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裡糊塗讀商校
讀高商時,也由於文章寫得好,她當了校刊編輯委員,於是經常請公假到編輯室裏睡覺、寫日記。
學商的過程很好笑。初中畢業後,由於成績不佳,她沒有參加高中聯考。有一天,她「剛好」看到商職的招生簡章,報考之後,「剛好」被錄取了。就這樣,她念了商科。事前沒有經過考慮、選擇,事後也沒有培養出半點興趣。反正是糊里糊塗地念了,也糊里糊塗畢了業。
但袁瓊瓊實在不是學商的材料。畢業後,她先到一個稅捐機構當臨時雇員,擔任管帳的工作,可是每到月底,問題就來了,帳結算了三、四次,總數老是不一樣。
袁瓊瓊又換到一家貿易公司當會計。結果帳又管得一塌糊塗。
當年的袁瓊瓊對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生活態度「瀟灑」至極,但也免不了常讓人感覺啼笑皆非。她到處闖禍、出紕漏,還常掉錢、丟東西,打破杯、碗、盤、勺更是家常便飯。但提起這類糗事,她可是不肯認帳的,她在一篇「糊塗歲月」中提到:「我當年的光榮事蹟:電話號碼過目不忘,獨身闖大街小巷絕不迷路,耐饑耐勞耐渴,遇到買東西老闆多找了絕對面不改色,算盤珠子撥起來咵咵響,每天謹敬記帳:麵包三元五角,原子筆五元,車票兩元四角之類,那麼耳目精明的我,嫁給管管之後,就像風一樣的消逝了。」她又說:「我跟管管是非常不好的結合。如果我是別人,絕不鼓勵我嫁給管管,我們倆在一起,兩個人都不長進極了,而且通通變得像小孩。我們這一家四口,通常的氣氛是爸爸和三個小孩,不然是媽媽和三個小孩,從來沒有『爸爸媽媽』同時『出現』過,倒是經常在無父母狀態。搞得小孩非常的沒大沒小。……」還有:「我跟管管有共同的夢想。管管常愛說:『我不該娶妳的,我該娶個精明、能幹、有條理、情緒穩定的女人。』他說的這些德行,我一樣也沒有。每當我做了些亂七八糟、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事時,管管常愛嘆口氣,亂揮兩手說:『我,我……』他不用把話說完,我知道他又在想念他的理想妻子:一個好太太,絕不會抹布、毛巾不分,更不會把買菜的錢拿去買花,更重要的,是應當『知道』他洗淨的衣服放在何處?『知道』市價行情,『知道』牙膏衛生紙用光了,『知道』該繳電話費了……這些,我老是不知道。他想的時候,我也在想,想那個具有能力的理想女人,啊!我真想做她。……」然而袁瓊瓊把這一切都怪在管管頭上,她說:「幾乎一開始認識他,我就墮落了。管管是最斤斤計較衛生的人,我們之間發展到可以限制對方的時候,他就強調絕不吃路邊攤。我也就在那時養成了一個習慣,每遇到冰水攤子,我就說:『我口好渴。』望著他臉上陰晴不定地天人交戰著,到底要衛生,還是要我?他要我。於是帶著我去喝那杯『非拉肚子不可』的冰水。我並沒有那麼喜歡路邊攤,可能算是一種愛情試探吧?我各色毛病層出不窮,管管凡事依我,結果我什麼事都做了,穿過『腳摔斷了,別來找我』的鞋,燙過『告訴你不會好看』的頭髮,買過『那有什麼用』的東西,做過『那不能做呀』的事。他全陪著我,帶著一臉天人交戰的神色。我一輩子沒有這樣叛逆過,也沒有這樣完全被容忍過,弄得我性情大變,我變得心不在焉,迷迷糊糊,耽於幻想,沒有責任感,跟管管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的婚姻生活。……」
管管獨具慧眼,璞玉琢磨出光彩
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認管管之於她猶如有再造之功,她的寫作生命有一大半是管管幫著塑造的,她說:「與管管婚後,拚命讀他的藏書,管管知識領域和我截然不同,我覺得他的世界豐富、深刻而且迷人。」管管好比是個「伯樂」,他當年交過不計其數的女朋友,卻一下子被一個小他十九歲的小女孩給迷住了。除了緣份之外,最重要的,是他驚奇於她文學方面的才情,他視她如一塊璞玉,而他愛這塊璞玉。多年來他真是琢磨有功,提到這一點,管管不禁面有得色。
管管原名管運龍。民國十八年出生於山東膠縣。他是家中獨子,深得父母寵愛。在民國三十七年中共作亂以前,一直都是嬌生慣養的,造成他吊兒郎噹的個性。念書時管管是「學優品不優」,因為他太調皮,經常搗蛋,以致學業成績雖好,操行分數大都是拿丁等。
然而調皮搗蛋的管管,小時候就對古詩詞特別感興趣,他熟讀父親的手抄古文和木刻千家詩。他也曾迷過京戲和電影。
民國三十八年,管管在戰亂中投筆從戎,隨軍離家,開始了他三十年東飄西蕩的軍旅生涯,直到民國六十七年才以上尉階退伍。
管管曾在金門駐守多年,開始寫詩也是在金門。動機很單純——喜歡詩人特立獨行、放蕩不羈的「味道」。而且,詩只要短短幾個字就能完成,又能出鋒頭——有幾個人不好名呢?
說起來輕鬆,但做起來就不容易了。「詩」雖然只有幾個字,但用幾個字來表現一個意念、一種氣氛、或一份感情,有時卻比長篇大論更難。管管原來的文學根基不夠厚,寫來自然力不從心。為了寫詩,他讀遍了金門圖書館內文史方面的所有藏書,約有三、四千冊之多。雖然只是囫圇吞棗,但知識總是觸類旁通的,開卷必然有益,於是奠定了他日後從事寫作的基礎。此外,他也不斷抄錄、剪貼報紙和雜誌上喜歡的文章與詩句,裝訂成冊。
民國四十五、六年間,管管嘗試投稿,但屢投屢退。再接再勵之下,詩作「放星的人」終於刊登在藍星詩刊上,「太陽族」也刊登在創世紀詩刊,管管大受鼓勵,寫作更勤。民國五十二年,獲得「香港現代文學美術協會」新詩獎,這是管管第一次獲獎,同時獲獎的還有另一位知名的詩人瘂弦。雖然管管當時只拿到獎金新台幣兩百元,但當時瘂弦已在詩壇很有名氣,管管能與他並列,真是興奮莫名。
沒有邏輯之中產生的美感
此後管管的詩作先後入選「中國現代詩選」、「七十年代詩選」、「中國文學大系」、「中國現代文學選集」、「八十年代詩選」等。部分詩作還被譯為英、日、韓、法、德等多種文字。他在民國六十一年時輯冊出版詩集「荒蕪的臉」。詩人洛夫認為「管管詩語言的特色,是把各種事物作非邏輯的組合,而能在其間產生一種新的美學關係」。
管管也寫散文,到目前為止,已出版有「請坐,月亮請坐」及「春天坐著花轎來」兩本散文集。光看這兩本書名,就讓人感覺一分純真、童稚的趣味。爾雅出版社的負責人兼名作家隱地認為,管管具有一種真誠的童心,他的思想、風格與常人不同,所以他的散文也非人人能懂——成人若無童心,就進不了管管的世界。
最能進入管管世界的就是袁瓊瓊。她不但進入了,且把自己成為這世界中的一部分。管管素有「詩壇頑童」之稱,認識管管以後,袁瓊瓊深埋心底的活潑與叛逆的個性被引發,成為一個「女頑童」。
說袁瓊瓊是女頑童,一點不過分。她雖已年過三十,仍擁有一分稚嫩的嗓音。在家接電話,常會有人問她:「你媽媽在不在?」淘氣的袁瓊瓊會回答:「我就是我媽媽!」在為自己出書設計封面時,她找了張黑白圖片,然後問管管:「封面可不可以印黑白的?這樣胡鬧一定『很好玩』。」
管管這個「詩壇頑童」更是早已聞名,大家見怪不怪了。他寫作時,從不寫「我」,而是寫「吾」;他講話時,從不用女人、女性等名詞,一定講「女生」;當兵時,常喜歡弄朵野花插在槍上;他曾抱著錄音機,在澄清湖畔錄下蟋蟀、青蛙、蟬等的叫聲,並引為天籟;他曾許久、許久瞪著樹看,看葉子是一片片落的、還是很快一起掉光?他踩在草地上,就說會聽到蟲子喊痛的聲音……。
奇中之奇,一對奇夫婦
所以張曉風說:「老天竟會生出管管這樣的人來,不能不算一件奇事!此人後來又娶了一位奇女子,兩人一同寫奇文,以供天下人欣賞,不得不謂奇中之奇。」
的確,袁瓊瓊雖然比管管年輕十九歲,雖然是個「女生」,可是她的「奇」和管管不相上下。管管在他的散文「吾有一百單八棵老松和一對松鼠」中寫道:「吾說吾有一百單八棵老松和一對松鼠,任誰都不相信有這麼回事……可是吾說給住在南方左鎮的『高處不勝寒』聽(管管以『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戲稱袁瓊瓊),她就相信。這也是她為什麼能成為吾妻的原因。成為吾妻自是有繁多的原因,如吾曾經去那個有一大遍荷花之鄉的水濱,躺在太陽裡看荷花曬太陽大唱歌謠。這行徑在別人看來是不以為然的,但她『高處不勝寒』卻極為欣賞。如吾在有月之夜在那個海上有漁火的海灘裸行而歌,『高處不勝寒』不只是激賞,而且自己都想試試。……」他們兩人的「奇」味如此相投,似乎是三生石上早就註定的姻緣。袁瓊瓊說:「如果天下男人都讓我選,最後我一定還是選管管。這輩子我唯一不會考慮的事就是和管管分開。」
年齡的差距,曾經使他們的婚姻遭到反對。但管管和袁瓊瓊都非俗人,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裡,是沒有這些世俗看法的。誠如袁瓊瓊所說的:「在茫茫眾人中,選定一個人,要甘心與他共度終生,除了緣分,總還有一些什麼。」這「一些什麼」,就是那分知心和共鳴。
雖說姻緣像是前定,實則這兩個頑童是透過「詩」相識的。
由小女生仰慕大詩人開始
民國五十九年,管管在詩壇已佔有一席之地,袁瓊瓊還是個讀者。她讀到管管一首詩,認為是「奇思奇才」,便由台南寫信給當時幼獅文藝的主編洸間A要求轉交管管簽名。又怕萬一管管不回信,有失面子,袁瓊瓊隱瞞了真名,而署以「朱陵」,這也成了她以後寫現代詩的筆名。但「朱陵」兩字並沒有特殊意義,是她隨意取的。
袁瓊瓊的顧慮完全正確。這封信經過一個星期轉到正隨軍駐在左營的管管手上,管管當時文友、筆友、女友都一大堆,根本沒把這封讀者來信放在心上,也沒打算回。虧得傳信人洸雇q旁催促,管管才簽名、回信。很快地,信又來了,這次把管管震驚了:他發覺這個女孩信寫得這麼好,對新詩居然懂得這麼多,字埵瘨〞膝s人感覺她才華洋溢。從此兩人魚雁往還,感情進展甚速,一年後攜手步入禮堂。洸隋]此常笑稱自己是管管「討袁」——討姓袁的當老婆——的第一號大功臣。
「討袁」之後,緊接著就該是「護法」——護衛「髮」妻。管管粗獷的外表下,有顆細膩、體貼的心,他對妻子的照顧無微不至。且看袁瓊瓊閒坐椅上,說:「管,幫我把水倒滿,我要喝水。」她是個水罐子,水量奇大,可以喝下一整壺開水。「管,幫我把寫作年表找出來,在樓上。」「管,幫我去拿書。」「管,幫我……」管管一奉到指示,立刻拿出軍人講究服從的本色,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立刻展開行動。袁瓊瓊說:「他是我們家最勤快的人。」結婚十年,袁瓊瓊沒有掉任何東西,因為她把所有東西都放在管管身上;沒有忘任何事情,因為她把所有事情都推給管管;卻喪失了認路的能力,是因為管管隨時隨地都伴著她。
家有嬌妻,歪理連篇
不過,打破碗、弄壞東西,還是經常發生。不同的是,每當管管說她「不小心、不注意」時,她就有長篇的歪理自圓其說:「這個碗我明明緊緊拿在手上,不知道怎麼就掉了。所以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問題,而是『命運』問題。每個人都有命運,身體很健康的人,也許突然就生病死掉了;騎車速是天下第一慢的人,也會發生車禍。所以每個碗也有命運,這是它的命該破了,不是因為我不注意才破的……。」
由一個靜靜、怯怯的小女孩,變成這樣歪理連篇,也算是管管的「傑作」。婚後他一直鼓勵袁瓊瓊發表意見,而且要發表「不一樣」的意見。為了發表「不一樣」的意見,袁瓊瓊想了個最簡單的辦法:凡是他說「對」,她就偏說「不對」;他說「不對」,她又偏說「對」。反調唱久了,胡謅起來也很順暢。袁瓊瓊說:「我文章的組織能力都是從跟管管唱反調中學來的。」
袁瓊瓊在管管的鼓勵下開始寫稿。初寫時很撒賴,要管管哄著來,寫完一段讓管管看,要他如領聖旨似的大喊「好!好!」,才有下一段。一邊寫一邊吃零食,還要分心聽窗外人家吵架。如此寫來,投稿成績亦不佳,投稿與刊登的比例是二十三比一。多虧管管一直無條件的給予支持與鼓勵。凡是沒採用袁瓊瓊稿件的報紙與雜誌,全都被管管罵得一文不值,而且顯然都是有眼無珠之輩,所以沒發現這個「曠世奇才」。
為了鼓勵「太座」寫稿,管管無所不用其極。短篇小說「春水船」是在颱風夜寫的。他們的居處地勢低,大雨來時往往會淹水。袁瓊瓊的書桌臨著過道,一邊寫一邊看水竄進來,一下子就漫了全屋。她一邊動口,喊管管搶救東西,一邊動手,繼續寫,非常的「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寫完後站在齊膝的黃泥水裏檢視稿子,拖鞋、臉盆、箱子在四周漂來漂去,她說那景象——十分浪漫!管管大喊:「這時候還看稿子,來搬東西呀!」她馬上回嘴:「你自己說我寫稿時可以不做事的!」
引導她打開心靈的另一扇窗
影響袁瓊瓊寫作最主要的是管管的生活方式。人說所謂世故,是人活到相當年歲,就漸漸歸納出一套公式來應付外在的世界。管管卻是個沒有公式的人,所以他像個小孩,對每件事都感到好奇、有興趣。袁瓊瓊學著用管管那種心靈的眼來看世界,居然也有新鮮的驚喜。發而為詩和散文,別人都說像管管。在學得很像他之後,也許是「身在此山中」,眼睛看向他處,才慢慢比較不像管管。這時,由像管管轉變成像自己,逐漸建立自己的風格,也由應管管的要求,轉變為自我要求,在能力範圍內追求完滿。
袁瓊瓊自認她寫小說主要是用觀察力,而非用想像力。她小說中的人物多半是真有其人的。寫作時,她首先塑造人物個性,然後把這些人物放入某一情境中。她說:「到最後,不是我在編小說,而是依照人物個性,只能有這樣的反應,只能產生這樣的結果。」或許這也正是她的小說純真、自然、且又細膩、深刻的原因。目前,她已出版一本短篇小說集「春水船」。
她還出版了一本散文集「紅塵心事」。袁瓊瓊的散文比小說更受好評。隱地說:「袁瓊瓊的散文自然、活潑,寫到好似沒有道理時,她又能峰迴路轉,以自己的人生哲學,轉接的天衣無縫。」「代馬輸卒記」的作者張拓蕪也一再為袁瓊瓊的散文叫好,他說:「袁瓊瓊的文章真誠,誠就能感人,感人就是好文章。」
志趣一致,情投意合
文學上,這兩夫妻互相切磋;生活上,他們更是情投意合,有如水乳交融。在他們的世界裡,別人覺得奇怪的,他們認為很正常;別人引以為苦的,他們卻甘之若飴。
他們在台北大直的居處,是軍方的宿舍,房子、院子都相當寬敞,但內部陳設很簡單,簡單到令人驚奇的地步——現今人們愈來愈重視住的舒適與考究,在佈置與裝潢上都願意投下心力與物力,但管管與袁瓊瓊卻不作如是想。他們不是不能,而是不為,他們認為沒有必要,他們願意把錢花在他們自己認為有意義的地方,譬如說:買書、買紙筆、顏料,給孩子買童話、漫畫、玩具,或者外出旅遊等。
這對夫妻還有個共同的嗜好——愛發呆。坐在窗前,神色木然,對任何事都視若無睹,就這樣呆坐幾個小時。有時腦子空空的,什麼也不想;有時胡思亂想一番,也會想出點名堂來。管管和袁瓊瓊都把發呆當做享受。
除了發呆,他們還都愛睡覺、愛浪漫。管管自認他睡覺時像隻野獸,誰動他他就咬誰。而袁瓊瓊的「睡功」比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說:「我最喜歡睡覺,而管管最喜歡叫我起床。」相形之下,管管還是小巫呢!
袁瓊瓊曾經寫道:要說管管的浪漫,可舉此例:下午他從外面回來,人不露面,在牆邊嗚嗚做怪聲,其聲忽大忽小,音色至慘至厲至怖,推測其目的是想假裝有鬼。小孩聞聲在門內東藏西躲,哇哇大叫,十分刺激高興。磨了半天,之後,這位堂堂七尺之軀,大丈夫、一家之主、老爺、孩子的爸終於進門來,委委屈屈的問我:「我剛才嚇你,你為什麼不怕?」我也是浪漫的人,當即發揮女性的溫柔體貼向他保證:「你再出去嚇一遍,這次我一定怕了。」管管還喜歡半夜把我叫出去:「到月亮下面來站一站。」有很好的月光,我也很浪漫,聽話的到月亮下罰站,並且計時,十秒一到馬上回房,記掛桌上那篇稿子。
糊塗歲月,樂在其中
袁瓊瓊說她嫁給管管後,就開始了一連串的糊塗歲月。其實,她天性如此,管管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張曉風就稱讚管管有「幫妻運」——袁瓊瓊嫁給他以後,又寫詩、又寫散文、又寫小說,還頻頻得獎,甚至人也長得比以前嬌豔。
結婚十年整,他們夫妻的感情始終如膠似漆。「溝通」是鞏固他們夫妻感情的方法。他們不但是夫妻,而且還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無論好事、壞事,甚至在外走了桃花運,他們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對方。剛開始,也許會吃醋、會生氣,但後來他們完全了解對方的優缺點,也領會彼此在對方心中的重要性,堅信——對其他都僅止於欣賞和接受,而對方卻是自己的一部分。經過這麼一段漫長的日子,管管說:「我們的愛情昇華了,不再掛嘴上,但卻籠罩了全部。」
感情再好,夫妻之間還是難免會發生爭執。管管說:「結婚以後就是男人與女人的戰爭。」他們怕戰時誤傷小孩,約定爭吵時只能摔鋁製、塑膠制等不會破的器皿。戰後,太太累了,需要休息及收拾眼淚,清理戰場就是大丈夫管管的任務了。雖然戰後不須和談,兩人立刻能雨過天青、手攜手去看電影,但管管總是不勝後悔,他說:「我實在不該和她吵,年紀這麼大了,應該多讓她,都是因為獨子自小被慣壞的。」袁瓊瓊的發洩方法是寫日記,把管管罵得狗血淋頭,然後放在可見的地方,希望管管發現。可惜管管相當「君子」,絕對不看別人的日記。
文壇佳偶,真個「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管管和袁瓊瓊一直保有著極其純稚的赤子之心——他們喜而歌,悲而泣,不矯揉造作,不圓滑世故,也不拘泥於禮俗。他們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們想做的事可多啦!開出版社、編博人一笑的「邋遢雜誌」、當畫家、當藝術家、寫詩、寫散文、寫小說、寫劇本、寫歌詞……,雖然大部分都沒有實現,雖然在下一分鐘他們也許又會有新的點子,雖然他們都很懶,雖然……但他們能以自己的方式,豐富自己的生命,也豐富了別人的生命。
想做的事這麼多!管管卻又搖身一變,成了電影明星,而且似乎愈演愈起勁。他演過「六朝怪譚」中的高僧、「金枝玉葉」中的老和尚、「小市民的心聲」中的慈祥父親。新片「獨留斷刀向黃昏」中,居然還演起武林高手!
無論管管做什麼,袁瓊瓊都贊同並支持,而且興味昂然地也想插一腳。說到這裡,她倒又發揮傳統中國女性的美德:「我比較喜歡當管管太太,不願意當袁瓊瓊。因為沒有背後的管管,就沒有袁瓊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