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雨中。
遠處是關渡大橋迷迷濛濛的輪廓,眼前是嘩啦嘩啦奔騰而下的「黑」水;五月十七號下午三點四十分左右,台北縣蘆洲抽水站二重疏洪道右岸堤防上,幾支大雨傘擠過來、晃過去,足足有半個多鐘頭。
「十五年?為什麼那麼久?要快啊!」傘下傳來心急的聲音。
說話的是行政院俞國華院長。自從五月初院會裡提出淡水河系整治計畫,拯救淡水河一時成為熱門的話題。當時在院會討論,俞院長就提出多管齊下、說做就做的原則;週末假日,他於是輕車便服,邀了經建會主任委員趙耀東、衛生署長施純仁等人,到河口探察「進度」。
「是啊」,台北縣長林豐正趕忙解釋:「現在有了中央經費補助,台北縣的衛生下水道工程,已經提前到七十九年以前完工,提早十年了!」他接著想為院長說明整治計畫中,家庭汙水的流放過程,不過院長似乎知之甚詳,只說:
「這我知道,不過,在下水道沒做完以前,你們打算怎麼減少汙染源呢?」
林豐正縣長表示,目前「治標」的方法,一是加強取締工廠、畜牧廢水;另一方面,縣政府已經成立水上清潔隊,每天用舢舨來回清除水面漂流物,平均每天清理二公噸以上。
「每天撈二公噸?」院長又急了:「如果大家繼續倒垃圾,你撈二噸,他倒四噸,那裡撈得完呢?」
河堤上的話題,由垃圾處理、焚化爐,轉向維護「付費」的觀念。「現在中央出錢治河,將來維護的費用也不小,你們得自己想辦法嘍!」俞院長說,大家為自己製造的垃圾付清潔費,是亟待建立的共識。
一旁撐著藍白大傘的趙主委又提出了養豬廢水的問題。「比起家庭汙水,豬可是人的八倍哪!」趙主委不斷強調,養豬的社會成本太高,淡水河系卅萬頭豬隻,等於二百四十萬人,「這怎麼得了,農委會得研究研究,划不來嘛!」
主委快人快語,衛生署施純仁署長忙解釋,根據調查,目前台北縣沿岸豬隻應該是四萬八千頭……。雨傘底下一陣討論,俞院長說:「也不能急著制止啊,總要先想法子,否則養豬戶怎麼生活?」趙主委接著又提出工業廢水取締的問題,他認為最好由中央專責機構負責,否則地方政府壓力太大。俞院長聽後頻頻點頭,然後轉向林豐正縣長說:
「我也知道你們巧婦難為無米炊,沒有錢,難辦事。這回配合整治計畫,雖然中央有補助,還是有點吃不消吧?!不過,愈快做,成本愈低,再拖,就更花錢了……」一語未了,院長忽然指著堤邊上聞風趕來拍照的記者說:「你小心啊,別摔下去了」,堤下汙水滾滾,掉下去,可真是——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啦。
雨更大了,傘下的談興雖濃,傘緣間的水花,卻直濺得人視線模糊。「很慚愧啊,一直沒好好徹底做,下雨天,還要院長來……」,林豐正縣長揮著眉梢的雨珠,院長沒讓他說完,拍拍他的肩說:「下不下雨倒無所謂,問題是,快做,要快啊!」

淡水河不再發臭,河邊談心的日子也就不遠了。(邱勝旺攝)(邱勝旺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