人知道,如果有長輩不諒解,就怪他好了。
林鴻志一家人對競渡活動一直是費心出力的,他四個在外地工作的兄弟,每年都回村參與賽舟,他的用心可以體會,只是考慮有點不夠周延。「其實只要安排傳播公司利用遊港完、賽舟前的空檔錄影,既不妨礙正式競渡,亦可介紹地方習俗」,吳燦興建議。
整個活動結束,對儀式有意見的只是少數老者,年輕的一輩自幼聽父親說著二龍的趣事、恩怨,傳統對他們仍有影響,只是這種因靠水生活而產生的競渡活動,對他們究竟有何實質意義呢?

傳統難敵現代,除了三個小孩和水中老大公,村民都被另一處的電子花車表演引吸走了。(邱瑞金)
離了水的二龍人
他們長年在外工作,不需再下田「巡田水」;家堻靰漪O自來水;洗衣交給洗衣機,即使洗手也無需到河邊去。他們的小孩有了電動玩具,夏天不再泡在河中玩水;對外交通有大馬路,河中來往的紅頭仔船、鴨母船早已無跡可尋。年輕一輩和水的淵源也隨社會腳步而斷線。
這兩年得子口溪自下游往上整治,今年已完成洲仔尾這一段,望著高二公尺多的水泥圍牆,村民無法在家中眺望淇武蘭港了。對這座冰冷的牆,年高八十七歲林金渥牽著正在學步的孫子說:「這樣好,小孩子比較不會爬過去。大雨之後,洲仔尾也不會淹水了;不過圍牆太高了,夏天一到,涼風吹不進來會熱些!偶爾要到河邊洗農具也不太方便。」對這些曾恐懼水患吞噬稻田的辛勤農民而言,景觀上的封閉如果能換來四季豐收,也是值得。
晚上,雖然下著雨,二龍村民仍拿出熱情,家家戶戶擺上兩三桌。野台上歌仔戲鑼鼓正響,台下卻只有三個小孩打著傘,忠實守候著。杯觥交影中,由私人請來的電子花車倒吸引了大部分好奇的村民。歌仔戲這邊不服氣地也穿起涼快衣服、唱起流行歌曲,企圖挽回觀眾。
看來傳統真是變了,不知河堛漲悀j公看了有何感想?
〔圖片說明〕
P.22
隨著得子口溪整治計畫的進行,淇武蘭前兩岸青蔥的景緻,很快就要變成和洲仔尾一樣的冰冷水泥牆了。
P.24
被迎出龍船厝的龍船,經「淨香」及點睛儀式而更具神力。
P.24
三兩村童敲著響鑼,通知村人「劃龍船了」!
P.25
村長林鴻志(右一)一家兄弟五人,是從不缺席的賽舟好手。
P.26
槳上畫太極圖可以鎮壓水中「老大公」,而標旗可保平安、祝豐收,因此常有打漁郎搶著要。
P.26
以往不准女人、帶孝者靠近的龍船,如今神威似乎不再,連小孩也騎到祂身上去玩耍。
P.27
「遊港獻紙」是為了討好老大公別再作祟害人,是一種平安競渡的重要儀式。
P.28
冰冷的水泥堤防阻斷了村民和水的親近,卻也為村民除去水潦成災的恐懼。
P.29
如此爆滿的人潮和風光的堤岸已成歷史。(吳燦興提供)
P.30
撒網的村民表示,「河中還有不少福壽魚,不過沒什麼人愛吃了!」
P.30
二龍村的傳統競渡經常吸引大批攝影者、民俗學者,或畫者前往。
P.31
傳統難敵現代,除了三個小孩和水中老大公,村民都被另一處的電子花車表演引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