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8年3月,在歐洲一場國際藝術節表演會場,來自台灣的歐吉桑吳文城在舞台上演出「台灣查埔人」的擦澡動作,從丟斗笠、接蓮蓬頭的水到擰乾毛巾,沒有一句台詞,也沒有字幕翻譯,靜默的5分鐘,讓台下觀眾激動落淚。演出後,希臘人、德國人、荷蘭人、英國人……抱著他痛哭說:「我爸爸也是這樣!」
吳文城不是專業演員,他只是用熱情再現自己的生命經驗。吳文城所代表的,是一群原本沒有任何劇場經驗的台灣老人,在舞台上演繹自己的生命故事,有人甚至在罹癌化療那一刻,都還想為演出「拚下去」,直到走到生命盡頭。創造這個亞洲唯一以60歲以上「素人演員」為主角、口述歷史為劇本的推手,正是「歡喜扮戲團」。
歡喜扮戲團的催生,要從團長彭雅玲談起。

《台灣告白(二):黑狗兄黑貓姊遊寶島》(1996年)該劇以陣頭大師吳天羅(圖中老者)生平為藍本,重現他在1950至1970年間,攜家帶眷跑江湖賣膏藥的故事情景。
尋找真實感動,重新定義「表演」
27年前,彭雅玲創立「方圓劇團」,是台灣「第一代」的小劇場工作者,她大量吸納西方的前衛實驗創作,嘗試過各種主義、各種劇場形式,但總覺得隔了一層,沒有心靈上的真正感動。未久她前往劇場之都倫敦留學。
因為是班上唯一的外國人,老師以驚喜的口吻對她說:「你是台灣來的,真好!」彭雅玲卻很生氣,認為這不過是一種呵護特教生般的「同情」,她也討厭同學總是把她當成異類,所以每次下課,彭雅玲都「摔門走人」。有天,校長告訴她,表演與文化是一體的,在英國,她可以選擇做設計、做研究,但「表演」則不可能,所以該校的外國學生最多只待3個月就必需離開。
然而,彭雅玲卻在學校足足待了3年。她的圓胖身材、東方臉孔及特有的肢體動作,也始終引人好奇。
例如有一場默劇演出,彭雅玲只是精準地抽拉出一根白髮,隨即一聲「啊…」的動作,就成為後台PUB觀眾群起討論、模仿的對象,老師甚至盛讚她「好一個中國功夫!」原來,她散發「來自台灣」的符碼,正是魅力所在。
「表演應該有情感上的連結」,她終於體悟校長的話。於是,她決定「重新學習」,從自己身上找出真實的感動。

《高砂館》(2008年)這是歡喜扮戲團的最新作品,演出基隆港小旅店「高砂館」的店主女兒,如何痴痴盼望遠去滿州討生活的情人早日歸來。(左)年輕的阿秀(施璧玉飾)摺著紙船宣洩心中的思念;(右)時間轉瞬60年,年老的阿秀(李秀飾)手執帆船,仍在企盼著未婚夫能夠回來。
採集長者故事,開始歡喜扮戲
從小,彭雅玲就喜歡聽老人講故事,即使走過歐陸十多國,甚至在兩岸尚未開放即遠赴中國大陸旅行,她對古蹟、古堡興趣缺缺,唯獨喜歡「跟蹤」老人,聽他們說故事。這樣的特質,啟開她田野調查、採集全台長者及傳統戲曲老藝人口述歷史,並將他們的生命故事化成舞台劇的漫漫長路。
回台後,彭雅玲在某劇場教課,卻被演員嘲笑是「外國人的表演」,因為連歌仔戲、陣頭、布袋戲都不懂。這對從小受盡西方藝術訓練的彭雅玲而言,是當頭棒喝!
有一天,她在萬華一個小土地公廟前看「民安歌劇團」演出,望著台上的老牌歌仔戲天后「黑貓雲」忽然老生、忽然丑旦,接著又變成插科打諢的小丑,靈活的身段讓她瞠目結舌,當下想著如有機會,一定要把黑貓雲帶進現代舞台。
3年後拜訪黑貓雲時,她已是坐著輪椅、要借助行器才能行動的老婦。「客家妹」彭雅玲操著純正國語,表達自己想結合歌仔戲與劇場的構想,黑貓雲一句「聽嘸啦,麥擱講啊……」,彭雅玲還不死心當場邊說邊比,卻換來一聲斥喝:「沒板沒眼,比旗軍仔(跑龍套)還差……」
為了說服天后演出,彭雅玲只好請出也是國寶級的歌仔戲演員謝月霞代為溝通,阿霞姨帶了人參酒、小菜和幾包菸前往,彭雅玲也硬著頭皮黃湯下肚搏感情,終於獲得合作首肯。
接著她拜訪江湖走唱60年的陣頭大師吳天羅。到訪那天,天羅伯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獨自為一名往生的友人彈月琴,一唱就是2小時。彭雅玲好奇地「躲」在榕樹下窺看,蒼涼月琴聲與附近施工中的挖土機轟隆聲遙相呼應,加上現場賣粉圓阿伯手搖鈴的叫賣聲,讓她有種赤裸裸的、來自底層生活的真實感動。
之後,彭雅玲想尋找記憶中的「那卡西」。她走進淡水茶室,找到盲人樂師李炳輝,並感受到他樂天知命的一面。彭雅玲每次訪談後要請吃飯,李炳輝總是靦腆地說:「我的小小心願是到麵攤吃碗切仔麵、切5元豆干,辣椒多一點,這樣就心滿意足了……」

《台灣告白:歲月流轉50年》(1995年)年老的黑貓雲坐在輪椅上,以歌仔戲唱腔來回顧日據時代的台灣生活,背後投影則是另位演員李秀年輕時的照片。
貓姨驚豔演出,老外熱淚盈眶
1995年,黑貓雲(貓姨)、天羅伯、李炳輝3位國寶藝師,加上幾位素人演員遠征英國,為歡喜扮戲團的「國民外交」揭開序幕,演出第一部舞台劇《台灣告白──歲月流轉50年》。
抵英當晚,主辦單位的迎賓會擺了煙燻鮭魚、生菜沙拉與香檳酒,當各國表演團體舉杯慶祝時,黑貓雲突然一句:「等一下!」然後以粗嘎威嚴的小生口吻說:「嘸誠意,魚是生的、菜沒煮熟,還用這款汽水(香檳),『厚酒』拿來!」引起現場一陣騷動,讓彭雅玲尷尬不已。
不過,隨即而來的正式演出,黑貓雲的表現讓人驚豔、動容。坐在輪椅上的她無視腳傷,上台後,兩手使力一撐,奮力將身體移開輪椅,拉開嗓門,氣勢磅薄的一路唱到底,全場觀眾摒息、目不轉睛,淚水與掌聲齊下,給了「台灣最好的歌劇演唱家」評價。
英國演出期間,天羅伯依舊他草地遊唱詩人的個性,對著很「新奇」的旅館擺設開始叮叮噹噹即席作詞,邊彈邊唱;李炳輝則不改質樸本色,當大家來到百貨公司準備打牙祭時,他拉著彭雅玲說:「雅玲啊,我一樣啦,切仔麵加5元豆干,辣椒多一點……」

《台灣告白(三):台灣查埔人的故事》(1997年)演員蔡益山(左)跟吳文城一同回憶白色恐怖時的情景,舞台上煙霧迷漫,呈現出一股冷肅氛圍。
不畏病魔纏身,演活台灣悲喜
歡喜扮戲團除了演繹老藝人的生命故事,也對外招募60歲以上長者,希望透過他們的人生點滴來回溯人的原點,並將個人故事與時代背景互相疊印、串連,譜出精采的《台灣告白》系列。
其中,〈歲月流轉50〉呈現二次大戰前後的台灣本土生活經驗;〈黑狗兄黑貓姊遊寶島〉講的是陣頭大師吳天羅的傳奇一生;〈如果你叫我〉是外省老兵當年從大陸逃難來台的命運捉弄;〈我們在這裡〉詮釋一個曾經保有自己特色並以此為榮、卻因家人分散各地、逐漸被淹沒在大都會中的客家族群的感傷;〈鹽巴與味素〉表達了夫妻間既是「天生冤家」卻也「沒你會死」的深刻情愫……。這些歐吉桑、歐巴桑們用自己的方式寫腳本、演出,有人甚至演到生命盡頭。15齣戲,演活了台灣生命經驗的悲喜。
蔡益山,初來戲團時已年過65,1995年跟著《台灣告白:流轉50年》全台巡迴演出。休息時間眾人發現,不管如何口乾舌燥他都忍著一口水都不碰,進一步追問才得知,他罹患膀胱癌正在化療中,嚇得彭雅玲失聲大叫並說:「蔡益山,你不可以死,你是我下一部戲的男主角!」
彭雅玲要求蔡益山做功課,每天寫自己的故事,接著幾次表演,他非但抱病演出,還對彭雅玲說:「老師,放心,我要給它『拚下去』!」好幾次蔡益山在做完化療後,虛弱地蹲在地上打公共電話給彭雅玲:「老師,妳再說一次,我是你的男主角」,彭雅玲總是大聲回應:「蔡益山,你不能死掉,你是我的男主角!」
果然,蔡益山奇蹟似的遏制癌細胞,以《台灣查埔人的故事》各縣市巡迴並飛往歐美演出,贏得全場起立鼓掌、尖叫、飛吻,甚至踏地喝采。一年後,蔡益山病逝,無憾地告別了他人生最後留下精采片段的劇團。

打開內心黑洞,縫合傷痛記憶
對彭雅玲來說,口述歷史過程必然會觸及當事人的傷痛記憶,所以必須長期陪伴,才能解開老人的痛。因為,即使是她自己,在每聽完一個故事後,都會有難以言喻的心痛,好幾次長途開車往返,彭雅玲都忍不住在路上大哭、狂叫。所以在訪問長者與排練過程中,她都很小心且體貼地請心理諮商師陪伴。
有人回憶著年幼時,被阿公帶上山揚言要送人,阿公丟了就跑的動作,讓如今已過6旬、兒孫滿堂的阿嬤始終以為自己是「沒人要的」,這樣的驚恐直到她憶起在外地工作回鄉的父親,曾將她背在肩上的溫暖時,才終於釋懷。
有位阿嬤是原籍廣東汕頭的外省人,在〈如果你叫我〉的演出中,4位女主角必須說自己的家鄉話,但這位阿嬤始終不說汕頭話,為了一句「我是xxx,17歲從上海逃難到台灣」,她ㄍㄧㄥ了4年。終於一次又一次的排練,撩動了她堅守數十年不願碰及的黑洞,嚎啕大哭後卸下心防,用家鄉話講出那句讓彭雅玲等了4年的台詞。

《高砂館》(2008年)這是歡喜扮戲團的最新作品,演出基隆港小旅店「高砂館」的店主女兒,如何痴痴盼望遠去滿州討生活的情人早日歸來。(左)年輕的阿秀(施璧玉飾)摺著紙船宣洩心中的思念;(右)時間轉瞬60年,年老的阿秀(李秀飾)手執帆船,仍在企盼著未婚夫能夠回來。
改變最後人生,留下精采片段
參加戲團,每人原因不同。有人是因為呆坐家裡太無聊,被兒女「押」著來演戲,也有人純粹只是好奇、好玩。牧師吳明加入時已80高齡,當時住院中,從廣播中聽到這個戲團的介紹,決定給自己一個不同以往的餘生。當他一進戲團發現熱身運動是「老鷹捉小雞」、唱兒歌時,他還嚴肅的說:「我的家教不容許我做這些!」當大家趴著做脊椎運動時,他的背「硬得像龜殼」,沒想到幾年後身體變好,健步如飛,還能以八十多歲之齡,將手垂直舉高做「想飛」的動作。
到德國演出時,有粉絲抱著吳明喊:「pa pa, pa pa」,吳明也從過去的嚴肅變得很愛開玩笑。之後因為角色不合加上身體虛弱,曾經整整5年沒有吳明的戲,他常拄著枴杖回戲團,向彭雅玲要求「我還可以再來一次!」然而,就在完成新劇定裝照的演出前夕,90歲的吳明因病告別了這個改變他餘生的戲團。
另一名留著白鬍子的老兵易勁棠,78歲那年原本打算回大陸養老,意外地加入歡喜扮戲團。他從一開始無法平直躺下,到可以自在的扭動身體,再到上台演述12歲那年先後為母親、父親送葬,之後輾轉來台的親身故事,整個人脫胎換骨。
未料演出前,易勁棠不慎摔傷,他卻堅持站上舞台,拒絕替身,還拔掉所有插管大吼:「我一定要親自上台,老子病不死,摔不死……」。抱病演出的最後一刻,他用自己的腳本奮力控訴:「我討厭戰爭,我恨戰爭!」隻身住在廣慈博愛院的易老先生,後來也病逝。

《台灣告白(四):如果你叫我》(1998年)本劇演出1949年逃難來台的某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當年剛滿20歲的4個女孩因緣際會,各自發生了命運大不同的感人故事。
製作歲月百寶箱,看見強韌生命力
為了挖掘「素樸而真實」的故事,彭雅玲進行口述歷史田野調查之餘,也走遍台灣駐點訪談,邀請老人擷取自己生命中的難忘經驗,製作屬於自己的「歲月百寶箱」,希望透過一具具小木箱,保存那一世代的獨特記憶。
在嘉義的偏遠村莊,彭雅玲正要訪談一名70歲的歐吉桑時,鄰居群起圍觀說:「他是孤單老人,沒有故事啦!」
這位歐吉桑一輩子守在工寮當長工,年輕時一個月得挑七千多塊磚瓦,才能換得12元,同一年代,彭雅玲當護士的母親月入600元。就在大家認為歐吉桑「應該被遺忘」時,彭雅玲看到他交出的老照片──兒子結婚照,當下激動落淚,因為被視為孤單老人的老先生,竟能繁衍成五十多人的家族,凸顯他強韌的生命力。
彭雅玲也發現,對外省族群而言,絕大多數最難忘的生命經驗都是與戰爭、逃難有關。比方說梅立志的故事。
10歲那年的某天早上,梅立志家鄉的村長要大家集合,發了一個布條,上面寫著「宣城縣團山鄉難民某某某」,要大家貼在胸前以便逃難。荒亂中,梅立志的爸爸擔著扁擔走在前面,一頭挑著米,一頭挑棉被;媽媽排第二,一頭挑衣服,一頭挑著鍋碗瓢盆,小小梅立志抱著一隻雞,妹妹則抱著一個小娃娃。到了江邊,天已黑了,最後一班渡船上只剩兩個空位,爸爸硬是要媽媽和梅立志上船,他們當然不依,最後,爸爸決定揹著妹妹,抓著船上的纜繩渡江,天色非常暗,風很大,江水比想像中更湍急,為了確定爸爸保持體力,媽媽一路的呼叫,爸爸一路的應和,就這麼一呼一應的,船行到江心,爸爸的聲音已消失在風聲裡……
彭雅玲感慨,在長長的七、八十年歲月裡,每位經歷戰爭的長者,生存的共同法則便是遺忘,遺忘那些錐心至痛的往事。有人顫抖地透露自己年輕時因白色恐怖遭辱或入獄的往事後,就因承受不起心靈壓力而宣告「失蹤」,再也不肯接受訪談,還有人因家人要求「別提那些了」而封口。對每個未能製作完成的「百寶箱」,彭雅玲都難掩遺憾,不僅是為了那可能就此湮沒的一段段歷史,更是心疼這些老人家把傷痛埋在心裡,到老也不能解脫。
「歲月百寶箱」製作後,彭雅玲曾帶著故事與劇中主角到校園、文化中心展覽、現身說法,當這些鄉土小人物被競相訪談,成為學生學習單的重點時,他們的生命瞬間發亮。
1999年921地震後,彭雅玲前往南投與災民住在組合屋裡長達8個月,聽老人說故事,在當時台灣充滿驚惶哀戚的社會氛圍中,他們竟然還能有說有笑、豁達度日,讓公部門的訪視員都感動掉淚。
然而彭雅玲也發現,這些樂觀的阿嬤卻會在睡夢中哭叫,原來,女人在最痛的時候,「自己會長出幽默」,把悲苦當玩笑。
有一次,「歲月百寶箱」在北市某國小展出,一名小朋友看了之後說:「房子倒了,阿嬤死了……」大家以為他在編故事,導師卻已泣不成聲。原來這名小朋友來自災區,在學校從不願開口說話,百寶箱解開了他的記憶符碼,也讓他的創傷獲得了撫慰。

「歡喜扮戲團」不是一般劇團,而是台灣老一代生命故事的呈現。彭雅玲採集故事、讓故事化為感人的生命之劇,也改變了許多表演者的人生。
生命經驗厚實,舞台最佳演員
對這些未曾受過劇場訓練的老人來說,「生理退化」和「心理放不開」是最大障礙:坐在椅子上說故事,有人說著說著就打瞌睡;躺著半眠,有人頭痛高血壓;而且男女各據一方,互不相碰,所以必須量身訂做他們的排練方式。例如一開始讓男生化妝、穿女裝,女生扮男相、留鬍鬚,先拋開長年束縛下的制約反應,最後才能「還原自己」。彭雅玲說,這些長者擁有最寫實的生命經驗,戰爭跑空襲、背豬肉躲日本警察查哨,他們的動作最傳神,表演,在他們身上,「不必加鹽巴味素。」
多年來,送走了黑貓姨、天羅伯、蔡益山、吳明……,每一次都讓彭雅玲更急著想為老人發聲,也希望所有年輕人都能夠珍愛自己身邊的長者,別讓他們寂寞、無言地死去。
「老人是很需要朋友的,只可惜願意傾聽他們的人太少了。」彭雅玲記得,天羅伯因車禍無法跟團赴美演出,在同時還得對抗末期肺癌,但他苦撐一個月,直到彭雅玲返國探望後才斷氣。天羅伯一直是彭雅玲很依賴的人,直到現在若遇有麻煩,她還會向天羅伯「求助」,祈盼保佑。
陪伴老人歡喜扮戲十餘年,彭雅玲看遍人生百樣,她真誠許願:「我只希望在故事的背後,每個人都能對生命的每一個角度say yes!」

《台灣告白:歲月流轉50年》(1995年)本劇是首次由台灣本土藝人集體演出,在終戰50週年之際,各人分別回顧戰爭前後的人生點滴,該劇並與歐洲團共同演出。上圖前排自左而右為李文妤、吳天羅、黑貓雲、杜羿進及李炳輝,後排為蔡進興、吳文城、李秀。

《台灣告白(六):我們在這裡》(2000年)這是一齣客家戲,講述客家族群不敵時代洪流,有意無意被社會給掩埋了!每次排客家戲,彭雅玲都會帶領團員回到客家庄的田埂上,重新回憶當年耕鋤的辛苦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