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學,是令人嚮往的知識殿堂。本刊在一系列介紹國內大學之後,將視野轉向國外著名大學,由「光華」的編輯實地採訪,將各校特色與風采呈現給您。
這次我們由歐洲大陸北上,介紹位於蘇格蘭首府,校史正邁入第五世紀的愛丁堡大學。
甫獲奧斯卡九項金像獎的電影「末代皇帝」,在蘇格蘭首府愛丁堡上映時,片中少年溥儀的英文教席莊士頓先生出場,電影院裏一片呼聲。
倒不是英籍明星彼德奧圖在此間的影迷特別多,這熱烈的反應,其實是衝著他上裝口袋上那枚徽章而來的。
白底藍槓交錯,是蘇格蘭王室標記;其上紫色薊花,乃是蘇格蘭國花;其下則為蘇格蘭首府愛丁堡的地標——建於中世紀的古堡,再加上徽章中心,象徵知識的書本,這就是愛丁堡大學的校徽了。

四百年前,這個美麗的城市建立了她自己的大學。圖為「老學院」,是愛丁堡大學最早的建築物。(傅朝卿)
至死不渝的知識盟約
每個愛丁堡大學的新鮮人,在入學時都必須簽署一份文件,大意如下——
我,愛丁堡大學學生,真誠鄭重地承諾,我將永遠盡責、勤勉地作學問;我願意接受學院評議會任何有關教學、校規的裁決;我同時瞭解,如果諸位委員對我的研究和行為表現,有任何不盡滿意之處,有權開除我的學籍;做為一個校友,我也應允,在任何場合,都將竭盡全力,回報我的感激之情,至死不渝。
古典的語法、繁瑣的句子,在年輕學子眼中或只是因襲傳統、繁文縟節的一部分,等經過幾年學院生活的薰沐,卻連過客身分的外國學生,也由衷地以校為榮,自然實踐了當年允諾的誓詞。
農業委員會技正宋華聰在愛丁堡的時間不過一半,但提起愛丁堡,他就禁不住眉飛色舞,忙不迭拿出學校才寄來的種種最新動態,還包括校友、教授們新近發表的論文索引,「看,他們沒有忘記我呢!」他笑著說。
最令他高興的是,每回出國開會,國際性的獸醫會議幾成愛丁堡校友會;大家雖然素昧平生,但同門相見,份外親切,交換起心得來,也就格外投機。

沒有校園,也沒有大門或圍牆,在城裏看到這樣的標幟,就屬愛丁堡大學校舍。(傅朝卿)
永遠的愛丁堡
台北一家國際開發公司負責人張世儫,修完博士學位離開愛丁堡已經四年多了,但他對建築系的現況,仍然知之甚詳。畢業以來,他和指導教授間的連繫從未間斷,很有中國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意思。
成大建築系副教授徐明福,也是愛丁堡校友。回國將近一年了,在課堂上傾囊所學之餘,也不時思考國內都市發展的種種現象;相互比較之下,「夜闌人靜,愛丁堡古風貌的諸多特色和情景,經常縈繞心頭」,他在一篇討論都市發展的文章中寫道。
其實,百餘年前的老校友羅勃.路易士.史蒂文生就曾經這樣寫過:「從中國到秘魯,無論遠近,沒有一個離開愛丁堡的人,不在心中帶著鮮明的畫面:幾抹古堡懸崖後的夕照、冷冷雪景,和街燈下的幾許迷惘,都在工作之餘,成為永不褪色的記憶。」
除了蘇格蘭的人情味、師生情誼,最令畢業校友難忘的,正是母校所在地、在歐洲被稱作北方雅典的美麗城市——愛丁堡。
「沒有一個城市能像愛丁堡這樣給人處處驚奇」,學建築的張世儫去國八年,足跡遍踏歐美,仍然獨鍾愛丁堡。

巍峨肅穆的神學院。(傅朝卿)
黑、古、靜、綠、美
愛丁堡在倫敦北方四百多哩,像羅馬城一樣,它的城市也建在七個小山丘上。街道、建築物、廣場、公園,就在起伏的山岩間漸次展開,組成變化萬千的全景。
愛丁堡火車站建在谷地,多由倫敦轉道而來的留學生。一出火車站,就開始了他們的「驚奇」之旅。
就讀於社會科學院的博士研究生傅朝卿用「黑」、「古」、「靜」,來形容他對愛丁堡的第一印象。
看過了倫敦典雅的紅磚建築,來到愛丁堡,簡直就置身在幽黑的石頭城裡。在政府刻意的保存和修護下,十二世紀到十九世紀以來的古建築,都理直氣壯地屹立在廿世紀的愛丁堡。
早期燒煤,石材多已薰成黑色,益顯沉靜;如果再遇到此地雲霧迷茫的典型天候,高聳的尖塔、厚重的圓頂,和山顛曲折的古堡,連結成一條不可思議的天際線,像是為這歷史之城,耿耿見證。
城中地形垂直落差極大,街道起伏蜿蜒,甚至交叉重疊;於是,不必登臨山顛,很可能在尋常街道上眺望北海;或者,當你正品味著在石板窄巷的幽靜深沉,驀然抬頭卻見遠山的綠意,正排闥而來。

學生餐廳提供簡便的餐點。吃不慣英國食物的留學生,也可在宿舍自炊。(傅朝卿)
多采多姿的國際藝術節
愛丁堡大學校長約翰.班納在勉勵學生勤奮向學、發揮潛力的同時,總不忘叮嚀他們要「享受這優雅城市的光榮」(enjoy theglories of an elegant city)。事實上,愛丁堡除了敬謹地保存了城市的光榮遺產外,也悉心為之灌注新的活力。
一九四七年,當歐洲正處於戰後灰暗的日子裡,愛丁堡卻推出了她名聞於世的「國際藝術節」,為城市帶來令人振奮的生命力和信心。自此,每年八月,來自全世界的頂尖藝術家和成千上萬的觀光客湧入愛丁堡。不但所有的博物館、藝廊、歌劇院、音樂廳、電影院……,全成了藝術的祭壇;就連公園、廣場、街頭巷尾,也充作了露天舞台,共襄盛舉、共饗盛宴。在這三個星期裡,從古典到現代、從傳統到前衛,整個城市沸騰了起來。
「我們這些留學生,也自然分享了愛丁堡做主人的興奮和驕傲」,張世儫還記得當年同學會為籌辦電影節的「中華民國電影週」,很是奔走了一陣子。不過最令他難忘的,卻是有一年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應邀參加藝術節演奏之後,全場如癡如醉地拍手,張世儫也跟著情不自禁地大喊「Bravo」。
這時候,前座的老太太忽然笑咪咪地回過頭來,用徵詢又寵羨的眼光,帶著蘇格蘭腔問道:「你,也是中國人吧!」

愛丁堡城建在七個小山丘上,起伏很大。課餘步行上來幾分鐘,就可登臨山丘,俯瞰全城了。(傅朝卿)
大學的驕傲,城市的光榮
愛丁堡就是這樣一個豐富多樣的國際都會,卻又仍然保有著蘇格蘭人開朗純樸的特色。當地居民的友善,也成為留學生溫馨的記憶之一。
教育系的吳麗芬也舉了個例子。負笈英倫,是她第一次離家,在經驗過倫敦地鐵上人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氣氛後,她在愛丁堡坐上市區雙層巴士,鄰座的老先生猜出她是愛丁堡的新鮮人,便親切的攀談起來。吳麗芬眼睛一熱,「感覺上,好像回家了一樣」,她回憶說。
愛丁堡大學以城市為榮;愛丁堡的居民也以擁有大學為傲。除了王子街高聳入雲的大文豪史考特紀念塔;還有創造「福爾摩斯神探」的醫學士道爾爵士;提出「進化論」的生物學家達爾文、歷史學家卡萊爾,和十九世紀的兩任英國首相帕米爾斯頓、羅梭,……這些不勝枚舉的校友,在在益添城市的光榮。
愛大沒有校園,校舍散佈全城,一份校園刊物索性這樣形容二者密不可分的關係:「這個美麗的城市,在四百年前,就建立了她自己的大學。」

古老的城市,總流傳著數不盡的傳奇軼事。這位風笛手據說是瑪麗皇后的情人,後遭死刑以終。(傅朝卿)
樸質無華的傳統大學
在蘇格蘭王詹姆士六世的特許下,愛丁堡大學正式建校於西元一五八三年。依年齡計算,在英國排行第六。
比起工業革命後,為配合社會新需求所設建立的紅磚大學(Redbrick,有別於傳統大學的巨石建築),或廿世紀中期以後較側重尖端科技研究的新興大學,愛丁堡無疑是歷史悠久的傳統大學;但相較於牛津、劍橋的學院傳統、貴族氣味,卻又顯得樸質。
「學校沒有大片草地、教堂,或精美的扶欄螺旋梯」,一份文件上這樣形容,「學生上課之處,只是樸素簡單的喬治亞式建築」,他指的是如今座落在南橋街的學校行政中心「老學院」(Old College)。當年,九十個修習藝術和神學的莘莘學子,便在這裡度過他們的大學生活。
過去容納整個學校的老學院,今天只是法學院、歐洲政府研究中心,和學校的行政中心。附近的建於維多利亞時代的麥克艾文大樓,是個可容納二千二百人的大禮堂,每年的畢業典禮便在此舉行。由於愛丁堡公爵,也就是英女王王夫菲力普親王是學校現任榮譽校長,因此查爾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常是典禮中的貴賓;而在愛丁堡學生超過一萬名之後,畢業典禮通常須要分五次舉行。
打開寶藏之門?
老學院北方的新學院(New College)座落在小山丘上,神學院在此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整條愛丁堡最熱鬧的商業中心王子街和王子花園。附近的一些歷史建築,則在近年的整修後,成為學生宿舍。
「好像住在童話的古堡裡,」景觀建築系的彭誠治形容。
黃昏時候,由大街走回宿舍,爬上陡峭的石級、推開厚重的木門,就像是走進了孩提記憶中的寶藏之門。
如果在月夜裡臨窗眺望山崖上的古堡,赫然就是詩人余光中所描繪的情境了——「好一尊千年不寐的中世紀幽靈,俯臨在那孤城所有的街上」。
愛丁堡校舍最大的集中地,是在城南喬治廣場以南一帶。此地除了一棟建於一七七六年的老建築,其餘都是現代大樓,包括藝術學院、社會科學院、藏書二百萬種的總圖書館、醫學院、牙醫學校與附設醫院,和一棟可容納一千八百人的現代化宿舍。
秉持傳統、不斷創新
從老學院到新學院,數百年歷史的傳統科系,早已奠定了卓越的學術地位;而廿世紀中葉以來,愛丁堡致力新興學門的用心,則在喬治廣場南方三公哩的國王校區,可以找到足跡。
此地是理學院的大本營,也是許多政府科技研究機構的所在。一九二○年代,化學系館成為此間的第一棟建築;在整個二○、三○年代裡,動物學、工程學、遺傳、地質系館相繼跟進。一九五九年,農業學院也峨然聳立,緊接著,植物、森林、自然資源、分子生物逐一建立。直到晚近電腦系、地球物理系、數學系、氣象系、統計系的新大樓加入行列,國王校區已經成為歐洲規模最大的大學校區之一。
四百年來,愛丁堡大學與城市一同成長,她吸吮愛丁堡的歷史精華,又以之培育了無數創造文明的英雄,更始終不懈地走向時代尖端,繼之而來的精神分析、人工智慧、微電子學、非洲研究、加拿大研究……等種種學門,都企圖說明它的自我期許——「一所國際城市裡的世界性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