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聯勤總司令蔣緯國將軍,無論外表和內在均極優異,性情更是和樂、開朗而進取,經常予人一種神采奕奕、愉快可親之感。相信以他這樣的條件和性情,無論從事何種行業,都會出類拔萃,但是他自己卻說,他從不後悔選擇做為職業軍人,並且如果生命可以從頭來過,他還是會選擇從軍報國……
.蔣緯國將軍
.民國五年十月六日生
.浙江省奉化縣人
.東吳大學理學院物理系畢業
.民國25年赴德,從中國軍學權威蔣百里將軍、德國第七軍團司令官封.瑞謝勞將軍學習軍事。
.民國26年入德山地兵師第98團服役,自二等兵實習至班長、教導連連長。
.役畢入德國陸軍慕尼黑官校深造,結業後任德陸軍山地兵少尉。
.民國28年赴美訪問美國陸海軍航空隊各基地、學校及飛機製造廠,復入美陸軍航空隊戰術學校受訓。結業後至裝甲兵中心實習,並協助其成立第一個裝甲兵師。
.民國29年底回國,即參加抗日及戡亂戰爭。
.來台後,設立裝甲兵訓練基地,重整裝甲部隊,並親率裝甲單位戍守金廈。
.後又入美陸軍指參學院正規班及防空學校飛彈班受訓,並利用餘暇學習飛行,獲美民用飛行執照。
.在國內亦受過完整之各級軍事及政戰教育。在國軍中歷任尉、校、將級各階層正副部隊長、幕僚、幕僚長及教官。
.民國53年銜命為三軍將校準備戰略教育,並主編國民革命戰史及重整中國歷代戰爭史。
.民國58年創設戰爭學院,親自主講重要戰略課程,為國軍奠定完整戰略教育基礎。
.民國64年晉階陸軍二級上將,調任三軍大學校長,仍兼任戰爭學院院長。
.民國69年調任現職聯勤總司令。
.因戰功、勞績、學術研究及著作,曾獲頒寶鼎、雲麾及積學等勳、獎章。
.民國61年獲韓國慶熙大學榮譽法學博士,62年獲頒中華學術院哲士。
.熱心參與民間團體工作,現為台北扶輪社資深會員、中德文化經濟協會理事長、中華戰略協會名譽副理事長兼常務理事、中華民國足球協會理事長。
.著作有:軍制基本原理、國家戰略概說、大戰略概說、國防體制概論、台灣在世局中的戰略價值、蔣委員長如何戰勝日本、中道與人性、柔性攻勢、民防發展途徑……等廿餘種,部分已譯成數種外文。
具有特別吸引人的特質
現任聯勤總司令蔣緯國將軍,一直是大眾矚目的人物,個中原因頗多,其中有因他的背景——他是先總統 蔣公的公子、現任總統經國先生的弟弟,以及他個人的特質:英俊挺拔、學問好、口才佳、反應快、親切幽默、平易近人、瀟灑不羈、活力充沛、喜愛參加各種活動……等。
緯國將軍口才極好,不只是平常說話生動幽默、言簡意賅,尤其擅於演說。不論是在什麼場合、聽眾背景同或異,他只要往台上一站,就會成為一個發光體,牢牢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那怕是極其專門、艱深的題目,他一樣能說得深入淺出又扣人心弦,令台下聽眾充分領悟且記憶深刻;那怕是場地極大、聽眾極眾或成分複雜,他一樣能充分控制全場氣氛,從頭到尾絕無冷場。
緯國將軍今年六十七歲,身高約173公分,算來年事已高,且身高不算高,但看來極為英挺,又一點不顯年紀,許多人都認為他看來僅似中年。那是因為他以為,身為一個將軍,就不能顯得躬腰凸腹、老態龍鍾,他要求自己隨時保持精神奕奕,因此天天練身體。他說:「年紀大了,難免身體發胖、精神差,沒關係,每天練嘛。」
像這樣一位英俊瀟灑、天賦高、學問好而又才情外溢的軍事將領,代表著軍界人物的新形象,也是成功人物的典型,他的思想、志趣、經歷、及工作心得……,必有許多值得觀摩與借鏡之處。下面就是本刊訪問緯國將軍的訪談記錄:
左圖、右圖:蔣緯國將軍擔任裝甲兵司令時巡視部隊的鏡頭。(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認清目的,講求方法
筆者:首先一定要說聲謝謝您,您肯在百忙中抽空接受訪問,實在令我們深感榮幸和興奮;其次要向您致歉,這一個多月來為了促成此事,再三騷擾您的參謀先生,硬要他擠出您的時間來,使他頗感煩惱。記得您曾經說過,所謂培養戰略思想觀念,就是要在行事時先設想目的,目的確定後策畫方法,再針對方法選擇工具,務期達到目的、完成使命;我們也許可適用這個說法,「目的」是一定要訪問到您,而「方法」是設法說服參謀先生排時間,至於「工具」,則包括:公文、書信與電話……。
蔣緯國將軍:哈,哈,哈,……說得很好。你們不要客氣,我絕對能體諒你們的工作性質與方法,倒是我要抱歉,我確實這二天才知道你們要來訪問的事,否則大概不致拖這麼久。由於事情太多,時間總顯得不夠用,為我排時間表的參謀實在煞費周章,因此有時難免會有疏失。貴刊訪問過不少部會首長,相信你們能瞭解這是我們共同的煩惱。
筆:這陣子聽說您到聯勤各生產單位去慰問弟兄了,是嗎?
蔣:是的,我曾花了不少時間深入到各單位去,藉此慰問大家,並瞭解大家工作上的心得和困難。最主要還是去視察業務,如有多餘時間,就跟各位弟兄話話家常。
說到這件事,我有一點感慨,就是傳播媒介常報導說,某某長官到各單位去與士兵或同仁「話家常」……,多數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好長官的表徵,個人不以為然。
好長官最應該關心的,是團體的績效與榮譽,其次才是各組成分子的私人問題。其實,除非是一個規模不大且歷史久、口碑好的團體,長官也任事久、極進入情況,才可能有餘力去「話家常」。而我自忖辦不到,聯勤單位那麼多,各單位的業務性質不盡相同,工作人員的總數十分可觀,我最掛心的,是如何充分掌握和推動各項業務,因此通常不太有餘力與弟兄「話家常」。
我到每個單位去都先看單位長,由他那奡ㄩ鶖祥潀a瞭解這個單位的各種狀況。
下圖:蔣緯國將軍前往成功嶺向大專集訓青年講話。(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長官有其必具的風範
筆:如果只與單位主管談話,豈非難以深入基層,萬一這位主管有所欺瞞怎麼辦?
蔣:怎麼可以允許自己被欺瞞?除非是一個不學無術而又尸位素餐的長官。做長官者對自己的要求要特別嚴格,要能看得廣、看得遠,還要懂得做事的方法;求進步的心更要比屬下殷切,進步的速度也要比同仁快,這樣就不必擔心自己因外行而被欺瞞。
再者,我到每個單位視察,絕不准他們因為我去而特別做一個報告。我的口號是「正常化」,臨時做出的報告可能作假,也可能增加他們的工作負擔,所以我只要看原始資料,也就是他們平常往來的文件和報告,那怕上面塗塗改改,各級主管也在上面簽註了不同意見,看起來比較吃力,但我堅持這麼做,這樣才能真正瞭解這單位的日常業務是怎麼進行的。
與主管談過話,看過原始資料,把問題解決,對未來工作也作了重點提示之後,如果還有時間,再與基層弟兄話家常。
圖1.2.5.6:緯國將軍思緒縝密,說話時更是清晰而有層次,這四張圖片是他說話時的表情。他善於舉例說明,也常以手勢輔助,使聽眾能充分明白他的意思。(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各守立場,各盡本份
筆:您除了要瞭解各單位的工作現況與績效之外,也想藉此問問他們有什麼問題,並設法為他們解決?
蔣:對的。也就是說,我不是去挑毛病,而是去打氣。當然,不容否認,人都有惰性,長官盯得緊一點,並且有心為他們解決問題,不允許他們以任何事作為有害工作績效的藉口,對業務的推進總是有益的。
如果發現他們有問題,我自己會生警惕與慚愧之心,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工作分配和指揮不得當?事先的計畫和政策性的指導不切合實際?或者只下命令而不給支援?……致使該單位的工作無法順利完成——這些是我自己常常在檢討的。
筆:長官要怎樣做才算是指揮得當呢?
蔣:指揮與被指揮者有著不同的責任。以指揮階層而言,第一個責任是「分配工作」。分配工作時要先有目標,要達到這個目標,就要有總構想;而要達到這個總構想,就得有若干指導要項;據此再作完整的工作計畫。
得要有好的工作計畫,同仁才能照著去做。而在定工作計畫時,又得注意二件事,一為是否切合實際狀況,陳義過高是不行的;二為是否能針對工作計畫,做好及時而充分的準備。若計畫不實際或準備不周全,命令下去後難以執行,自然不會有效果。
愈是大事情,愈要及早完成計畫,根據計畫才好作準備。
此外,指揮者的第二個責任是「支援」,就是支援被指揮者做好達成任務的各種準備工作,其內容因任務不同而有不同。若人力、財力、物力或時間不夠,事情就不易做出結果來。
因此,我是藉著巡視各單位來反省和映照總部的工作,以為改進的參考。
至於被指揮者的責任,就是不斷反映真實狀況給高階層知曉。以作戰來比方,指揮者在後方指揮,被指揮者在第一線打仗,指揮者的指導是全面性的,而被指揮者看到的則是局部。必須士兵不斷把局部狀況反映給長官,長官根據不同「點」來的報告,漸能對整個「面」有所瞭解,這樣才能掌握全局,作全面性、和所謂高瞻遠矚的指揮;也才能根據不斷湧來的狀況報告,給予支援,或對指示作修正與改變。
當然,指揮官根據全面情況與未來可能的演變而下了一個決定之後,這個決定最好讓前線士兵知道,也就是要讓他明白他目前努力付出和犧牲奮鬥所為何來,沒有人願意盲目苦幹,而且「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被指揮者的另一個責任,是盡一切手段達成任務。這得發揮一種各有立場、各守本分的精神:上級固然要盡力支援,但下級單位也應設想種種方法、竭盡所能去完成任務,不能坐等支援;更不可因支援不來,或來得慢了,就放棄任務的執行。應該是苦撐待援,並努力奮鬥以完成任務。
指揮與被指揮者之間,其實只是一種比較上的關係。以軍人而言,可說每人都有他的上級長官與下級部屬,所有階層都要有「承上啟下」的觀念,也都應該有了解大局與掌握局部的能力,這樣上面下令,下面執行——令下得適切,也執行得徹底,工作就有績效,就能確實完成任務。
圖1.2.5.6:緯國將軍思緒縝密,說話時更是清晰而有層次,這四張圖片是他說話時的表情。他善於舉例說明,也常以手勢輔助,使聽眾能充分明白他的意思。(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交換得意與失意的經驗
筆:您這次到聯勤各生產單位視察,是否有什麼心得或收穫可以告訴我們?
蔣:這回的方式比較不一樣,我集合所有生產單位的負責人和我一起去。當然,去某一廠時,這廠的廠長即毋須出來和我們會合,只須留守廠中待我們到達。這次不只是我個人去視察,而是廠與廠間的一種觀摩。
每到一廠,這個廠的負責人要為我們一行作簡報,告訴我們這個廠的營運方式與工作現況;而且要他把工作中最得意與最失意的經驗,及目前遭遇了什麼問題告訴我們。
中國人多半比較保守、拘謹,不願在外人面前吐露心聲,但在我一再敦促和鼓勵下,一廠一廠的負責人試著說了,而且一站比一站說得多、說得深入,往往博得許多共鳴與迴響,各廠長間也藉此交換經驗,可謂收穫豐碩。
舉例來說,甲廠長報告一個他最感棘手的問題,乙廠長也許曾遭遇過,但他採取某一種方法解決了,就可提供甲作為參考;丙也碰到過,他又是以另一種方式解決的,甲也可作為參考;而丁也碰到過類似問題,但是他有一個痛苦經驗,因為他處理失敗了,甲因此可知此法最好不用。如此一來,甲廠長可衡諸己身情況,選擇乙、丙的方法實行;也可能在討論中感覺適合採取丁廠長的方法,但要分析丁失敗的原因,避掉可能遭致失敗的因素。
總之,交換各種各樣得意與失意的經驗後,大家都感覺得到不少啟發,甚至有豁然開朗之感,這應比他們各自摸索要好得多。
圖3:緯國將軍陪同先總統 蔣公校閱軍事演習。(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使大家更樂觀、更積極
筆:應該還有一個功能,就是藉著交換各種成功的經驗,可勉勵大家比照著去努力,因此可有享受成功滋味的期盼,使大家幹得更起勁;知道別人失敗的經驗後,則可知道防範之道,不致令人成天緊張恐懼,而不太敢採取行動。這實在是一種促使積極、樂觀、進取的好方法。在各廠觀摩的過程中,您可曾掌握別的要領?
蔣:因為是第一次辦,事先須多方設想,務使第一次就有第一次的效果。
比方說各廠廠長背景不同、發言內容不同、所關心的角度也不同,我聽後就得作一番歸納與整理。晚上回來,我們開檢討會,我提醒大家對當天所得應如何去思考、權衡與運用。
還有,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太心急,如果一時想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能在別人的經驗中得到啟發,映照出自己的問題,總比一直懵懂無知要好。
再者,因為人多、各人關心的問題又不同,即使參觀同一廠時,大家想深入請教的角度可能都不一樣,使得該廠廠長疲於應付;如果一一討論,就會浪費其他人的時間,因此我要他們先把問題記下,日後再個別來訪問或請教。
各廠廠長把他的心事說了出來,得意事有人分享,失意事有人分擔,並給予他人不同的借鏡資料,大家都感覺此行雖辛苦卻十分值得。
這次行動是在春節前後,我們每到一廠,就在中午時與廠中官兵聚餐,餐後還一起閒談、唱歌和表演餘興節目,真是其樂融融,相信大家都有「我們真是一家人」的感覺。
圖4:緯國將軍、經國先生與先總統 蔣公一起看家譜。(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存誠務實最重要
筆:從您剛才所說的鼓勵各廠廠長說出心裡的話,及與官兵同樂,使我們深深感覺到,您確實如大家所說的——擅於製造氣氛和帶動情緒,您可有什麼秘訣?
蔣:沒有什麼秘訣,無論說話、做事,我以為「踏實」、「誠懇」最重要。
筆:相信最主要是在您的一份心,而不是在方法?
蔣:對的。
筆:這份心在於想幫助大家確實把事做好,也在於真心的關切大家?
蔣:對,就是基於這份誠心。
筆:您可曾想到將您這種親切、溫暖的作風擴展開來,進而蔚為風氣?
蔣:老實說,我沒有這麼大的企圖心,我只是一心一意想把份內的事做好,未曾想到有關帶動風氣的事。而且話說回來,我所認得的長官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我不見得做得比別人多或比別人好。
圖1.2.5.6:緯國將軍思緒縝密,說話時更是清晰而有層次,這四張圖片是他說話時的表情。他善於舉例說明,也常以手勢輔助,使聽眾能充分明白他的意思。(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充實自己,毋須偽裝
筆:但是您的親切、風趣、平易近人是有名的,相形之下,有的長官就顯得有點架子,您可否為我們分析一下,為什麼作風會有這樣的不同?
蔣:這個問題我不是專家,所以請勿期望我能提出什麼深入的答案。不過,從人性觀點來探討,人是一種複雜的動物,生物界的擬態、保護色等偽裝方式,人也會用,尤其是在有短處或痛處的時候。與人保持距離,通常是為了要保護自己。
另外還有一種現象,就是做長官的「心虛」,無論政界、軍界、商界……,都可能有這種情形。長官之成為長官,毋庸諱言,有時會有機緣、幸運在內,如果他還沒有準備好即被擢升,於是他一方面想盡速建立權威,一方面想保護自己不被別人視破弱點,只有與屬下或外界保持距離。
更有甚者,是因自卑而漸漸演變成一種過度的自大。其實都是一種掩飾、偽裝。
所以說,一個人的實力很重要,持續不斷地充實自己,使自己豐富而開闊,並在工作中服務、奉獻,漸漸建立價值感,這樣就能產生自信;有了自信,就不會怯於展現自己,甚且很願意與人分享心靈的活動,彼此交換學習心得與思想觀念。這樣的人毋須掩飾和偽裝什麼,不怕與人接觸,也會喜歡與人接近。
圖1.2.5.6:緯國將軍思緒縝密,說話時更是清晰而有層次,這四張圖片是他說話時的表情。他善於舉例說明,也常以手勢輔助,使聽眾能充分明白他的意思。(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具備高二個層次的知能與學養
筆:相信很多人都願意充實和豐富自己,但是苦於不知從何著手,您的建議如何?
蔣:我想可以從「學術」著手。
筆:學術?太高深了吧?
蔣:其實不然。學,是指學理;術,是指方法。凡行事時,既懂學理,又能把握方法,就一定能行得通。研究學術,是很實際的事,不能算高深。
再者,人在學習和進步到達一個水準後,繼續充實和豐富自己就會成為一種習慣,自然而然地一直向前走、向上走。
筆:除了有學、有術之外,身為一個主管,您還建議他注意些什麼?
蔣:身為主管,常須盱衡全局做決定,是故眼光必須遠大,心胸也要開闊。但是主管也有層次之分,前面說過,要有承上啟下與協調合作的觀念,還要懂橫的分工、縱的分層負責的道理。
先總統在世時,曾有過一個指示,要軍中各級首長對人事派遣、幹部訓練做到以下原則:「凡擔任指參作業者,必先習得兩個階層以上的用兵修養。」也就是說,當排長的,應先懂得營戰術;而當營長的,最好先懂得師戰術。
這個說法如應用到一般行政單位,則可說成:「凡擔任長僚者,必先習得大兩個範圍的工作知能。」因為如果光是看到一個單位,一個學問,難免會坐井觀天;若能懂得高兩個階層或大兩個範圍的工作學問,他就會知道自己負責的部分在整體中應產生什麼功能、作用,他也會知道別的局部在整體中擔負的是什麼責任。如果每個局部都有此瞭解,那麼彼此間就會合作得很好,不會有門戶之見,不會唯我獨尊,也就懂什麼地方應遷就或知會人家,什麼地方人家亦會配合和通知我。
指導者應該要把某件工作的總目標及達到總目標的構想讓部屬知道,然後定出幾個指導要項讓大家遵守;或是日常這一部門有那些重要的指導要項,也要讓部屬知道和遵守。這些指導都清楚,且每個部下也都具備高兩個階層的瞭解,則業務執行或推動必能事半功倍。
從上述所說可以瞭解,所謂主管的修養,除了應有學有術之外,還應有高二個層次的知能和學養,俾能高瞻遠矚,有效推行業務,對上是好屬下,對下則是好長官;在分配工作、訓練人才時,也應注意這一點,就是不斷向屬下強調學術的重要,並培養他們高二個層次的知能,最好也在同仁具備這種條件時,才派他擔任某項職務。
因不學無術而偽裝的主管很可怕,他可能因害怕被識破底細而進用許多不學無術的人,這些屬下因「感恩圖報」而唯唯諾諾、沒有原則,這個單位的業務就會搞得一團糟。
圖1:緯國將軍應邀前往文化大學演講,以圖片輔助講解太極圖的道理。(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不知道,就承認不知道
筆:無論如何,任何一個優秀的主管都不可能是萬能的,多少總有其不足之處;但中國人偏偏總期望長官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甚至沒有情緒上的毛病,這種心態難免使得某些主管要偽裝。
蔣:國人的思想已愈來愈開放、進步,慢慢已能瞭解長官也是人,也會有某些不足之處和情緒上的困擾。問題在於這位長官有沒有自覺,肯不肯把不足之處補起來?
我個人服膺一個原則,就是如果你、我都不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而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就比你勝了一籌;再者,你我如果都知道自己「不知道」,而我承認我「不知道」,你不肯承認,那我就又比你勝了一籌。
不知道,就承認不知道,去打聽、去請教,這樣就知道了,丟人只丟一次;如果不肯承認,不願請教,就得偽裝,偽裝又會被識破,原是不願丟人,卻只有一直丟下去了。
我的屬下若讀到或聽到什麼新事物或新知識,都巴不得馬上回來告訴我,一方面他們知道我喜歡每天多學一點,一方面他們感覺很得意——這件事你總不知道了吧?
圖2:緯國將軍為全國足球協會理事長,這是他頒獎給木蘭足球隊時所攝。(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父子情深與袍澤情濃
筆:記得在一篇有關您的訪問報導中看到,您認為您的家庭與學校都教導您「親人」,因此養成了待人親切、平易近人的態度。但是,請恕我直言,您所生長的家庭和所受的軍事教育,應該是比較嚴肅和講究規矩、層次的,何以會培養出您的作風來呢?
蔣:我的家庭和學習、工作環境,並不如外人想像的嚴肅,讓我先從家庭談起吧。
父親待人是很親切的,但是因為他的地位、功業,使得許多人都因敬生畏,就體會不出他平易可親的一面。
做為他子女和孫子女的,儘管心中一直很尊敬他,但不會有害怕的成分;在沒有距離的情況下,就能充分體會他老人家親民愛物的胸懷。並且他教誨我們極有耐心,久而久之,我們就學得了他親人的作風。
我長大後常和父親談論各種問題,父子之間難免有意見相左時,有時父親在最後會承認並讚許我的主張;有時是我不對,他就耐心地把道理分析給我聽,從未疾言厲色過。
在軍中,也不像外界想像的呆板、冰冷。只是軍隊雖是眾多組織體中的一個,然而國家大事中有關政治、經濟、心理、文化性的,錯了或可重來,唯獨軍事不能失敗,失敗了可能有亡國滅種之禍。我們不能對敵人說:「這回不算,我們應該採三戰二勝制,你應該再給我二次機會。」因此,指揮軍隊、打仗、下命令絕不能開玩笑;這種需求使我們養成了「軍中無戲言」的習慣。不過,日常生活裡,我們仍是一個個有感情、有血肉的人,弟兄們相處,也常說說笑笑且甘苦與共,培養了深厚的袍澤情感。
然而,如果在戰時,情況就不一樣了。記得當年剿共抗日時,我們長時間待在戰場上,真希望人與人之間沒有感情;因為,你剛對別人建立了感情,也許過幾天他就不見了。不過,話雖這樣說,卻是辦不到的,人跟人之間還是有感情的。有時聽人說,你們軍人是專門搞打仗的,我說「對」,你也許可以叫我們「殺人放火的職業兇手」,但也唯有我們做軍人的,見過成千上萬人的死亡,才真能體會出「以戰止戰」的意義。
正因為如此,戰場上的弟兄感情都非常親密,大家誠懇、親愛,彼此生死與共,相依為命。事實上軍人性情就是這樣的,嚴肅是一面,充分流露感情又是另一面。
圖3:三軍托兒所舉行畢業典禮,緯國將軍應邀前往參加,特別蹲下向小朋友致賀。
「勤儉」旨在講求效果
筆:您的作風,如果行之於工作上,一定主張簡化程序、提高效果,如果要達到這些目的,可有那些指導要項?
蔣:我主張勤與儉。
筆:勤、儉?
蔣:請不要弄擰勤儉二字的真義。勤儉,並非缺這少那的因陋就簡,「因陋就簡」行事,可能沒有效果,反而是最大的浪費,是不足取的;勤儉的目的,就是要講求效果。
勤,是要勤快、努力,而不是盲目地瞎幹、瞎辛苦,所以「勤」要講求方法和效果,要能「勤」出個所以然來,而不是每天無事忙;儉,也不是盲目的節省,而是要在合理、不浪費的情況下,以最少的時間、精力、財力來辦事,同樣也是要講求效果。因此,勤儉的意思就是要講求效果,有效果才能早日達成任務。這得動腦筋去想方法。
因此,我如要同仁檢討一年來做成了什麼事,從不允許他們以辦了多少件公文的數字來搪塞,而要以公文來往的件數為分母,辦成的事情為分子,這樣才可算出績效。
分母愈大,分子愈小,表示「勞」愈多,不足取;分子愈大、分母愈小,就是「功」愈多,這才是好事。我極不欣賞勞而無功,因此一再提示同仁辦事要抓住重點,並盡量減少形式上的作業。公文往來能省則省,以免花太多時間、精力在案牘勞形上。
有些同仁遇事須向長官報告時,往往大書特書上報告或所謂親自「面呈」,我以為不必,通個電話就可以了,以免浪費時間。現在我常用電話開會:我們的電話上有許多個按鈕,我、副總司令、參謀長、署長……各一個,數鈕齊按,大家的聲音都聽得到,即可互相討論,並作決議。
其實我也不敢說自己在這些方面有什麼成果,繼續努力就是了。我總是對屬下再三耳提面命,不必謹守過去的規矩,撥電話跟我談公事,我一點也不會以為是不恭敬,而且十分讚許。這樣久而久之,他們就會瞭解而採行了。
圖4:緯國將軍是我國戰略專家,美戰略學家克萊恩來台訪問時與他相談甚歡。(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分層負責,權隨責來
筆:可是很多行政單位所以定要行諸文字,就是要以公文來層層節制,並使責任分明,您以為呢?
蔣:最後下行政執行時,是須有人簽署負責,但在下最後決定前,實在無所謂。我以為前面協調、討論過程並不重要,大家商議要做了,再把它寫下來,由我簽字蓋章,我來負責任。或許有些長官不肯負責,他要底下去負責,他心目中的「權責」,變成「權」是長官的,「責」卻是部下的,部下也知道,所以他們害怕,只有行諸公文。
我以為事情只要決定了,那一個簽字就那一個負責;若有人以為負不了這個責任,就送到我這兒來,我若同意就會簽字蓋章,當然就由我來負責。我們這裡有些事只要參謀長、政戰主任、甚至署長批准就可以了,這是因為大原則我已經明確指示過。
筆:因此您主張把「分層負責,逐級授權」的後半句改為「權隨責來」?
蔣:對的。我反對有些人在擔任某項職務前,先想到與此職務有關的權力,我以為應先想到該負的責任。但是光要人負責任,卻不給他權力也不成,而「逐級授權」的做法又嫌消極了,等到某件事要人負責時,再予授權,可能緩不濟急;故我以為應「權隨責來」——在要人擔負某種責任的同時,立刻賦予權力,這樣才合理,才會有效果。
筆:您的屬下是否因此而勇於負責任?
蔣:我以為不必「勇」於負責任。一個機關裏應該職責分明,每人對該負的責任都應很清楚,且都責無旁貸地負起來;如果大家都把此事視作理所當然,就毋須特別「勇」才會去做原本該做的事了。
上圖:緯國將軍視察聯勤生產單位的業務,圖為他在看顯微鏡。(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變比不變要好
筆:在大家都很有責任感的情況下,您是否也鼓勵他們求新、求變?
蔣:時代不斷進步,社會現象變化快速,墨守成規難免會遭淘汰。我當然鼓勵大家求新求變,但不鼓勵不合道理的亂變。有心求突破、求變化的長官,通常自己得有更進步而豐富的思想,才能懂得分辨其是非高下,否則愈變愈糟可不成。
記得父親在世時曾對我說過,基本上,變,絕對比不變要好。換一條路走,不見得一定走得通,如果走不通,可以回到原處,心中已知那一條路是錯的,應換另一條路走,走新路時也篤定些;如果走通了,那就最好,就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因保守膽怯而不敢動的人,就永遠不知那一條路對、那一條路錯,等情勢逼得非動不可時,必會心慌意亂,不知何所適從。父親又曾指出,更何況走上一條路後,還可以不斷衡量情況而作修正,不必一路死走到底,也許就這樣走通了,不是比守在原處而被淘汰要好嗎?
下圖:緯國將軍以風趣、親切、平易近人著稱,他與袍澤弟兄手拉手一起歌唱時是多麼開心!(楊永山/歐陽芷汀/楊清華)
以「大我」利益為權衡標準
筆:但是在變與不變、修正與不須修正之間,其是非高下頗難決斷,有沒有什麼簡單的法則可為衡量的標準?
蔣:近年來我常反芻父親的思想與教誨,深覺有一點值得提出來供大家參考,那就是「人本」主義。
我想在對許多事下決定時,考慮的關鍵都應該在「人本」上。但你是人,我也是人,是否考慮你、我的利益即可?那就不對了。小團體比個人重要,大團體又比小團體重要,而整個社會、國家、民族的利益,自然又比任何一種團體重要。凡事衡量大我的利益,以整體為著眼點,就會八九不離十了。
鼓吹戰略思想有深一層的用心
筆:和您談到這裡,深感您並不只是口才好,而是思想豐富而有理則,您深入淺出的解說,令我們充分瞭解您的理念,請問您如何訓練自己能以這樣清晰而有邏輯的方式來表達?
蔣:身為一個國軍將領,都曾花功夫學過「表達」。表達的要領,在於先瞭解訴求對象與表達目的,必須確實掌握目標,才能設想出好的表達方法,否則就是「無的放矢」。在一次次的表達過程中,要非常關心結果,並觀察聽眾的反應,這樣慢慢就能歸納出各種有效的方法,以做到「彈無虛發」。
簡單地說,要能因人、因事、因地、因時製宜,並且有決心要達到目標,這樣的表達就會有效果。
依我個人的體驗,在說話過程中舉例說明,往往頗有效果。但例子不能亂舉,引喻失義可能比不舉還糟。通常我們若有理則訓練,對某一事物徹底瞭解、消化之後,再經過歸納、整理,清楚而有層次地說出來,表達效果就不會差了。
再說到思想的理則訓練,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我協助推動戰略學會的活動,鼓吹戰略思想。
所謂戰略思想,並非只在狹義地告訴大家我國戰略地位有多麼重要,而是想廣義地讓大家懂得:思想要有條理,本末先後要弄清楚,目標、方法、工具三個層次也要有概念,這樣做事、說話才不致漫無章法、缺乏效果。
思想理則是先終後始,亦即先設想目的,再尋求方法;而行動理則是有始有終,從頭開始循序漸進。這二者的不同,我們也應有所瞭解。
大學上說:「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可見古人亦講求思維理則。而現代生活更形複雜,現代人非有這種思想訓練不可。
有時殺雞也要用牛刀
筆:這種戰略思想如果直接用到戰爭上,又是怎麼樣的情況呢,您可否為我們舉個簡單的例子?
蔣:前面說過,戰略思想簡單歸納起來就是講求:目的、方法、工具。比方說我們如要對付一個碉堡,先看目的是要攻克、擾亂、還是完全殲滅?然後根據目的來設想方法,也就是訂定戰術,是包抄?是圍剿?還是全力火攻?……接著視方法選擇使用的軍械,看要用到化學劑、機關槍、手榴彈、火箭砲、還是坦克車?有時殺雞也要用牛刀,牛刀不一定用得上,但擺出來嚇唬敵人一下也好。這樣掌握目的,策畫手段,再善用工具,就不致有無謂的犧牲,也才會克敵致勝。
如果擴而大之談到國家戰略,就包括政、經、軍、心四方面,「政、經、心」是廣義的政治,佔75%,軍事則佔25%。但軍事可決定國家存亡,不可兒戲,是故父親說:「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將軍事提高至30%;而這裡所謂的政治,也就是廣義的政治,不光指內政和外交。
武力最好不用,但絕不能沒有,否則不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軍事準備愈充分,武力愈強大,就愈有能力防止戰爭的發生,這就是「以戰止戰」的道理。
君子和而不同
筆:您在談話和演講中,不但善用譬喻,而且還會講些笑話,甚至還唱起流行歌曲,我們相信這對提高聽眾的興趣會有益處。但我們更佩服您的「勇氣」,因為您不但公開承認愛聽、愛唱流行歌曲,且還曾上台與歌星合唱,有些人或許會覺得這樣做有損其「威嚴」,而您卻毫不在乎?
蔣:只會板面孔,算不上是「威嚴」;至於唱歌,我以為是一種情感的表達和發洩,用不著隱藏,所以很自然地聽了、唱了。我一直以為這是件很普通的事。
筆:聽說您還常常上西門町去看電影?
蔣:這不也是件很普通的事嗎?有人在電影院碰到我,居然問我:「你也到電影院來電影呀?」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我喜歡看電影,不上電影院看,要上哪兒去看呢?
筆:您是這樣一個開放、幽默、睿智、進取的人,平時一定難免會碰到一些不長進、不通氣的人,您為什麼都能親切相待,而不會不耐煩呢?
蔣:所謂「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我們不必期望大家的思想觀念趨於一致,真要那樣,這個世界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因此,我們同意「同意」,也應能同意「不同意」;如果我們對別人有「受不了」的感受時,又焉知別人不會受不了我們?所以古人說,君子是「和」而「不同」。
如果真的碰到思想閉塞的弟兄,我立刻會想到:是不是我們沒有提供他良好的訓練與教化?我會因此而感到慚愧,並且設法再加強幹部訓練工作。
說到這裡,我要順便提一件事,就是國內的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工作須求未能銜接起來,國內剛從學校出來的人,幾乎不能工作,一切得從頭教起,這種職前教育因此顯得非常重要。而西方國家的情況就不同了,他們自幼即有一種邏輯的訓練與習慣,表達與處事都頗懂得方法,亦有就事論事的精神;當他們開始工作時,只要給一本手冊,其中指示些大原則,他們就懂得照著去行,而且多半不會出錯。這二種不同的情況,值得我們深思。
國軍水準大為提高
筆:如撇開戰技與士氣不談,我們國軍整體的教育水準大致如何?
蔣:教育水準一年年都在進步中。當年有的士兵斗大的字識不得一擔,今天絕對沒有這種情形了。非但能讀書看報,對許多現代科技產品,如電腦什麼的,都熟悉得像對電視機一般。這是多年來我們努力為軍中教育扎根,大力推動學、術訓練所得到的結果。這種對國軍的養成教育,使得部隊水準一年年提高,總使我感覺十分的欣慰與驕傲。
筆:您過去擔任戰爭學院與三軍大學校長時,為國軍的學術修養出了很多力,能不能談談那段時間的心得?
蔣:那時我是軍中學術研究團體的領導人,我要負責給許多軍官教育,並期望這些軍官將所學帶到部隊去傳授開來,因此必須不斷充實自己、隨時作好準備。這段時間,我在讀書、準備講義和教材、授課、以及與其他教官的討論中,所獲甚多,並曾把心得整理出版。每天向這個教官吸收一點、向那個教官吸收一點,很快就能豐富許多,在這種環境中工作,實在非常幸運。
受過「慎思、明辨、篤行」的薰陶
筆:您一直有這樣的進取心,是因受父親的影響,從小即有很強烈的使命感和很高的自我期許,還是後天逐步自我訓練而成的?
蔣:家庭的影響一定很大,後天的自我訓練也有。父親一生手不釋卷,並花許多時間思考、歸納,他對我們也有著同樣的要求。後來我們兄弟漸漸長大了,他常和我們聊天、討論事情,甚至「考」我們對某件事物、某個問題的看法,帶領我們走上慎思、明辨、篤行之路。
因此我和哥哥一直都有種想法,就是即使我們無法為父親帶來任何榮耀,起碼得中規中矩,不要給父親帶來任何煩惱,或丟他老人家的臉。
筆:這種父子之間思想的交流、心靈的溝通,實在非常可貴,您們是否因此不斷提昇自己的思想境界,俾能夠得上做父親談論的對手?
蔣:這種心態是有的,但從無止境。因為父親每回都會談起一些新的問題,要我們去蒐集新的資料,每回都有新的功課,使我們從不敢以為自己算得上是父親思想與談論的「對手」。但也就這樣日積月累地,懂得廣泛而深入地去探討問題。
今生不悔,來世亦仍願獻身軍旅
筆:像您這樣優秀、傑出的人,如果不當職業軍人,而往其他行業發展,相信一定也會非常有成就。因此,如果有機會讓您重新來過,您還會選擇當軍人嗎?
蔣:是的,我還會選擇當軍人。當了一輩子的軍人,我從來沒有懊悔過。
筆:可以告訴我們原因嗎?
蔣:因為這是愛國、報國最直接的途徑。而且當軍人,尤其如果想當一個好軍人,在體格、學術、膽識、魄力、反應力、組織力……的要求上,可能比其他行業嚴格得多,可以趨使人不斷地求進步。
當軍人,在戰時往往還須付出他最寶貴的東西——生命,這種無私、無我、成仁取義的胸懷,是一種生命境界的極致。
筆:您當年選擇當軍人,是自己的意思,還是父親的意思?
蔣:是自己選擇,當然也受家庭的影響。
態度樂觀、積極、前瞻
筆:抗戰時,您自德國、美國受訓回來即投入戰場,而當年美國、德國的戰備與士兵素質都是最好的,您進入我們的部隊後,會不會有點失望和不適應?
蔣:沒有不適應。因為我在德國時,自願選擇加入最辛苦的山地兵,就是為了日後要回國與國軍同甘共苦。
至於失望與否?我想也沒有,而是充滿了希望,因為基本上我是個樂觀而積極的人。但也不是成天活在希望中,罔顧現實,而是願意努力在現實基礎上力求改進。
我們做事的態度基本上要能踏實,但不能太遷就現實,太遷就了就變成「短視」,未來就沒有希望;卻也不能完全不遷就,罔顧現實的指望往往會架空。
父親曾給我一個教導:「我們要不時往後看,在以往的經驗中得到教訓;但也要不時向前看,根據過去的教訓來策畫將來。」
父親主張存誠、務實,要我們懂得適應環境,再設法改造環境、創造環境。
一直得比別人付出更多
筆:您的家世,有時可能是您個人發展的助力,有時則可能造成一種阻礙,譬如,有人或許把您視作特權階級,有時對您過度的阿諛,有時又對您過度的防備;甚至有的長官為表白自己的公正,為撇清自己無意「拍馬屁」,在有機會時,寧可給別人而不給您,以致使您失去許多和一般人一起競爭的機會,這種情況一定有吧?
蔣:是的,這種情形是會有的。幾十年下來,我和哥哥也習慣了,也不覺有什麼特別之處。
最大的壓力則是在,別人做到80分的程度,可能已有不少人讚好;而我們必須設法做到120分,多半人還是視作理所當然,甚至說:當然嘛,他當然做得好嘛……。
這種事碰得多了,也就適應了,只有要求自己竭盡所能多做一點。
筆:為了不願被人嫉妒或防備,也為了表明您並無意與人競爭什麼,您因此特別瀟灑不羈、不拘行跡?
蔣:不,我從不曾刻意去「表演」什麼,而且我素來討厭矯揉造作。我的言行,都是自然的流露。
筆:但這會不會存在您的潛意識裡呢?
蔣:哈,哈,如果真是在我的潛意識裡,你也不確定,我也不確定,我們永遠無法證明是否有其事,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