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時年紀小
一位市交合唱團的團員表示,每次唱到「快團結!快奮起!」的時候,都覺得有一股凝聚的力量,震撼人心。
「黃自以通俗的筆法、易唱的曲調、簡單的和聲,造成極佳的合唱效果」,音樂家許常惠認為,黃自的作品最能代表五四以後,也就是九一八事變至七七事變時期的新音樂方向——他表達了那個時代中國人飽滿又沸騰的熱情。
當年曾經讓自己血脈奔騰的曲子,如今由台上這群年輕孩子朗朗合頌,身經抗戰的老一輩觀眾,忍不住低低哼唱,彷彿隨時又要引吭高歌。
「記得當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夕陽斜,晚風飄,大家來唱採蓮謠,……」、「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霸橋過,鈴兒響叮噹,……」、「去年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這些旋律流暢、感情真摯的小品,則連遷台以來第二代、第三代的孩子,也耳熟能詳了。
在專家的眼光裡,這些曲子用的是西方的作曲理論和技巧,但朗朗上口,誰都說這是溫柔敦厚的中國小曲。
專業樂教的啟蒙者
黃自生於一九○四年,江蘇省人。北平清華畢業後,赴美入俄亥俄州歐柏林大學主修心理學、兼修音樂。一九二八年他插班耶魯大學專攻理論作曲;次年得到音樂學位,返鄉出任上海國立音專教務主任兼理論作曲組主任。
在此期間他有系統地教授和聲學、單對位法、單復對位法、賦格曲作法等西方作曲理論,可說是中國專業樂教的啟蒙者。海峽兩岸樂壇的傑出作曲家賀綠汀、江定仙、陳田鶴、劉雪庵、林聲翕、張定和等都出自他門下。
另一方面,黃自還參與初中音樂教科書的編著,寫了五十六篇音樂欣賞講話,培養學生的音樂美學知識,試做全面而有系統的音樂普及教育。這套教材至今仍被引為典範。
黃自悉心介紹西方理論技巧,倒不是意味著他一味移植;他一面傳授所學,一面更鼓勵學生創造中國風格的民族音樂。他曾為文指出,要發展中國自己的音樂,決不是抄襲外國作品,它必須是由具有中華民族的血統與靈魂的作者創作出來。
尋找「中國和聲」
在教學之餘,黃自也從事創作以實踐自己的理想。他作了不少取材自古詩詞,如王灼的點絳唇、蘇軾的卜算子、辛棄疾的南鄉子、李白的峨嵋山月歌及同事韋瀚章等頗具古典韻味的詩作,試圖以中國五聲音階,結合詩歌本身的音韻之美,譜出婉約含蓄的中國風味。
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為韋瀚章根據白居易詩所寫成的長恨歌譜曲,其中「山在虛無飄渺間」,被評者認為成功地找到了中國和聲,這正是他創作中最富於民族色彩的作品。韋瀚章在長恨歌的序言埵^憶當時的情景:「秋季開學的時候,合唱課便開始練習中國人自己寫作的第一部清唱劇,大家心中的愉快,是說不出的。」以當時音樂環境而言,黃自的作品初試啼聲,更顯得難能可貴。
「還有半部音樂史!」
在「怎樣才可以產生吾國民族音樂」一文中,黃自提到他真正想做的,是學習好的西洋音樂方法,再利用這方法來研究和整理中國的舊樂與民謠,從而產生民族新音樂。所以編寫中國音樂史和和聲學,才是黃自最終的理想。
為此,他辭去了音專教務主任的職務,一九三六年春天專程去蘇州蒐集道教音樂,在天后宮親自觀看道士打醮,聆聽道士演奏古老樂曲。黃自音樂會製作人趙琴說:「這應該是黃自不同於寫作抗敵歌,另一種具體而微的愛國情操使然。」
一九三八年,曾經折磨莫札特和舒伯特的傷寒病,終於也使黃自結束了他卅四年的短暫生命。臨終前他對妻子汪頤年說:「你快去請醫生來,我不能就此死去,還有半部音樂史沒有寫完呢!」
時過半世紀,國家音樂廳舞台上男中音陳榮貴慷慨激昂地唱著:「熱血滔滔,熱血滔滔,像江裡的浪,像海裡的濤,常在我心頭翻攪……」,而舞台背景畫像中的黃自卻已將生命中的澎湃熱血獻給中國音樂。他留下未完成的半部中國音樂史,也留下了中國人傳唱不絕的歌曲。
熱血
熱血滔滔,熱血滔滔,
像江裡的浪,像海裡的濤,
常在我心頭翻攪。
祗因為恥辱未雪,憤恨難消,
四萬萬同胞啊!灑著你的熱血,
去除強暴!
熱血溶溶,熱血溶溶,
像火燄般烈,像旭日般紅,
常在我心頭洶湧。
快起來為自己除害,為國盡忠,
四萬萬同胞啊!拼著你的頭顱,
去爭光榮!
山在虛無飄渺間
香霧迷濛,
祥雲掩擁,
蓬萊仙島清虛洞,
瓊花玉樹露華濃。
卻笑他,
紅塵碧海,
幾許恩愛苗,
多少癡情種。
離合悲歡,
枉作相思夢。
參不透,
鏡花水月,
畢竟總成空。
西風的話
去年我回去,
你們剛穿新棉袍,
今年我來看你們,
你們變胖又變高,
你們可記得?
池堬花變蓮蓬,
花少不愁沒顏色,
我把樹葉都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