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投射甚深
「苦戀」劇本就是在他的勇氣下寫出來的,就是他的突破。不過正如負總責替三一公司改編劇本的趙琦彬所說:「白樺筆下的凌晨光仍是忠心耿耿於他信奉的主義和黨。他之所以做屈原式的死諫,原是想向令他不滿的現實表情;他所表的情,看似一種英雄反叛行為,但他潛在希望擁有的形象,仍是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忠勇可風之情。」
所以白樺寫苦戀是為他自己,是他覺得應該寫,而且應該忠實地寫。所以三一公司在拍攝之初,就決定要忠於原著,絕不更改他的原意。於是四位改編劇本的先生儘量去體會白樺的困難處境,體諒他由於不能明說,必須隱喻,而使劇情產生不連貫和不合理。然後在不失其原意的原則下替他銜接,替他合理化。
趙琦彬表示:「很少看到劇本有這麼深刻的戲,有這麼多的映象。」改編工作真不容易,他們一再研讀原劇本,結果是更發現它在平淡中所蘊含的意象竟如此深廣,有難以下手之感,而一改再改,總不滿意。
編劇、導演均感難於著手
不只編劇覺得難著手,導演也覺得太難把它拍得如理想。「白樺連替人物取的名字都有深意,『馮』是二馬,表示再次、重現,『漢聲』是漢家之聲,重現漢家之聲。一則表示馮漢聲希望那部忠實的歷史手稿能重現世界;另則表示『苦戀』是那麼多年來,漢聲第一次重現。『晨光』也有深意,表示清晨的初陽,稍縱即逝。」導演王童比著手勢,加強語氣,「秋山離開前,到晨光家辭行那場更是意義深遠。那天,獨臂將軍、老農民張大爺,及一個小女孩也到凌家辭別。於是一屋子埵酗h、軍、農、工、學生…各種身份的人,而凌家這間房子是沒有窗的,也沒有陽光,不正像大陸的縮影嗎?電影的語言隱在畫面之中,暗喻得那麼有力!」導演愈說愈入戲,「而躲在蘆葦中時,晨光一再提到要藍色顏料。藍色表示自由啊!多高妙的手法!」
畫家眷戀的是江山的壯麗秀美,可是這等故國風情,我們到何處拍攝?而且還要有冰天雪地的景色,後來決定到韓國和日本拍外景。
天寒地凍,拍戲時備極艱苦。尤其在濕冷的水澤蘆草中,等日出,待日落,只為要那稍縱即逝的晨光、落霞,而且也只有在那時才有雁飛過。沒有一個人叫苦,沒有人發怨言。飾晨光的山東漢子慕思成為了造型需要,減胖十公斤,還要在蘆草叢堛簅t吃生魚;偏偏總拍不理想,竟吃了七次才拍好。
雖然無「戲」,卻感人至深
以電影劇本來說,「苦戀」太沒有「戲」,缺乏衝突和高潮。可能它原來是詩,留給讀者去想的空間太多太大,在改編時,白樺自己都無法填補。也或許是他故意不填補,希望導演能有法國電影大師的功力,用畫面來讓觀眾感覺到他隱喻的真言;也或許是他不能填補,否則今天他被判的罪將不只流放雲南。
由於原劇本的先天限制,而改編者又力求忠實,導演也無力以畫面、人物、節奏補足,觀眾就得用點慧思,將自己融入那種在自由天地堨肮〞漱H認為不會發生、不合情理的環境中,才能充分領略出原劇的精髓。
電影結尾時,無垠的雪地上顯現一個碩大的問號,問號的那一點是主角冷卻的身體。觀眾心中因此產生一陣悸動——白樺沒有讓「苦戀」結束,因為他沒有得到答案,他提出來問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