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從來就是一個人乃至一個地區或國家的成敗關鍵。
從「海盜島」、「鴉片轉運島」發跡的香港,在1843年6月26日正式歸屬英國當天,在華的英商就已精準地為香港擘劃了願景,「香港,永遠的深水港兼自由港!」
然而,英國治理下的頭一個100年,香港的進展其實有限。根據珍•莫理斯所著的《香港1840-1997:大英帝國殖民時代的終結》指出,真正讓香港富起來的轉捩點,其實是1949年的共產黨革命。為了逃避赤禍,大陸各省的工商鉅子紛紛湧入這個彈丸點兒大的香港諸島;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除了家眷、銀兩、人脈,還有一身的經商好本事。
緊接著1950年中共介入韓戰,西方與中國間、也是資本主義與共產主義間的長年對峙就此開始,中西貿易全面中斷。可以想見,原先一直和中國在經濟上有著緊密臍帶關係的香港,如今驟失巨大靠山,只能一切靠自己。從那時開始,港人被迫轉身面向大海、勇闖世界,這是殖民地香港經濟轉型的濫觴。
香港的經濟成就,真的是自己掙來的。當1980年代,宗主國大英帝國的繁華威勢已成明日黃花時,香港反倒成了「女王皇冠上最燦爛的鑽石」,它的600萬人口,比英國所有其他海外屬地的人口總和還要多上許多。
因為這份自信,在97回歸前夕,一位香港朋友帶著憂心而認命的口氣,兩手像翹翹板般地比劃著:香港水平那麼高,中國水平那麼低,回歸,就意味著香港勢必得往下落,「唯一的希望,就是香港落慢點,大陸起快點,最後雙方在一個還可以接受的平衡點上打住。」
10年後再看,沒想到的是,香港一回歸就自己先摔了個「亞洲金融風暴」的大觔斗,當然,這或許和中國為她選的新特首不太能幹有關,但無論如何,回歸不到5年,深陷泥淖的香港反倒要靠中國伸出優惠的援手來挽救,對港人自信是一個打擊。對照當年香港因被迫切斷中國臍帶而崛起,現在對中國的經濟依存度過高,特別是傳統產業遷移掏空到內地的後果,香港呈現的兩極化、空洞化經濟型態,的確令人不安。
今年是全球媒體的「香港回歸年」,光華來湊這個熱鬧,好像有點吃力不討好。不過仔細想想,香港和台灣的經歷──從被帝國殖民、二戰後脫離赤色中國而融入資本主義體系,到現在因經濟高度依附中國而憂心──實在有很多雷同之處。甚至,英國殖民與國府戒嚴也很類似:在威權政治的禁制下,港台人民都把「賺錢」視為唯一出路,長於賺錢而拙於思辯,習於爭逐私利而缺乏公共關懷。
但是台灣究竟是不同的。先是1980年代「鄉土文學」領軍的本土文化思考,再來是解嚴後社會運動的風起雲湧、總統直選與民主的蛻變,以及近年對自己文史記憶的重新耙梳,對傳統與科技產業的完整佈局,對主體意識和人民自決權利的確立……。這20年,台灣走過了只是一個「經濟體」的階段,朝向了一個更完整而深刻的、自我定位的思索與探討。而香港呢,同樣的自覺歷程,會在香港發生嗎?還是港人認為無此需要呢?
這一期光華還報導了不同領域的多位台灣人物,有全球「超馬」第一的林義傑,有破解過敏的張子文,有本土培養而屢奪國際設計大獎的謝榮雅,也有出身台灣,卻在美國養成、異軍突起的YouTube陳士駿,這些都是台灣的驕傲,值得好好為他們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