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開方便門?
對於部分禪修、禪書一再大開方便之門,以輕鬆、通俗的方式來吸引信眾、讀者,許多人有不同意見。
「宗教講求的是生命的終極關懷、真正解脫,如果禪書、禪修,只能暫時紓解人們的生活壓力,帶來一陣浸淫其中的清涼感,那禪學不就成了一種現代人的精神鴉片?」台大哲學系教授楊惠南質疑。
禪宗講頓悟,禪門公案總是禪機一透、立即大悟大徹。然而故事只說了結局,卻沒把各祖師們經年累月的修行寫上。頓悟是在內外圓融之際,才由禪師當頭棒喝,而達晴空萬里的境界。「若是打次假日禪就要開悟,那就是魔術了」,聖嚴法師說明。
學禪是不可能只藉幾天的大掃除,便洗去累積廿、卅年的舊習氣。對於這樣抱著「速成」心態的修禪者,作家小野在一篇「蟬與禪」的文章中表示,有一種蟬叫十七年蟬,幼蟲要在黑暗地底下十七年,才爬出地面,沿著樹幹緩緩爬行,最後羽化成有翅膀的成蟲。
「如果,蟬的羽化過程像禪的頓悟,那麼這種頓悟是經十七年的黑暗期,在體質、生理和器官上的徹底改造,才由幼蟲變成成蟲,從此不會再變回幼蟲。」小野表示,若是因內心空虛不滿足而想以速成方式學禪,那就像把翅膀加在幼蟲身上,飛一下,翅膀就會掉下來。
懶人禪、狂禪都不是禪
對於普級本的禪書,聖嚴法師認為佛法原本平易近人,沒有高深理論,禪也是。是後人把禪學當學術般討論,才漸漸成了士大夫們的專利。
「今天的普遍化,正是恢復佛法原貌,然而把禪形容得很美,給人這麼容易的錯覺,就是一個負面作用了!」法師表示,如果大家以為隨手拈來都是禪,以為一下子便可開悟證果,甚至將禪所追求的自由解釋為一種放縱,那不但沖淡了禪學,也是一種變質。「我們只說人人可以修行,而不是人人都可立即成佛」,他說。
指導禪坐已有十年歷史的老師林毓文則表示,也有人因投錯師門,走入虛幻神秘的「狂禪」,目無一切道德,甚至與社會脫節隔離;也有人練成懶人禪,終日「如如不動」不做家事,藉口打坐偷懶。
禪門有公案,唐時六祖慧能的弟子懷讓在南岳衡山傳道,一名叫道一的僧人風雨寒暑不避,日日上山坐禪,懷讓問他「大德!如此辛苦坐禪為何?」道一回答以堅決語氣「為了成佛」。禪師看他繼續坐著不動,就從地上撿一塊磚,在院前山石旁「標鐉標禲v地磨了起來。道一覺得奇怪,就問「和尚,磨磚作什麼?」「作鏡子。」「磨磚豈能作鏡?」道一覺得荒唐。於是懷讓禪師停了下來對道一說:「磨磚不能作鏡,那麼坐禪又怎能成佛?」
紅塵正是菩提
禪,不只是「坐」出來,還必須親自在生活中,時時觀照內心,步步去實證;所謂「紅塵正是菩提」。
國防部長陳履安接受媒體訪問時,被問到學禪是否使他消極,他表示,「對吃喝玩樂、爭名奪利我是消極了。可是我積極地正心修身、學習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把所有時間用在工作上,不鄉愿、不隨波逐流,照顧一切我該照顧的人,你能說我不積極嗎?」
也有的人在名人政要參禪後,視學禪為一種「精神名牌」,也趕湊熱鬧來學禪,甚至將禪七視為與名流社交的大好機會。
只將禪視為「名牌」掛在嘴上炫耀,或生活中依然貪嗔癡心不減的「口頭禪」,自然更不是禪,無助於生命的開拓。
位於台北市信義路的十方禪林禪修課,常有三分之二的學生不到一半課程便開始曠課;而農禪寺在師父上過媒體之後,報名禪訓人數總會激增。但是這些腿功不練,缺乏堅持的湊熱鬧者,大多只來一次便沒下文。「不是真心要學習,就像口不渴的人,給他一杯水喝,再加一杯就不行了」,吳У概峸e。
預約人間淨土
禪,熱?禪真熱嗎?
「只是一個幻覺」,聖嚴法師表示,商政界學禪者只佔其中少數,而在農禪寺學過禪坐的不過二、三萬人,其中更是不到十分之一繼續修習。
比起十年前,今日學禪風氣盛行許多。然而若要拿來和唐時機鋒相對、公案無數的盛況相較;量上的虛熱外,更需要是質上的用功精進。
如果有更多人安安靜靜檢視內心、尋找真義,在浮沈紅塵中洗煉出原有清明的自己,我們的社會又將如何?
夏日禪聲,期待清涼不只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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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一串佛珠,心中一份安定。工商社會,物質享受越豐富,慾望也隨之累增,人心更需要尋求一份清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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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事互相帶動下,中央銀行票據交換所的員工自組禪坐班,利用午休打坐參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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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禪不只是在禪坐中求得頓悟,更要在生活中時時觀照內心,步步實證。圖為農禪寺信眾與師父一同植樹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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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大,何處安心?青草地上,席地盤坐。不過可得小心,室外風大,並不適合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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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場假日禪修會中,沒有任何禪坐基礎的男女老少在師父帶領下眺望山色,紓解平日生活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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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七或禪三中的「禁語」,指的不只是嘴上的不說話,更是心中的一念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