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明人的「拾得像」,筆墨之乾淨俐落,幾可直追宋代梁楷的「潑墨仙人」;而其衣褶、腰帶處的線條,尤其簡潔有力。
畫中拾得臉上天真純摯的笑顏,最令人嚮往,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使觀者也拋卻塵慮,與之會心一笑。
「纖塵掃卻任風顛,叫嘯松雲不記年;國清不與豐乾遇,誰識前身是普賢」,畫中作者自題的詩句,和詩堂上乾隆御筆斗大的「何處覓」三字,點出了拾得的故事:
這位赤足憨笑的拾得,與寒山、豐乾合稱「天台三聖」,同為唐代著名的天台山國清寺中的苦行禪師。其中寒山因原住「寒岩」而得名,拾得則是由豐乾禪師在山中「撿來的」(拾得),既無名姓,亦不知所從來。
關於拾得執帚最有名的一段記載,是這樣的:貞觀年間,寒山、拾得二人,執爨於國清寺廚中,二人終日交談,旁人卻一句也聽不懂,只當作瘋癲。有一天,寺主終於忍不住問拾得:「你究竟從那兒來?姓啥名誰呢?」
沒想到拾得當下放下掃帚,叉手而立,不出一語,並擺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態勢。寺主弄不清怎麼回事,只見寒山卻在一旁捶胸道:「蒼天!蒼天!」
原來被後世稱作「和合二仙」的寒山、拾得,乃是文殊、普賢二位菩薩的轉世。而這位不識禪機的寺主,竟提出這樣「不上道」的問題,無怪乎拾得要叉手而立,寒山也在一旁捶胸呼天了!
乾隆皇帝一向喜在收藏的畫上題字、玉上鐫詩,有時不免有「添足」之嫌,但這幅拾得像上渾厚飽滿的「何處覓」三字,卻頗具「點睛」之功。它不但點出這段「你打那兒來?」的典故,也隱隱然透露了君臨天下者忽來的猶疑:你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能有這樣灑脫自在的歡顏?
這個疑問,怕也是後世千千萬萬身在紅塵的觀畫者,同有的心情。
原畫為立軸、紙本,縱117.8公分,橫54.4公分。作者王問,字子裕,號仲山,明代無錫人,係當時有名的花鳥畫家,所繪花鳥竹石,運筆迅速,頗具逸趣。而這幅筆簡意賅的人物畫,更使出了「畫到神情飄沒處,更無真相有真魂」的功力!